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二更)

坐在梳妝臺前,阮秋拿着眉筆畫着美,她看着鏡子裏的絕美少女,眼中有着一種冷豔的高傲。

這段時間,忙着公司,忙着家裏的事兒,她居然疏忽了最重要的人。

對于楚青,阮秋自然是放心的,只是……在接到安亦然的電話之後,她的心裏還是像是橫着一根刺,怎麽都不舒服。

描眉畫眼,紅唇香水。

阮秋換上了一襲性感的長裙,在屋裏走了一圈,她冷哼一聲出門了。

不到兩分鐘。

她被凍回了家,哆哆嗦嗦的換了一套特別禦的白色西服。

這件西服她只穿過一次,特別顯身條,襯的她大長腿仿佛有兩米,豐滿與細腰魔鬼身材,鎖骨處微微敞開。

阮秋走在街上,享受着久違的關注目光,她迎着風微微的眯了眯眼睛,這才是她該有的感覺。

馬路對面,黑色的寶馬車內,穆娜坐在副駕駛位上,目光一直跟随着阮秋。

她的眼下還有紅腫,膚色蒼白,這些天,誰都不知道她怎麽過來的。

央卓握着方向盤:“穆總……”

穆娜淡淡的:“回去吧。”

央卓剛開這着車到樓下,正好看見了素心,她背着手在周邊溜達,偶爾遇到熟人也會點頭微笑的打個招呼,她畢竟在穆娜身邊這麽多年,阮氏一大半的人對她都熟悉。

穆娜蹙了蹙眉,她打開車門。

素心轉過頭,正對上穆娜的雙眸,她微微一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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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娜的态度很冷淡,“怎麽沒陪你未婚妻?”

素心不以為意:“你知道的。”

是啊,她知道的。

雲瑞到底是誰,穆娜比誰都清楚,可是又如何?

以前,她的心思都在公司上,現在又都在阮秋身上,穆娜突然感覺自己忙忙碌碌這一輩子,到頭來,居然也活的茫然。

素心跟着穆娜進了辦公室,她給自己沏了一杯鐵觀音,給穆娜倒了一杯溫潤的牛奶。

很熟悉,很平常的動作,穆娜看着素心,就好像她從來沒有離開過一樣。

“素心。”

不知道過了多久,穆娜緩緩的開口了,素心吹了吹茶葉,看着她。

她知道,穆娜又要說什麽絕情的話了。

穆娜幽幽的:“以前的二十多年,我沒有找其他人,往後的餘生,我也不準備去愛上誰。”

很殘酷很冷酷的話,素心不是第一次聽到了,她點了點頭,想笑,笑容卻有些苦澀:“我知道。”

倆人都沒有再說話,空氣中彌漫着茶香,悠悠然的籠罩在她們之間。

不知道過了多久,素心淡淡的:“但是你喜歡我不是麽?”

雖然不算是愛,但喜歡總是有的,不然,穆娜這些年身邊的追求者可是不少的,有誰敢抱着她,有誰又可以吻幹她眼角的淚。

不是愛,卻也有着依賴于不舍。

穆娜盯着素心的眼睛:“我不希望你在我身上浪費時間,這樣對你不公平。”

公平?

素心放下了杯子,“從愛上你那天開始,我們的感情就沒有什麽公平。”

她起身走到穆娜對面,安靜的看着她。

穆娜也同樣看着她。

她們的感情,從許久之前就備受猜測,大家都很好奇她們的真是身份,愛人?情人?亦或是暧昧?

如果不是這樣,素心又為什麽放下一切不管,一直守護着穆娜。

看出穆娜的倔強,素心走上前,她輕輕的抱住了穆娜。

因為一個站着一個坐着,穆娜很是被動,她想要掙紮,素心的手上卻用了力氣,她輕輕的:“娜娜,我知道,一直都知道……可是,我們都這個年齡了,還談什麽愛與不愛,如果非要說……你就當我是一個很好的朋友吧。”

至少,那樣她不會攆她走。

穆娜的唇動了動,素心幽幽的:“我試過離開,可是怎麽也不行,就當我求你了。”

窗口的暖風吹進,帶起臺上素心親自養的百合花香,穆娜終究是沒有動,而素心靜靜的抱着她。

“你是在可憐我麽?”

