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特殊的囚徒
“哥哥。”亨瑞·金望着眼前水晶相冊中的英挺男子,輕輕喚着,“你的沒用的弟弟已經是将軍了,你看見了嗎。”他的眼圈有些發紅,只聽“砰”的一聲,桌上出現了一個洞,他将緊握的拳頭擡到眼前,“如果不是一年前的望天崖之戰,如果不是那些魔族用寄生蟲和毒藥這些卑鄙的東西,這個位置本該是你的呀——阿裏琪諾帝國最勇猛的戰士!”他的眼中放出了紅光,“呵呵,哥哥,我正在為你報仇呢。九個月前魔族開戰了,我要叫他們有來無回!你知道嗎,我已經殺了一千個了,下個月你的忌日,我一定會用高等魔族的頭來祭你!”呼呼的殺氣形成一股狂風,将桌上的一卷黃紙刮到了他的面前,他突然暴躁起來:“俘虜……高等魔族……不能殺……為什麽,為什麽!你們這些貴族,什麽也不懂!你們什麽都不知道!”他咆哮着,直到門上傳來兩快兩慢的敲擊聲。突然,一切都平靜了。他揀起椅背上的鬥蓬披在肩上,開門走了出去。
他剛到囚車跟前時,周圍已經圍了厚厚的一圈士兵了,他們吼叫着,要求殺了那個魔族,為他們在戰争中死去的親友報仇。他們看到他來了,立刻歡呼起來,并主動讓開一條道。
他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他不敢看他們,因為他知道,他不可以滿足他們。這是首次捉到高等魔族,這個魔族的作用遠大于給士兵洩憤,作為軍人,他深深的明白這個道理,他将把他押到帝都交給軍部處理,而且還不能讓他在路上丢了性命。
他看到那個魔族時,不可否認的,心中起了一點波動。傳說一點不假,和在戰場上見到的低劣魔物不同,他是俊美而高貴的,雖然是敵人,亨瑞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這個魔族躺在囚車裏,看上去是一副大病初愈的樣子,極度的虛弱。他的手上和腳上是金色的鐐铐,那是加持了魔法的,可以禁锢住他的一切力量。他的全身布滿了傷痕,魔族快速的恢複力似乎都失效了,可以想像民衆的怨恨有多麽深。難怪今早押送官一臉凝重地交給他兩把鑰匙後就走得無影無蹤了,竟沒等他來看看犯人。這的确是個苦差。說來也奇怪,這個魔族竟不是在前線擒獲的。據發現他的獵人說,他就躺在樹林裏,于是就報告了守軍,守軍軍官怕鬧出‘人’命來,也是為了要功,便把他關起來了,并且要了個禁殺令。但這似乎壓不住憤怒的士兵,軍部只好連夜将亨瑞從前先調回來,讓他盡快把這個俘虜押到帝都。看了看士兵們眼中的怒火,真沒想到,他竟然成了一個魔族的保镖,他竟然要保護殺害他最尊敬的哥哥的仇敵!他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若有人傷害俘虜,殺無赦!”冷冷地丢下一句話,他轉身離開了囚車。身後是一群措愕的士兵。
※※※
為防引起騷亂,亨瑞選擇的路都遠離人群。在趕了兩天兩夜的路後,終于可以休息一會兒了。這兩天他沒有去看俘虜,有關的事都交給了他的副官——一個十八歲的少年喬。喬很熱心,他看人的眼睛裏從沒有憂傷,也許只有他沒有對魔族的仇恨吧,所有的人都是這樣認為的。所以亨瑞相信他很适合這個差事,比他自己更合适。這小子被累壞了,要說服自己的戰友們不能傷害這個魔族,還要随時提防着有人想不開來偷襲,他發現天真少年的眼圈已經陷下去了——全為了一個魔族!他想着想着,眼皮漸漸的阖上了……
“将軍,您快去,第三小隊的隊長帶頭起哄,他們要求殺了俘虜,喬大人已經壓不住了!”
亨瑞立刻驚醒,“真的發生了……”
他趕到時,看到幾乎所有的士兵圍在那裏,沒有人勸阻,也沒有人喧嘩,所有的人都靜靜地站着,臉上是複雜的表情。喬被幾個人架住了,拉在一邊,他大叫着:“住手,你們快住手!”另一邊,囚車的門被砸開了,俘虜被綁在一棵樹上,一個壯漢正在一鞭一鞭地抽打,每抽一次,他身側的三個人就會歡呼。亨瑞認出來了,那正是第三小隊的隊長海頓和他的幾個死黨。他們是一個村子裏出來的,而他們的村莊被魔族屠了個精光。
“住手!”咬了咬牙,亨瑞終于喊了出來,雖然他并不願意。可他突然驚住了,因為他看到了海頓看他的眼神,竟是一種訣別,接着只見那鞭子突然挺起來,宛如一把利劍,直刺向那個魔族的咽喉。
随着“噗”的一聲響,鞭子斷成了兩段,亨瑞已走到了跟前,他默默地向身邊的親衛點點頭,跟着他的人都知道,這算是對自己兄弟的哀悼了,因為将軍的軍法下從沒有人情。出乎意料的,沒有任何抵抗,海頓和他的幾個同伴被套上了繩索。在經過他身前時,海頓突然跪了下來,低低地說:“對不起,大人。我不怪你。我只恨沒能殺了那個魔族。”然後,他站了起來,他的臉上突然幻出了微笑,接着成了大笑、狂笑,随着行刑的隊伍漸漸遠去,遠去,直到嘎然而止。
也許是想回避什麽,亨瑞轉過身去,結果看到了已被從樹上解下的俘虜,喬正在認真地檢察他的傷口。這一次,亨瑞看到了那個魔族的眼睛,是深邃的紫色,平靜的沒有一絲波動,只是近乎麻木地望着星空。“魔族果然是沒有感情的啊。”他這樣想着。
“将軍,他需要醫治,還有,請給一些水和食物。”喬請求道。
亨瑞沒有回答,徑直轉身走了。不過喬明白,這算是默許。
那一夜的下半夜,很安靜,靜到連鼾聲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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