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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午後,空調呼呼地吹,吹不散暑氣。教室外蟬鳴不停,伴随着空調外機轟轟地轉動聲,聽得人心焦。

一中午睡時間短,午睡後下午正式上課前,中間夾着一個二十分鐘的讀寫唱時間,現在就是了。

下課期間沒有人喧嘩,大部分人悶頭繼續睡,高中生普遍睡眠不足,對他們來說上課鈴才是起床鈴,睡醒了就安安靜靜吃吃水果看看書。

更少部分人上課鈴也喊也不醒,比如此刻教室中間最後一排,穿着夏裝校服的男生紋絲不動地趴在在桌上。

一周下來,秋锒已經能自動過濾班主任的聲音,睡得安安穩穩,耳邊些許的議論聲絲毫不能影響他的睡眠質量。

“大家好,我叫畢夏。”

講臺上的人穿着白襯衫牛仔褲,目視前方,平靜地做自我介紹,聲音像是沁涼的山泉裏浸過的,如在幽谷深林,教室裏平白添了幾分清寂。

突如其來的聲音傳入耳中,秋锒才皺着眉打着呵欠擡頭,臉上是滿滿的被打擾睡眠的不悅。

臺上站着一個陌生的同學。秋锒一眼看去,有點晃神。

真tm白。

可不是白麽,新生入校軍訓一周,今天早上會操才結束。天公作美,這一周天天大太陽,三十七八度高溫,全班不論男女,個個曬得黑紅。

白楊似的小少年往那一戳,鶴立雞群。

他們就是那群雞。

“陛下?”

“woc這名字,真占便宜。”

“他好帥啊。”

“就是,名字也很有個性。”

“衣品真好。”

“還那麽白!”

班主任站在講臺邊,咳了咳,示意他們安靜。班主任就姓班,用他的話來說生來就該當班主任。

他和學生關系還不錯,八班的同學們親切地稱呼他為老班。但該有的威嚴也有,他開一開口教室裏議論聲小了許多。

畢夏沒在意,他從講臺右上角的粉筆盒裏抽出一支新的粉筆,骨節分明的手持着白色粉筆,啪嗒啪嗒在黑板上按下兩個字:畢夏。

“好字!”

老班帶頭鼓掌。同學們也都跟着鼓掌,看來是都醒了。

秋锒也擡手意思了幾下。

“啪,啪,啪——”

他的掌聲拖的格外長,帶着點懶洋洋的意味。

畢夏擡眼像這個方向看來,目光在空中交彙又錯開。

秋锒的眼神有幾分放肆,在他臉上流轉,新同學,還挺好看。

畢夏除了最開始的眼神再沒有其他反應,秋锒撇開頭,不再關注他,無趣。

老班教語文,對他這一手字愛得不行,當場就說:“咱們班班委還沒選,畢夏……同學有興趣當學委嗎?”

誰都聽得出同學這兩字他是臨時加的,這名字真是太占便宜了。

“每天把各科作業寫到黑板上就好。”

畢夏點點頭:“好的。”

他像是在說“朕知道了”。

畢夏這就要下臺,老班又攔住他:“就沒什麽想說的了?多跟同學們聊聊。”

他是好意,軍訓這幾天大家同甘共苦,都熟悉得差不多了,畢夏今天才來,無異于插班生。

畢夏就繼續站在臺上,環視一周然後開口:“你們有什麽想知道的?”

那“有事啓奏無事退朝”的架勢,真沒有辜負他的名字。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是誰帶頭,全班都開始笑。

老班也笑,搖搖頭:“算了算了,以後你們慢慢了解吧。”

座位已經根據身高調整過一次,現在插人不合适,老班視線轉了一圈又看看新同學的身高,做了決定。

秋锒多了個同桌。

他們班原本四十九個人,四十八人正好是八組六列,他一個人坐在教室中間最後排,十分自在。

秋锒并不想要同桌,但他沒有拒絕的權利。

座位安排好了畢夏卻不能入座——教室裏沒人用的桌椅都是用來置物的。

其他人都在自習,畢夏獨自去四樓空教室搬桌椅。他是個男生,桌椅可以一趟搬回來,班主任沒有特意找人幫他。

空教室的桌椅被換走了不少,留下的大多有些瑕疵。

畢夏挑挑揀揀,找了張沒什麽破損桌面塗鴉多的桌子,擦洗幹淨就可以。

他把椅子倒扣在桌上,雙手使力腰間微微一沉,将桌椅懸空搬到門口然後放下,回頭把門合上。

秋锒剛到樓梯口就看到他要關門,急急喊:“哎,等等。”

畢夏停下手上的動作,轉過頭,黑沉沉的眼眸凝視着他。

秋锒走過來,手上拎着條椅子:“這椅子太矮了,腿都沒處放。不過像你這樣的不會理解的。”

畢夏看了一眼他的腿,秋锒高,身材比例又不錯,腿确實長。椅子有高有低,但最多也就差了五六公分,他這長腿注定要受委屈。

畢夏挑的這條椅子不錯,明顯比秋锒手上的高出不少。秋锒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哎,這是你挑的?咱倆換換呗,你看我腿比你長。”

他還比劃了一下,示意他腰的位置。

畢夏看他一眼,覺得自己站那聽他說話真是閑得慌,端着桌子下樓去了。

秋锒不樂意了:“我就随口一提,不換就不換,轉身就走怎麽回事?好歹還是同桌。喂——”

