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與舊理念的抗争

林俊卻問道：“老媽，要你現在說，進入工廠真的有前途嗎？

不說那裏的工作髒和累，還有危險，就現在形勢，整個區好過的工廠有幾家？

我知道你們這一代的心思，老舅他想的就是現在賺不賺錢沒關系，送到工廠裏先學技術，有了技術，肯定不會餓肚子！”

“現在你還這樣認為嗎？都說進工廠是鐵飯碗，吃穿有保障，老舅他們在農村，種地收成要看天時，我知道你們這一代小時候正好遇上那三年災荒，餓怕了，但現在當工人早已不是什麽好出路，需知鐵飯碗也有摔破的時候。讓大表姐進工廠，那才是推她進火坑！”

誠如林俊所說，這幾天張愛華也好好地想過，當年加入工廠的時候，似乎也是只有在老家種地和當工人兩種選擇而已，那個時候父母就曾經說過當工人是永遠摔不破的鐵飯碗……

當時有多少近郊的農村子弟，抱着捧鐵飯碗吃大戶的心裏進了工廠，如今生生把那麽多集體企業給吃趴下了。

當下崗時代來臨的時候，人們才知道那個時候的想法是多麽可笑！

“好吧，反正小雯還年輕，你們這一代比起我們，有跟多的選擇，也許我們這些思想觀念陳舊的老家夥，不該早早的替你們做決定。改天我去你老舅家說一說看看，先說好，如果小雯來幫你，你可要好好地給人家開工錢！”

張愛華還是妥協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漸漸變得很容易被兒子說服了，既然會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這是一種慣性。

兩天後，特意走了一趟大哥家的張愛華，回家以後無奈的對林俊說：“你老舅不同意，我看你還是別打你小雯姐的主意了。”

“憑什麽？”雖然林俊早就猜到這麽個結果了，但聽到老舅拒絕他還是覺得挺難接受：“我又不是不給開工錢，連自己人都信不過嗎？

我寫書兩個月能拿到一萬塊錢的稿費，你們一年都存不上這麽多錢，我拿十分之一出來給表姐開薪水，頂老舅家兩個人的收入了，進那個破工廠有什麽好的！”

“唉！”張愛華無奈的說：“你賺再多的錢，那也是你的錢！你覺得只是改改錯別字，謄抄一下文章，就給那麽多工錢，依你老舅的性子能收着錢嗎？

你要理解他們，農村出身的，就認多勞多得，出不了那麽大的力氣，就不該拿那麽多錢。

你老舅的想法，是讓你小雯姐能學一門手藝，有手藝傍身，将來走到哪都能掙飯吃。

可給你幹這個，短時間內掙錢是比較多，可做不了一輩子啊！”

“荒謬！”林俊一聽這種言論，心裏就有一股掩不住的火氣，他恨恨的拍了一下桌子，氣憤的說道：“真是愚蠢！難道不知道錢能生錢的嗎？

我寫着一本書的收入，拿出十分之一都有幾萬塊了，這些錢足夠做小買賣的本錢了！現在的形勢還不明顯嗎？

有機會把自己的命運抓在手裏，卻不要，非得要送到別人那裏當下人！”

“住嘴，說什麽呢！”張愛華不悅了，她知道兒子不同尋常，發發牢騷也就罷了，可這話頭指的卻是她親大哥，長兄如父在張愛華的心理zhan有很高地位的大哥，哪能容得小輩放肆。

不過，兒子說的也在理，自己是能理解，可是大哥那脾氣性格，倔的像頭驢，肯定是聽不進去：“唉，說這些幹什麽，兒子啊，你還是別操着閑心了，大不了以後咱們發達了，他們有困難多接濟一下，小雯那畢竟是你老舅的孩子，不是你老媽我的孩子，咱們為不了人家的主。”

林俊卻腦袋一梗，滿肚子的不服氣：“你們這些個老頑固，非得把輩分看的比什麽都種，講什麽子不言父之過！狗屁！

容不得小輩指責一丁點兒不是，就是錯了也死不認賬。我說的難道不對？就為了當長輩的那虛無缥缈的尊嚴，不肯低頭！

我就是看不慣這個，你們是長輩怎麽了，看不慣的我一樣要說。你為不了我小雯姐的主，老舅他也一樣為不了主！該怎麽辦，得聽小雯姐自己拿主意！”