不知道過了多久,穆娜緩緩的問,她看着素心的眼睛想要在裏面看出些什麽。

她錯了半生。

如今明白了,除了清楚明了,更有一種痛徹心扉的忏悔。

可人這一輩子就只有一次,無論犯了怎麽樣的錯,阮風也再回不來,阮秋也不再是那個在她懷裏甜甜叫她媽媽的孩子。

唯有素心。

從開始到現在,在她最痛苦最煎熬的時候,她都會回到自己身邊。

穆娜不止一次問自己,她是不是愛上了素心,如果是,她的心裏為什麽還有阮風,為什麽還會如此念念不忘,十年過去了,哪怕他已經逐漸變得虛無,可那團影子還是永遠在心裏最深處,揮之不去;如果不愛,為什麽素心和雲瑞在一起的時候,明知道是假的,她還會如此難過。難道……這一切都是習慣?

不想深究,還是不敢深究,穆娜自己也說不清。

素心摸着穆娜的臉,雖然已經不再年輕,可看她的眼神讓穆娜想到年少時,“我不再和你要愛,你也不要問我為什麽回來,好不好?”

這是她最後的尊嚴。

不知過了多久,穆娜輕輕的點了點頭。

虛掩的門外。

央卓定定的看着兩個人,緩緩的垂下了頭。

做不到的。

如果她是素心,她一定做不到這樣默默的守護與等待。

愛都是自私的。

有誰可以守着愛人無止境的付出卻無所求。

到底是怎麽樣的深刻才會讓素心一次次被拒絕,一次次想要離開,一次次又回到她的身邊。

這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央卓永遠看不透。

例會的時候,大家驚訝的發現素心又回到了穆娜的身邊,而這幾天一直在休息的穆總似乎也恢複了狀态,她的眼裏有了點點光亮。

素心的回歸對于阮氏的士氣也有了一定的振奮,大家都能感覺到穆總的心氣兒似乎沒有以前那麽高了,眼看着年底,她居然沒有給幾個分公司的總裁施加壓力,而是微笑的說:“快要過年了,你們可以回去想想今年年會的抽獎環節。”

這話一出,臺下一片歡聲,大家竊竊私語,全都是不可思議的看着穆娜。

穆娜也是覺得不可思議,曾經,她把阮氏當做自己的全部,一心想要壯大,而如今真的壯大了,她的心思卻不在上面了。

素心像是能看透她的心,“阮阮的脾氣和你一樣,不會輕易服輸,還是要從身邊人下手。”

……

楚醫生完全不知道她一下子被這麽多人惦記。

她上午上班好好的,想着回家來一個大掃除,跟阮秋好好的過年,誰能想被蘇警長臨時截胡了,“同學聚會,走啊走。”

她們的同學大部分都從事醫學行業,就是公安系統的也多是法醫,蘇钰這種直接抛棄老本行的太少了。

“同學聚會?”

楚青疑惑的看着蘇钰,“這是臨時通知麽?”

楚醫生那雙眼睛太犀利,饒是蘇警長臉皮厚也不敢對視,她偏了偏頭:“這不是我跟亦然要結婚了麽?就臨時攢的局。”

蘇钰和安亦然要結婚了?

楚青震驚的看着蘇钰,安亦然從旁邊走了過來,挽着蘇钰的胳膊:“你吓着青青了。”

蘇钰笑呵呵的摟着她的腰,她轉身看向楚青,正想着安慰幾句,誰想到楚醫生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安亦然的肚子,似在琢磨着什麽。

安亦然:……

蘇钰嗝了一下:“青青……你至于這麽瞧不起我麽?你看我像是先上船後補票的主兒嗎?!”

怎麽着,青青不會以為她是奉子結婚吧?

楚青毫不留情:“票?你一直都是到了目的地直接下船的。”

安亦然一雙漂亮的眼眸射向了蘇钰,蘇钰一個哆嗦,趕緊跟她叽咕眼,幹什麽?不知道在一起設計阮秋和楚青麽?別回頭炮火往自家人身上來啊,楚青是誰,猴精猴精的,別被她騙了。

路上,楚青想着給阮秋打個電話,可是上了車,不知道怎麽的,手機一直沒有信號,信息也發不出去。

不用說,蘇警長憑借職務之便,拿了信號屏蔽器出來,安亦然看見的時候又好笑又無語的,蘇警長輕易不出手,一出手肯定是環節上滴水不漏,職業素養。

為了紀念,蘇钰找的并不是多奢華的地方,而是直接去了大學門口,找了她們曾經最愛的那家店包了場。

同學三三兩兩的來了不少。

蘇钰跟交際花似的一個個笑着聊着,楚青還是老樣子,她往那一坐安然不動如泰山,不知道的以為是生日聚會上一大家族的老壽星一般,臉上是得體的笑容,禮貌有加卻有着淡淡的距離感。

