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懶洋洋的午後,陽光灑滿一室,微風吹過,明美惬意地躺在床上,猜想着迎冬和那個相貌英俊的男人之間有什麽關系。她忍不住出去看了看,那男人已經走了,迎冬一個人坐在飯桌前。
黑亮的長發披散在背上,和她穿着的純白裙子形成鮮明反差,黑的更黑了,白的,也更白了。她就那麽直挺挺坐着,沒有任何動靜。金色的陽光籠罩着瘦削的身體,像一幅油畫,美,卻悲傷。
明美不敢打擾,轉身要走時,她慢慢轉過身來,紅着眼眶,說:“你坐下,我們再談談。”
“冬姐,對不起,我不該讓他進來......”明美坐在她身邊,搓着雙手,後悔極了。
迎冬輕輕搖頭,看了她好一會兒,眼裏始終有着散不盡的霧氣:“明美,你要清楚,迎夏從來沒有愛過你,以後也絕對不會愛上你。如果他不會對這個孩子盡半分父親的責任,甚至以後還要來污蔑你,侮辱你甚至你的孩子,你都願意生下來?”
這是一個問過的問題,明美顯然不太明白為什麽又要再問一遍。她拉起迎冬的手,看起來很有決心:“冬姐,別為我擔心了。你知道嗎?迎夏不愛我,這是他的事,我愛迎夏,這是我的事。而我的孩子,生下來,我自己養,跟他沒關系,他能來污蔑我侮辱我什麽?”
迎冬喉嚨動了動,不再言語,拿起孟奕恺走前放桌上的那張卡,起身回了自己房間。
下午四點,迎冬帶着熬好的蔬菜粥來到醫院。母親睡着了,陽光中,斑白的兩鬓刺痛了她的眼睛。
關漫妮趴在床頭,也睡着了。迎冬輕輕拍了兩下她的肩。
“嗯?冬姐——”關漫妮揉了揉眼睛。
迎冬把食指壓在粉白的唇上,看了看母親,頭朝門口偏了偏,示意她出去說話。
走廊上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關漫妮不太适應,揉了揉鼻子。迎冬遞給她一張濕巾,見她愣愣地拿着,問:“怎麽不用?這個味道很清新,擦擦臉會舒服一點。”
關漫妮垂下頭,小聲說:“我不知道這個是擦臉的......”她拿着包裝得精致漂亮的濕巾,正正反反看來看去,“長這麽大,還從來沒見過呢。”
“很好聞,用過就知道了。”迎冬沒覺得不認識濕巾是件稀奇的事,等她拆開包裝,抽出濕巾擦完臉,又問道:“你哥哥叫什麽名字,知道他在做什麽工作嗎?”
關漫妮迷茫地搖搖頭,回答:“我只知道他叫關漫山。我爹娘好大年紀才生的我,所以他比我大十九歲呢,今年都三十六了。不過啊,我五歲那年,哥哥從城裏回來,和爹娘大吵了一架,我爹動手打了他一頓好的,也不認他了,說只當沒生過這個兒子。哥哥當時就跑出家門,再也沒回來過。”
“他們為什麽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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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漫妮捏着衣袖,猶猶豫豫一會兒才道,“後來我聽我娘說才知道,哥哥在城裏不是幹正經事兒的。他......他在城裏當流.氓,坑蒙拐騙搶,還有打架,什麽都幹。”她越說越小聲,最後靠在迎冬耳旁悄悄說道:“周大娘的兒子後來沒法跟他聯絡,就是因為他被警察關起來了,聽說關了好幾年。”
迎冬不做聲,凝眉沉思,關漫妮扯了扯她的衣袖,央求着說:“姐姐,我知道哥哥不是好人,可他畢竟是我哥哥,也是我現在唯一的親人了......”
迎冬并沒有因此看不起她,只是擔心起來:“如果是這樣的話,漫妮,你要做好你哥哥已經不在人世的準備。”
關漫妮眼圈紅了,聲音哽咽:“我哥從小就愛打架,爹活着的時候總說,說他是個短命鬼......”
拿出一張紙巾遞過去,迎冬拍拍她的背,安撫道:“先試着找找吧。”想了想,又問:“不過,萬一他現在還在做那些事,你也要跟着他嗎?”
關漫妮趕緊搖頭,擦着眼淚說:“我來找他,就是想跟他說一聲,爹娘沒了,家裏失了大火,也給燒沒了......村裏人見我可憐,每家給我湊了一點,讓我來這裏找哥哥。要是找着了,他重新做了好人,也認我這個妹妹,我就跟他一起過,在城裏打份工,攢了錢回去還給我們村兒的人。要是他不認我,我就自己留在城裏賺錢,反正欠了人家的,一定得還上。”
迎冬看着她,微微一笑:“慢慢來,會好的。”
又聊了一會兒,迎冬在醫院給關漫妮租了一張病房內的陪護折疊床,方便她晚上睡覺。正安排着,接到一個電話,越聽到後面眉頭皺得越深。挂了電話直接給迎夏打過去,卻被提示對方已關機。
天一黑,迎冬就離開醫院,往“小天堂”那裏趕去。門口換成了上夜班的保安。迎冬在裏面找了個遍也沒看見迎夏的蹤影,又耐着性子找了一圈,還是沒找到,憋着一股子火走出去,對其中一個保安說:“請問于浩初在嗎?”
