15

淩亂不堪的一居室出租房內,一個女孩局促不安地站在窗邊。窗戶開着,外面各種垃圾的惡臭傳了進來,女孩紅着臉,愣愣地看着前方廁所裏緊閉的門,臉上的紅更深了一層,迅速低下頭移開目光。

廁所門開了,沒人出來,只聽到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喂,你準備好了沒,我要出來了。”

女孩猛地一擡頭,飛快轉過身子,面對着窗外,眼睛閉得死死的,回想起剛才驀地出現在她面前的毫無遮掩的男性.軀體,撇了撇嘴,直犯惡心。

迎夏一絲.不挂地走了出來,拉出床底下拉杆壞了的行李箱,從裏面找出一條內.褲,一件黑色T恤和灰色休閑褲穿上,将枕頭下的彈.簧.刀揣進褲兜。

“喂。”

聲音從女孩耳邊傳來,她睜開眼,被眼前在這張跟自己近得快要貼上的臉吓得直往後閃,大叫起來:“你走路咋沒聲兒啊?!跟鬼一樣飄過來!”

“嗯啊。”迎夏走到床邊坐下,用手抹了抹頭上的水珠。

“大哥,你快帶俺找俺哥行嗎?”

迎夏點燃一支煙,半眯着眼瞧着這個紮着兩條麻花辮,穿着土氣的姑娘,吐了口煙圈,慢悠悠地開口:“第一,別張口閉口‘俺’來‘俺’去的,土死了,這裏是城市,別人入鄉随俗,你要入城随俗。”

姑娘眨了眨漆黑的大眼睛,心想,這破地方還城市呢,咋比我們村兒裏還髒?村兒裏至少有條幹幹淨淨的小河,這兒只有臭氣熏天的污水溝!

迎夏看她這副模樣,只當她聽進去了,繼續說道:“第二,要我幫忙找你哥啊,行,不過我們城裏人辦事兒,有城裏人的規矩,幫忙找人,起碼這個數。”

看着他攤開的手掌,姑娘眨巴着眼,扯了扯嘴角,一臉不相信:“咋,五十塊啊?這不坑人呢嗎?”

一陣夾着惡臭的微風吹來,迎夏起身走到她旁邊,關上窗,眼神稀奇地從上到下打量着她。

姑娘連忙捂着胸口,使勁搖頭:“別別別,大哥,那事兒俺可不幹!”

迎夏直翻白眼,伸出食指在她腦袋上點幾下:“小屁孩兒一個,想什麽呢。最後跟你說一遍,別老‘俺俺俺’”。

“那大哥你到底幫不幫俺——額,幫不幫我找我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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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啊,給錢就幫。一口價,五百。”

姑娘急得跺了跺腳:“你這不坑人呢嗎?算了,你不幫,自然有人幫,我找別人去!”說着就往門口走。

“哎哎哎,”迎夏靠在窗邊,兩只□□疊着,手指了指梳妝臺旁的破舊大背包,“別落下你這包破東西。順便說一下,我們這兒的人呢,最喜歡你們這種人生地不熟的鄉下姑娘了。要找哥啊,願意幫忙的人可真不少,到時候被賣到窯.子裏,見誰都得叫哥哥。”

這話聽起來不受用,可迎夏的确是好心提醒她。而且,昨晚要不是他跟從水果店偷跑出來的三皮在南山公園揍完人回來,碰巧看見她被酒鬼纏住那一幕,這姑娘十有八.九已經不清白了。

誰知道酒鬼纏不了她了,她卻開始纏迎夏了,非要跟着回來,碎碎叨叨念了大半夜,說是要去找哥哥,還求迎夏幫忙找。迎夏自然懶得管這種閑事,但瞧她可憐巴巴的,大晚上給攆走走又怕遇到跟之前一樣的危險,就收留了她一夜,把床讓了一半給她睡。她竟也不怕,大大咧咧地和衣而睡,又是磨牙又是打呼,吵得迎夏一整晚都睡不好。

“你、你”,姑娘的手哆嗦着指向他,圓圓的臉蛋紅得通透,一甩手又從門邊跑到過來,一屁股坐在床上,拿出一副賴着不走的架勢,臉上卻是喪氣的表情,“我全身上下總共只有三百七十五快八,不信你搜。”

迎夏點點頭,挑起雙眉,走到床邊,聲音透着股邪勁兒:“真的?看你頂多十六七歲,在我們城裏,未成年撒謊可是要犯法的。”

姑娘急得眼淚直打轉,嗖地從床上跳起,把紅底碎花衣服和黑色棉布褲子上的兜全都翻了出來:“這裏只揣了十塊,剩下的都在背包裏。”

她走上前去拿包,被迎夏拽住胳膊拉了回來。

“等等,我們城裏人不是這樣搜的。”迎夏壞笑道,把她拉到自己身邊。

姑娘急忙抽回手,臉上持續高溫,低着頭,眼前向上瞟着他,好奇起來:“那你們咋搜?”

“咳,你把手攤開。”

姑娘照做,雙手攤平,姿勢像小學生做廣播體操一樣标準。

“對對對,保持這個動作。嗯,看不出來,你還挺有悟性。”迎夏點着頭,嘴裏念念有詞,雙手在她腿側褲兜那裏拍了拍,又在把手伸進兩個衣兜裏摸了摸,從兜裏拿出手,面色凝重起來,手掌沿着她的腰側緩緩上升,還沒爬到胸前,臉上“啪”地被甩了一巴掌。

“你——你不要臉!”姑娘哭着喊,抱着胸後退好幾步。

迎夏露出一口白牙,笑得前仰後合。

“你們城裏人有城裏人的規矩,我們鄉下人有鄉下人的規矩!你摸了我的.....”小姑娘羞得說不出口,“摸了我這裏......按照我們村兒的規矩,你就是我男人了!”