她從大學開始就是這樣,大家背後裏都叫她“仙女、女神”,越是得不到的,自然越是眼巴巴的渴望。

蘇钰摟着安亦然的腰,笑呵呵的跟大家介紹:“以後這就是你們的嫂子了。”

大家哄笑着鬧了起來,氣氛瞬間被炒熱,學生時代的感情是最純真的,尤其是學醫學的大學同學們,大家一起度過了六年的漫長歲月,一起解刨、一起背人體結構圖,一起啃各種撓頭的醫學書籍,真的像是家人一般親切。

更何況醫學畢業生跟別的專業一般都有壁壘,她們大多都在各大三甲醫院裏面當醫生,有一些已經在行業內是主任醫生級別了,非常有權威。

其中,讓蘇钰最別有用心的就是坐在楚青身邊的班長柳柳,她畢業後就留校了,現在已經做到了教授的級別,她的性格跟楚青很像,同學們以前戲稱倆人在一起就是“冰山二将”。

柳柳喝了一些酒,她和楚青聊了起來,倆人說的多是專業上的問題,她是理論派,柳柳的腦袋就像是一個藏經閣,從國內到國外,縱覽全書。而楚青則是臨床實踐經驗比較多,倆人聊了起來,氣氛倒也不錯。楚青認真的請教了柳柳關于老寒腿的問題,柳柳聽了啞然,她笑着:“我有一個朋友會一種民間的針灸法,那針不是普通的醫療針,經過祖傳秘方的藥水泡制,艾草熏半年才可以用,聽說治好了一些人。但畢竟只是民間的法子,雖然對于驅寒效果神奇,但是一般人不敢輕易嘗試。”

楚青聽了點了點頭,默默的記在了心裏。

畢竟是私下的聚會,也不同總讨論學術知識。

柳柳笑着問楚青:“結婚了麽?”

楚青淺淺的笑:“快了。”

柳柳有些羨慕的嘆了口氣,楚青轉而看和她,柳柳搖了搖頭:“我媽這幾年急壞了,生怕我嫁不出去,可是我這樣吧……”

聽出她語氣裏的難過,楚青安慰:“你很好。”

這就是楚醫生的風格,說的話一直都是簡簡單單不彎彎繞。

在她眼裏,柳柳的确很好,也許是目光太高了,所以這些年一直單着。

酒多喝了幾杯,柳柳的臉微微泛紅,她看着楚青:“青青,我大學剛畢業的時候,還沒有确切的得到學校的通知時,我曾經在一家公司實習,我……呵呵,也許是喝多了,才會和你說這些,我見過一個人,見了她就喜歡上了,怎麽也忘不了,可是也知道我們不是一個層次的人,人家高高在上,甚至……她可能都沒有看過我,我只是個實習的學生。”說到這兒,柳柳的嘴角挂着一抹苦澀:“但是……總是覺得遺憾,這麽多年了,放在心裏,一直默默的仰望,始終沒有勇氣……哪怕是見到她再說一句喜歡也好啊。”

這樣的暗戀,楚青最明白,她不知如何安慰,只能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

蘇钰看見了,偷偷拿起手機拍了一張照片,給阮秋發了過去,楚青擡頭,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沒有理會繼續和柳柳讨論。

蘇钰啤酒喝的太多,聊了一會兒就往廁所跑,安亦然過來拿她的包的時候,楚青看了看她:“阿钰呢?是不是和宋慧敘舊去了。”

安亦然的手一頓,她盯着楚青看,楚青很平常的四處看了看,沒看見人,又轉而看着柳柳:“你說的縱面縫合是——”

蘇警長怎麽也沒想到,自己不過是上個廁所,抽了根煙的功夫,就被自家女人提溜着衣領給拽車裏去了。

因為是空姐,職業習慣讓安亦然對誰都有着得體的微笑,溫柔磁性的聲音,可要是真的動起怒來,蘇警長都要像是小綿羊一樣直哆嗦。

蘇钰被丢在了副駕駛位,安亦然直接坐在了她的身上,紅唇張狂,她居高臨下的看着蘇钰:“宋慧是誰?”

宋慧?

