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秋锒,起床了。”

前面陳初和陳源笑得肩膀一聳一聳的。這對堂兄弟,笑得頻率都差不多。

秋锒雖然睡着了,好歹知道是在教室,沒睡死,畢夏一推他就醒了。

看他睜開眼,畢夏就不管他了。收回手,表情沒有一絲波瀾,秋锒懷疑剛剛是在做夢。

秋锒摸摸胳膊摸摸耳朵,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大概因為老師喊他“秋朗”大部分同學也是那麽喊他的,他也習慣了,但畢夏不是,畢夏實實在在地喊他“秋郎”。

窗外夏清河露出個微笑:“同學們上課很辛苦啊。”

邊上一位老太太接道:“他們剛開學吧?剛上高中,估計還沒适應。”

他們一言一語就把這事岔過去了。

王校長也笑,對那位老太太說:“我當年上課睡着,李老師還關心我是不是家裏有事沒休息好。”

“是啊,一眨眼,你都當校長了。”

周五下午的班會,老班背着手沉着臉進教室。

“今天開個總結班會,然後選班委。”他晃晃手上的班主任工作手冊:“你們是不是以為我不說就沒事了?我都給你們記着呢。”

“一個是早到問題,掐着點到我就不說什麽了,但是一個個還帶早飯進教室!你們是不是以為藏得很好啊,那一身的味道大老遠就聞到了。以後早飯不許帶進教室,被我抓到……”

他買了個關子,視線在教室轉了一圈才繼續道:“也不能不讓你吃,你就站到連廊去吃,早自習缺的時間就用下課補,少讀幾分鐘就到我辦公室門口讀幾分鐘。”

“第二是自修課紀律問題,保持安靜就不用多說了,另外,自習課不是讓你們睡覺的!”

同學們都想到周二的事了,那天大家提心吊膽了好久,現在想起來有些好笑。

“你們還好意思笑。”

“老師我們已經心虛并且反省過了。”

“秋锒你閉嘴,校長跟我說這事的時候,重點說的就是你,你是最後一個醒的,睡得舒服?”

全班哄堂大笑。

他居然點點頭說:“還行。”

畢夏都有些佩服他了。

老班搖搖頭,也露出點笑意:“好了,校長說了這次就算了,以後都打起精神來,誰的高中不苦不累?我們要想方設法克服……今天的重點還是選班委。”

一開始大家都有些拘束,只有一個人上臺,是他們軍訓時選的臨時班長曾夢涵。

這姑娘名字聽起來文文靜靜的,卻渾身透着股豪爽勁。上臺就說:“我想繼續為大家服務。”

然後就沒人上去了。

“那學委先來。”

“老師學委不是選了嗎?”

“學委發表一個就職演說吧。”

畢夏:……

畢夏離開座位上臺,他雖然沒有提前準備,但讀得多寫得多,有底氣從來不怯場。

他從勸學說到論語,最後收在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立意正确又鮮明,同學都被他唬住了。

“不錯不錯,改一改就是一篇标準的議論文。大家向咱們學委學習,書看得多文章就好寫了。”

氣氛漸漸活躍起來,陸續開始有人上臺競選,班長和學委沒有人競争。團支書倒是有三個人競選。

由同學們投票,老班把關決定。時間有限,大家只進行了投票,沒有統計,所以結果會在今晚公布。

一中課表上的晚自習分兩節,每節一個多小時,六點五十正式開始。但一般要求六點十分到教室,這中間的時間也是自習。

老班進來讀了班委的名單,然後要求班委出去開個短會。

秋锒是體委,也在名單上。

他倆坐在最後一排,從後門出去比較方便,畢夏靠門近,先起身過去開門。秋锒卻擦着他的肩搶在他前面出去了。

畢夏皺着眉側過身讓他先行。

老班帶他們到了連廊,連廊上有些風,十分舒适。秋锒靠在欄杆上,畢夏站在離他最遠的位置。不過這樣一來他們幾乎是面對面。

面對面的兩個人愣是沒看對方一眼。

周六下午只有三節課,最後一節還是自習,教室裏躁動不安。

原定的軍訓時間趕上了臺風,學校推遲了一周上課。

學校工作安排上這是第二周,但對同學們來說這是高中正式上課的第一周。

而他們已經在學校整整上了六天課。

當老師的一屆一屆學生帶過來,都知道他們什麽時候坐不住,最後十分鐘高一各班班主任都不約而同出現在教室鎮場。

終于熬到放學,也不管班主任在沒在了,教室門一打開,人就少了大半。東邊的樓梯難得擠滿了人,校門在東邊,從這走可以少走幾步。

這樓梯不寬,一下子湧入那麽多人,有些擁擠。

畢夏在門口看了一眼,果斷選擇西邊的樓梯。不過不管走哪邊到校門口都是要堵的。

出校門前要刷卡,校門兩側都開了一個小口子,挂着值周牌的幾位老師在維持秩序。

從校門擠出來,畢夏臉色不大好看。在人群中難免會有些接觸,高一還沒發秋裝,大家都穿着夏裝短袖,胳膊不知道擦過多少只帶點汗的手。

畢夏周日來的時候是被外公拉着走過來的,現在回去也只能走回去。他已到家就進了浴室。

寝室內,秋锒坐在床上,對面是他媽。

“我就說該送你來這種管理嚴格的學校,看看這被子疊得多好,鞋也放的整整齊齊。”