“你，你這個魔星！”張愛華聽的一陣氣悶，偏偏拿不出話來反駁，索性也就不管了。自己那個侄女她這做小姑的還不了解嗎？

性子憨的不得了，從來都是大人說什麽，她就聽什麽，她要是有自己的主意那就好了！

想來這事，林俊也只能私底下發發火，說說老舅的不是，卻翻不出什麽風浪，索性也就不再管了。

可她卻想不到，林俊膽大包天超乎她想象。

晚上的時候，林俊躺在床上左思右想的睡不着覺，腦袋裏全是上輩子大表姐的經歷。林俊上輩子是個內向的人，與同樣很內向的大表姐感到很親近，但因為兩個人都不愛說話，所以很少交流。

關于那個人生中，大表姐的遭遇，也只不過是通過親友只見談論時，聽到的一鱗半爪再加上自己的推論得知的。

在他的印象裏，大表姐張曉雯性子恬淡，而溫順，是個待人溫柔，卻很沒有主見的人。

父母的給她的選擇，主宰着她的一生。中學畢業之後，進入工廠工作，然後早早的從十裏八鄉裏面挑了一個老實巴交的青年，順從的嫁人生子。

之後沒過多久，那個跟林俊極少有交集的男人，跟人合夥做生意，欠下一屁股債，撇下表姐母子倆不知所蹤……

直到林俊上輩子挂掉，投胎重生，那個男人都沒有在出現，表姐一個人上班賺錢，養活兒子還要幫那個人還債，無怨無悔的盡着一個為人妻為人母的責任！

在林俊的心目中，表姐張曉雯就是賢妻良母的典範！上輩子自己沒能力改變她的不幸，可這輩子重新來過一次，他還能眼睜睜看着表姐再痛苦一次嗎？

不行，明天就去找她去！

第二天，等父母照常離開家門之後，林俊留了一張便條，就溜了出去。

老舅家的村子就在城區外面，表姐的學校也在那兒，距離這裏有不到十裏地，雖然現在林俊小胳膊小腿的，但是一個月的鍛煉，他早已不是那個孱弱的小兒，順着十幾年前老舊的道路，慢跑而去。

鄉下的中學條件差的出奇，連個院子都沒有，就在一片土坯房後面的空地上就地而建，那一排半新不舊的三層小樓就是東民村學校，這一座樓上，從小學到初中的教室，都在這兒了。

附近的幾個村莊，孩子本來就沒多少，再分攤到各個年級，人數就更少了。

這兒的人口可沒有城區密集，所以每個年級也就只有一個班。

沒有院子的隔絕，本來在學校裏充當看大門角色的老頭，也在一樓第一間作為教師辦公室的房間裏有了自己的一個位置，這讓林俊很輕易地就混了進去，找到了張曉雯的班級。

敲了敲教室的門，裏面上課的老師推門出來，看着外面的小人兒，奇怪的問道：“小朋友，你來這兒是有什麽事情嗎？”

林俊瞪着無辜的大眼睛，乖巧的回答說：“老師，我是張曉雯的弟弟，家裏有事情讓我來叫她請假回去一趟。”

女老師一愣，有些奇怪的說：“小朋友，你真的是張曉雯的弟弟？我怎麽從來沒聽說過，只知道張曉雯有個妹妹，也在這學校裏上課呢！”

林俊一板一眼的回答道：“張曉雯不是我的親姐姐，是我的表姐，我媽媽是她的姑姑，我得管她爸爸叫老舅！

我媽媽來正跟我老舅商量表姐畢業後的出路呢，所以叫我來喊她回去一趟。”他那憨憨的樣子，裝的惟妙惟肖，讓人忍不住覺得這番回答一定是父母囑咐好的。

女老師囑咐他在門口乖乖等着，然後就進了教室，不一會兒門推開來，走出來一個身材高挑，年紀有十五六歲的女孩兒，衣着樸素，臉蛋兒卻生的十分标致，一身在林俊看來十分老土的打扮也掩飾不住青春氣息。

看到林俊，女孩的眼神微微一亮，表情卻沒多大的變化，木木的問：“小俊，有事？”

終于見到了！重生之後有一個月的時間了，這還是重生之後第一次與大表姐見面！

上輩子這個年紀正是渾渾噩噩只知道玩的時候，那裏管過表姐表哥們上學和工作的問題啊。

而且如此年輕的表姐，在過去的記憶中早已模糊了，取而代之的則是那個散發着母性的光輝，擁有着中國傳統女性最典型的吃苦耐勞的賢惠的模樣。

“小雯姐，我，要拯救你！”林俊攥了攥拳頭，在心裏默默地發誓，然後拉起張曉雯的手，大步朝學校外面走去：“姐，你跟我來！”兩個人跑到學校後面的一座小土堆上，林俊站在十幾米高的土包之上，背對着張曉雯，一副指點江山的模樣，指着下面低矮的土坯房說：“要不了兩年，這兒全都會被樓房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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