蘇钰一個哆嗦,不吭聲了。

宋慧是她當年喜歡過的女孩,倆人的确有很長一段時間的暧昧,但是學生時代的蘇钰還沒有像是現在這樣铮铮傲骨,有點痞痞的,宋慧雖然也喜歡,但總是沒有安全感,倆人就這麽朦朦胧胧的暗戀着,無疾而終。

女人的第六感總是準到讓人吃驚。

安亦然狹長的眸子眯着,一手抵着蘇钰的鎖骨:“是不是你介紹我的時候,第二桌低頭假裝看手機那個女孩?”

女人麽,總是愛比較,這是安亦然第一次見蘇钰的朋友們,所以她特意精挑細選的打扮了,不僅如此,她看似不在意,其實把在場的男男女女都看了遍,還真的是宋慧和柳柳比較出色。

眼看着蘇警長不說話,安亦然冷笑,她反手把門落了鎖。

蘇钰:…………

阮秋趕過來的時候迷路了,迷路是阮總的一大缺點,但是她始終引以為傲,對外稱據古書記載,所有路癡都是極為重感情的。

她跟着高德導航饒了一個大圈子才到,又因為飯店改了名字,左打聽右打聽的,天都要黑了聚會都要散了,她才氣喘籲籲的到了門口。

為了保持儀态端莊,阮秋特意休息一下,她靠着一輛白色的車緩和,過了一會兒,阮秋感覺不對勁兒了,她怎麽感覺這車在不停的晃動。

扭過頭,阮秋往裏望了望,因為窗戶上貼了膜,她看不清。

阮總冷笑,果然如安亦然所說,這同學聚會,指不定要搞離婚多少對。

世風日下!!!

大黑天的就車震!

阮秋進去的時候,大家已經喝得醉醺醺的到了一片,還有不少摟着劃拳的。

她一進來仿佛帶了一陣冷香。

嘈雜哄亂的環境像是被什麽人按了暫停鍵,大家一起扭頭看向門口,一個個都傻眼了,還以為喝多了眼花了。

阮秋可是當了那麽多年總裁的人,她要是想拿出氣場來,足以震懾所有。

阮秋的目光在人群中快速掃過,一下子落在了楚青的身上,與此同時,阮秋看見了她身邊的柳柳,眯了眯眼睛,這就是蘇钰給她發的照片裏那個人吧?

大家都沒有說話,呆呆的看着阮秋,當事人蘇警長這會正被壓着幹一些世風日下的事兒也不能出來救場。

到最後,還是楚青站起來,輕輕的換了一聲:“阮阮。”

随着這聲稱呼,大家全都扭頭看楚青,阮秋冷傲的點了點頭,她走到楚青身邊,問:“十二點了,還不回去麽?”

說完,她瞥了一眼楚青身邊疑似傳說中暗戀對象的柳柳,心裏搓着火。

她們肯定是有什麽的。

不然不能從她進來之後,這女人就跟傻了一樣直勾勾的盯着她,那眼睛恨不得戳進她的身體。

楚青自然也是發現了柳柳的異常,她驚訝的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阮秋。

不會……

不會這麽巧吧?

之前柳柳實習的公司是憶風?

她暗戀的是阮阮?

阮秋一看楚青這表情,看她又看柳柳的,心裏的醋意卷着滔天怒火蔓延。

很好。

楚醫生真的很好。

這表情是什麽???看她又看身邊的女人,難不成她們做了什麽……什麽茍且之事,被她抓個正着。

阮秋的目光犀利又迅速的在楚青身上掃了一圈。

衣服,穿的好好的。

口子,全都系着。

口紅,幹幹淨淨的沒有掉色,看樣子飯都沒怎麽吃,泛着誘人的光亮。

楚青感覺到了阮秋的目光,她的臉微微泛紅,起身握住了阮秋的手,壓低聲音:“不是那樣,別瞎想。”

瞎想?

阮秋的心在下着一場醋雨,她冷冷的:“瞎想?我可不是那麽小肚雞腸的人。”

她真的沒有瞎想。

她只是想了想……如果她沒有出現,青青該和這個看着文绉绉的女人結婚了吧???

她們大學畢業後會不會像是偶像劇一樣,各自在學校裏散步,然後突然重逢,倆人驚喜的看着彼此,緊緊的擁抱在一起,對彼此說着喜歡,再也不分開。

她們看起來都那麽有文化,生出來的孩子應該三歲背詩,五歲就能參加成語大賽了吧?

她們……到了黃昏之年,應該顫顫巍巍的攙扶着彼此,指着湖裏的鴨子吟詩“只羨鴛鴦不羨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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