秋锒有些無語,這小縣城一中就是最高學府,其他高中,下面的初中都學習一中管理制度,他初三也是這麽過來的,只是沒有那麽嚴格執行校規罷了。

“我爸呢?”

“挖墳呢。”

秋锒:“……”

爸媽都是大學教授,一個考古,一個古代文學,他們還是大學同學。偏偏他媽老嫌棄他爸的職業,張口閉口就是挖墳。

“那咱們出去吃飯吧。我不知道你要來,這周填了留校,晚上得上自習。”

王秀珍有些遺憾,但沒說什麽。歡歡喜喜和兒子出去吃了飯再送他回校。

“明天中午媽媽來接你,咱們一起吃個飯然後我就回去了。”

留校就這點不好,除了周六的晚自習,還有周日早上四節自習,留在學校就是學習的。

秋锒在學校學習,畢夏倒是整天都泡在臺球室。

臺球室不大,就三張球桌,角落裏堆着幾臺游戲機。

收費不高,一小時九塊錢,畢夏進去扔了五十。

人家也不管他年紀,注意力都在手機上,給他指了最靠裏的桌子。

他适應了一會球杆,然後越打越順,第三局中間只斷了一杆。球桌邊開始有人圍過來了。

“一個人打多沒意思,咱倆比比?”

一個穿着骷髅頭T恤帶着耳釘染着黃毛的青年開口。

桌上還有兩只紅球,六只彩球以及一只白色母球,畢夏盯着桌面思考怎樣才能拿更高分。聞言視線都沒有從球桌上移開。

“我不賭球。”

在他就讀的初中,學校裏有專門的活動場所,臺球和其他運動沒什麽不同。

但在這,臺球室是未成年人禁區,他不想多事。

回家吃完晚飯,畢夏堅決拒絕了外公送他的提議,他要騎車。

到教室時比規定的時間早了半小時。

到教室先交作業,每組從第一位到第六位同學分別收語文、數學、英語、物理、化學、政史地的作業,而畢夏和秋锒作為全班唯二的第七排,就不用收了。

周日第二節 晚自習有個電視會議,作為對全校上周學習、工作的總結,之後是班主任進行班級總結。

第一周的值周領導是校長,上周是政教處高主任,現在做總結的就是他。

他一臉嚴肅坐在放了兩只麥克風的桌前:“我昨天浏覽新聞,看到一個令人痛心的消息xx學校大火,造成1人死亡,多人受傷。”

“火災不是造成死傷的直接原因,踩踏才是……這周三将安排全校同學進行逃生演練……”

逃生演練之前沒有任何通知。

周三中午午後讀寫時間,電視上文娛部的人一句一句教大家唱歌,教室裏同學們拿着提前下發的歌詞小聲跟唱。

廣播裏突然拉起了警報,警報聲是全校都能聽到的,大家一臉莫名地看着廣播,思考今天是什麽特殊的日子。

還是教唱的人中有一個反應過來:“演練!逃生演練,快跑啊!”

他說着就推着其他人往外走,電視畫面中一下子只剩下地上飄着的歌詞。

教學樓一下子人聲鼎沸,這時候大家才發現,老師居然一個都不在。

班長出去看了一眼隔壁高二教學樓,回來安排:“大家按早操隊形排好依次下樓,關注前後左右有沒有少人,我和副班長帶隊,團支書和體育委員走最後。”

樓梯上,不知哪個班的同學,沒有排隊直接下來了,畢夏被人一推,差點從樓梯上下去。身後伸出來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胳膊。

他在最後一排,身後只有團支書和秋锒,但不用回頭他就知道這事秋锒,這個體溫,他記得。

耳邊的聲音證實了他的猜想:“這位同學,站穩了。”

秋裝校服依舊沒有發,秋锒就這麽直接從身後拽住了他的胳膊,不單是手,他的背也感受到了身後傳來的溫度。

畢夏垂眸道謝,秋锒有些意外,他以為他會直接被甩開,沒想到還有聲謝。

人流裹挾着他們前進,秋锒放開他不再說話。

他走在畢夏身後撚了撚手指,他同桌為什麽體溫總是那麽低,大熱天碰着怪舒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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