畢夏進了樓梯口,看不見了。

他煩躁地撓撓頭,進去繼續找椅子。這同桌,好像不太好相處。

這一周都是在軍訓,還沒正式開始上課,自習無非就是自己預習,沒什麽硬性作業。

不少人都是高中才開始住校,在學校拘了一周,終于能回家,都不大安分。

老班看他們也不像是能盡心學習的樣子,幹脆提前開班會。

“本來最後一節課才是班會,看你們也坐不住了,那咱們提前總結。”

他拿着班主任工作手冊,講起了接下來的安排。

“……總之,重點就是好好學習。接下來在咱們公布一下學生守則的考試情況。”

校規考試的時候哀嚎一片,真拿到試卷大家反而松了口氣,大部分都是選擇題,不難。

只要認真看過守則,基本能考九十多,不過滿分只有一個,是秋锒。老班重點表揚了一番。

畢夏正在翻閱《學生守則》,聞言看了他一眼,他依然是那副吊兒郎當的姿态,為了把腿伸直,身體離課桌八百米遠,手上轉着一支圓珠筆,一點也不像是校規能考滿分的人——說他違反校規看起來還可信一點。

說完成績就下課了,老班意猶未盡:“下節課繼續,你們先休息。”

他剛出教室,一道身影就跨越了大半個教室到了最後排。

齊嘉樂跟秋吐槽:“我看老班就是話多,每次一講話就停不下來……”

他絮絮叨叨了半天,秋锒時不時敷衍地應他一聲,他也不在意。

畢夏拿着問班主任要來的書單起身出去了,他出去齊嘉樂才放開音量。

他蹲久了,畢夏剛走他就一屁股坐到他的椅子上,舒了口氣:“秋哥,你名字是占人姑娘便宜,你同桌比你還厲害點,他這喊了就是九五至尊吶。”

“你別說,他架子還真挺大。”

“秋哥他跟你擺架子?”

齊嘉樂語調興奮,他才不是要為他秋哥出頭,他就是看熱鬧。

他們一個初中上來的,當年秋锒初三才轉到他們這,也沒見他跟人約架,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大家就默認秋哥是關中老大。

齊嘉樂從小有一顆混江湖的心,奈何膽子小,每次約架他就跑,只有成績能看,憑借着抄作業的交情跟各方打好了關系,但這樣是混不出頭的,直到他開始跟着他秋哥混。

不打架好啊,真正的老大就是他秋哥這樣憑借人格魅力征服所有人。

“秋哥,我聽說蘇筱筱去了三中。”

秋锒懶洋洋的:“關我什麽事。”

齊嘉樂咋舌:“你也太無情了吧?咱們關中誰不知道校花蘇筱筱對你芳心暗許啊。”

“我不喜歡她。”

“那你喜歡誰?應雅容?她倒是考上一中了。”

當初蘇筱筱被校外的小混混纏上,每天放學不遠不近地跟着她回家。家長沒時間接送,老師也沒什麽辦法,秋锒在蘇筱筱求上門時二話沒說,每天送她回家,送了一個月。

大家都覺得他們應該在一起了,秋锒轉頭又幫應雅容搬了座位。應雅容是個人緣極差的姑娘,從初一開始就是獨來獨往。

大家都不淡定了,紛紛猜測怎麽回事,憐香惜玉?

秋锒被他問得煩了:“有你啥事?一天天的,就你最八卦。”

教務處在行政樓,離教學樓有些距離,畢夏快步走過去,迅速拿了書,回來還是有些晚了。

一中的下課鈴短促,但上課鈴長達兩分鐘,往往是上課鈴一響老師就關了教室內的喇叭開始上課。

齊嘉樂和秋锒約了今天晚飯然後匆匆起身,将椅子推好後回了自己座位。

畢夏回教室時有些喘,他在門口站了三秒,理順了氣息才敲了敲前門。老師不在,開門的是同學,他道了聲謝直接回自己座位。

他将書放在桌面上,拉椅子的手頓了頓,椅子有些歪了。

他沒吭聲,拉出座椅,上面還有餘溫。

班主任從後門進來了,畢夏指着桌面跟他請假,說要出去擦洗桌椅。老班點點頭,準假。

教室後方做了一排大約一米二高的書櫃,每個人一格,按學號排。畢夏把書暫時放在書櫃頂然後搬着桌椅去了盥洗室。

秋锒看着又空下來的位置,毫不猶豫側過身把腿放了過去。

舒服多了。

畢夏搬着桌椅回來的時候就看到這一幕:秋锒側頭趴在課桌上,一只胳膊墊在臉下,另一只手拿着語文課本蓋在臉上遮光,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兩條腿卻在他這邊。畢夏有點好奇,他是怎麽做到以這麽扭曲的姿勢入睡的?

畢夏輕輕拿鞋尖碰碰他的腿,秋锒覺得小腿被什麽蹭了蹭,隔着校褲,癢癢的。他猛的擡頭,差點從位置上蹦起來。

畢夏低聲道:“腿,收一收。”

剛剛他動靜大,班主任已經在看這邊了,秋锒把腿收回來,他想說你別碰我,又覺得有點矯情。

他哪天不跟人勾肩搭背,怎麽他同桌這一碰,他就覺得整條腿都像是被蟲子蟄了又麻又癢?

萬一他這麽說了,同桌覺得他排擠新同學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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