迎夏不笑了。內心只有一個感覺:靠。

“你特麽哪個村的啊?哪個村有這種封建規矩啊?再說了,我又不是你們村的,剛才不算數。”

姑娘看他臉色突變,語氣比霜凍的天還冷,有些吓到了,一動不動站在原地,淚水不斷往外湧。

這副摸樣讓迎夏哭笑不得,他極其反感別人說出他是誰男人這種話,像是一輩子就賴上了他。明美就是個血的教訓,他現在正愁怎麽甩掉這個大麻煩,可不想再添一個大麻煩。

“小姑娘家家,什麽男人不男人的,你先長成女人再說。”迎夏坐在床頭,又抽起了煙。

“我們村兒頭的王小菊比我還小一歲呢,去年就生娃了。我娘說了,再過一年,等我十八了,就答應隔壁村兒張家的親。沒想到......沒想到我還沒出嫁呢,我娘就去了......我爹前年就走了......”姑娘說着大哭起來,這房子隔音不好,迎夏瞥見窗邊陸陸續續探着好幾個腦袋。

迎夏“嘩”地将兩塊棕色薄窗簾拉嚴實,走到姑娘跟前,腦袋歪着,下巴仰着,抿抿嘴,又翻了個白眼,松了口:“哭有什麽用,先找你哥吧。”

姑娘抹了抹淚,重重地點了兩下頭:“嗯。”

“說好了啊,我只負責幫你找哥,不負責當你男人。”

“不行!你別想抵賴!你剛在都摸到我......摸到我——”姑娘猛地擡起頭,冒着火光的兩只眼睛瞪着他。

迎夏舉着雙手,半張着嘴,眉頭擰成麻花狀:“我特麽摸你哪兒了?摸都沒摸着好嗎?!”

“摸沒摸着你自己心裏清楚!”越說越激動,姑娘又開始嚎啕大哭。

迎夏放下手,臉上寫着兩個字:我艹。

等他抽完那支煙,姑娘的哭聲小了些,但仍在抽泣,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迎夏滿臉黑線,迅速想到一個既能幫她又能抽身的辦法。

“喂。”他叫了一聲。

姑娘自顧自哭着,沒反應。

“喂。”迎夏一根指頭勾起她垂着的頭,用手拭了拭那張潮濕溫熱的臉。

奇怪的是,他竟感到自己的心,柔軟了起來。

不是憐憫,不是同情,是不忍傷害的柔軟。

更奇怪的是,這份柔軟裏,竟包含着一絲好奇,一絲不舍。

這不是迎夏喜歡的感覺,這種感覺會飛快或緩慢地演變成濃烈的誘惑,讓人深深地陷進去,然後很久很久都出不來。

“喂。”他又喚了一下,用溫柔的聲音,“我帶你去一個飯館裏打工,一個月只能領一半工錢,剩下那半,當做我幫忙找你哥的報酬,怎麽樣?”

姑娘傻愣着,被這突然的溫柔弄迷糊了,一時忘了擋開他的手。等回過神來,整個人一晃,躲開他的觸碰,卻充滿感激地點着頭。

“吶,我得跟你說清楚。”迎夏雙手□□口袋,“你就別打我主意了,我是有老婆的人,而且,孩子都有了。”

“啊?”姑娘瞪圓了雙眼,臉上寫着四個大字:不可思議。“你都有老婆孩子了,還敢帶我回來睡啊!”

她自動把調到最大分貝,話又說得那麽暧昧,窗邊的腦袋又多了一個。

“什麽叫我帶你回來?”迎夏扶着額,“是你非要纏着我好吧!”

“不說了!現在說這些都沒用了!我......我就當被狗咬了一口算了!”

迎夏暗罵,我才是那個被狗咬的人好吧。

“你,你千萬別跟別人說你、你摸過......哎呀你這點良心總算有的吧?行了,你先帶我去打工的地方吧,然後盡快幫忙找到我哥,行嗎?求求你了.....”

“嗯,把你那包破東西背上,走吧。”

兩人出門,窗戶外邊的四個腦袋一齊散開。一個看天,一個看地,一個低頭玩手機,一個心虛又暧.昧地看着迎夏,聳了聳濃密雜亂的眉毛,說:“夏哥,出來啦?我們正要來找你呢。”

迎夏懶得拆穿,領着那姑娘朝他們走過來:“找我幹嘛?”

玩手機的男孩這才擡起頭,上下打量一番站在迎夏身後的村姑模樣的女孩,才對他說:“夏哥,聽說昨晚你和三皮弄了萬杠子一頓。”

“嗯啊。”迎夏優哉游哉晃着身子往前走。

“今兒我們聽到消息,萬杠子放話了,說要整死你。”

“艹,”迎夏笑着罵了句,“那就拼一把呗。”

“夏哥,你不是說不惹道.上的人嗎?這萬杠子老歸老了,勢力還是有點兒的。”

“你不惹別人,不代表別人不來惹你。”

“可是夏哥,萬杠子随手招呼來一幫人,家夥身手什麽的,整體來說肯定比咱們強。你為個女人拼一把,不值當。”

“是啊,為個女人拼一把,不值當。”迎夏停下腳步,轉過臉看着剛才說話的人,眼神變得鋒利起來,“可明美那時還是我的女人。讓自己女人受別人欺負,還算個什麽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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