保安背着雙手,站得筆直,下巴擡起,往前伸了伸。迎冬扭頭,看見于浩初正從一輛黑色轎車上下來,穿着白色體恤和黑色牛仔褲,薄薄的劉海偏向一側,幹淨清爽,比那天在店裏看着還要年輕。
迎冬很難想象他在“小天堂”裏唱歌,因為這副形象跟這裏烏煙瘴氣震耳轟鳴的環境實在格格不入。
車已經開走,于浩初朝門口走來,臉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小于。”保安們跟他打了個招呼。
迎冬記得白天的保安說過,他是這裏老板的侄子。
于浩初點頭回敬,垂下眼看着比自己矮一截的迎冬,表情沒有什麽變化:“進去說。”
“不了,我還有急事。”迎冬搖頭,拿出手機遞給他,“我把我的號碼存裏面了,回頭再跟你聯系。”
迎冬說完就走,手被他從後面拉住,她試着抽開,手腕卻被捏得死死的。
“你放開。”迎冬冷冷看着他,厲聲道。
值夜班的保安比白天那兩個要有職業操守,既不交換眼神也不看熱鬧,警惕的眼光掃視着除迎冬和于浩初外的其餘方向。
“來都來了,進去說。”于浩初不僅沒有放手的意思,竟也沒有半點為自己的失禮舉動表現抱歉。
迎冬甩了甩手,仍掙脫不開,眼裏冒着火光:“先生,我跟你很熟嗎?我還有急事,必須先走一步,其他的以後再談,可以嗎?”
“什麽急事,說來聽聽,沒準兒我能幫得上忙。”于浩初偏着頭,一邊嘴角彎了起來。
“我必須盡快找到我弟弟。”
“你弟弟?誰啊?”
“顧迎夏。”迎冬不指望他能幫忙找到,但還是說了出來。
于浩初摸了摸鼻梁,颔首,看着她道:“這你還真找對人了。”
迎冬往前半步,離他更近了,完全忘記手腕還被他捏着:“他現在在哪兒?”
于浩初慢悠悠點兩下頭,拇指往後伸了伸:“進去我就告訴你。”
“那請你先放開。”迎冬瞪着他,餘怒未消。
于浩初笑了,松手。他找了個卡座,點了兩瓶威士忌,迎冬搖搖頭:“我不喝。”
臺上陸續出現一個個身材火辣的女孩,身上裹着少得可憐的布料,披着輕紗,踏着強勁的音樂節奏搔首弄姿。
于浩初對迎冬說着話,眼睛卻緊緊盯着臺上看:“誰說要請你了?三百一瓶,要喝自己買。”
迎冬一愣,往臺上看一眼,目光又回到他臉上:“迎夏在哪兒?”
“你說到時候還要跟我聯系,什麽事?”于浩初拿起細長的瓶子,灌了口酒。
“我問你迎夏在哪兒?”迎冬感覺自己非凡的耐性即将被他耗盡。
“你先回答我,我再回答你。”于浩初看了她幾秒,又轉頭看向舞臺。
迎冬環抱着胸,歪着頭,盯着他,言語直白語氣平淡:“我要找你跟我談戀愛。”
她發現那張棱角分明的側臉上,眼睛眨了一下,長長的睫毛動了動。于浩初的臉慢慢轉過來,看着她,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大姐,你為什麽不說‘我想找你談戀愛’?你怎麽那麽确定,你要跟我談戀愛,我就會答應跟你談戀愛?”
“你可以選擇不談。”
于浩初抿着淺紅色的薄唇,鼻子裏發出一聲笑,又灌了一大口酒,盯着迎冬看了看,把另外一瓶往她面前一放:“女朋友,把這瓶喝了,我就告訴你顧迎夏在哪。”
迎冬閉了閉眼,拳頭緊握,深吸一口氣,目光冷厲,問:“你真的知道他在哪兒?”
“你趕緊喝,沒準還能盡快找到他。”于浩初聳聳肩。
迎冬把頭偏過一邊,拿起酒瓶往嘴裏灌。辛辣的烈酒劃過喉嚨,迎冬仰着頭閉着眼,直到再倒不出一滴酒來,才睜開已經迷離了的雙眼,舉着空酒瓶晃了晃:“迎夏到底在哪兒?”
于浩初将她拉起來。她一個趔趄往前一摔,被他一把抱住,胳膊摟着她纖細的腰,在她耳邊狎昵道:“迎夏在‘小肥羊’吃火鍋呢,不過親愛的,你好像沒力氣再找了。”
于浩初半摟半扶着她,叫住一個服務員,指了指後臺:“跟那邊的人傳個話,今晚我請假。”
服務員看看他懷裏的漂亮女人,點點頭,笑得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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