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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染蘇醒過來，天已經完全亮了。

病房的沙發上坐着老羅，打盹犯困。他見郁染醒過來，連忙起身，“感覺怎麽樣？”

郁染撐着手臂坐起來，搖搖頭說：“沒事。”

“你可能還會有點不舒服，一兩天就好。”老羅松了口氣，想了想說，“我去給你叫醫生，再來看看你。”

沙發上放着昨晚披在郁染身上的黑色西裝，而一旁的垃圾桶裏則扔着那身被強行套在郁染身上的兔女郎裝。

郁染移開視線，心想這群人口味真重，太惡心了......

醫生來看過郁染，表示他已無大礙，可以出院回家休息。

老羅客氣的送走醫生，轉頭對郁染開口，“昨天的事情我會盡快了解一下情況，我聽施炎說對方和《最強樂隊》還有些關系，咱們盡量低調的解決事情，怎麽樣。”

老羅滿眼都是擔心，言語間雖對郁染的遭遇透出不忿，可同時也不希望他為了這件事毀了前程，“你回家休息兩天，咱們之後再說......”

郁染點點頭，“謝謝你了，老羅。”

病房的門再次被推開了，是秋楓。他穿着一身休閑裝，與平日無異，像是從家裏過來。風塵仆仆。

“來了。”老羅沖秋楓打了個招呼，皺眉想了想後說，“那你陪着他，等會兒送他回家。”

說完，老羅離開，将病房留給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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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染盯着秋楓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臉龐，眼中釀出純露，目光似歡似悲，似喜似憂，“我......沒什麽事了，醫生剛剛來看過。”

秋楓視線深沉，眼底蘊藏的情緒如海浪翻滾，如山脈綿延。他走到郁染面前，低聲問，“昨天怎麽回事。”

簡單的六個字，充滿鄭重其事，甚至有一分責備與吓責。

郁染一時愣住了，心底滋生出帶刺的荊條，紮得他鮮血直流......

施炎将他從那虎狼之穴帶出，而秋楓到了早晨才出現。郁染原以為至少能得到句安慰，誰知上來便是盱衡厲色、橫眉冷眼。

“沒怎麽回事。”郁染移開視線，驟升難以抑制的委屈，聲音也越來越弱，“不用你管。”

晨陽意暖，病房內卻充滿壓抑的氣息，連打在秋楓臉頰上的光線都顯出些殘忍。

“你應該照顧好你自己。”秋楓捏住郁染的下巴，輕輕一擡強迫他望着自己，“以前我就跟你說過，你得學會保護自己，記得嗎。”

“記得。”郁染緩緩吐氣，打在秋楓的手心，五髒六腑攪在一起，難受的很。

秋楓在發現他怕黑時便說了這話，可昨晚那種情況郁染又怎麽能料想到？

淚水在眼眶中打轉，郁染用力推開秋楓的手，避讓他的視線不打算再搭理他。

“想哭就哭吧。”秋楓将手指伸進他的頭發中，一個使勁将郁染的臉頰貼在自己的小腹處，輕撫發梢，“你受委屈了。”

珍珠大的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滴，暴露了郁染的驚慌與後怕。一瞬間闖進鼻息的煙草味，又讓郁染想起昨晚秋楓的缺席。

“不委屈。”郁染固執閃躲，深吸一口氣後擡手抹掉淚水，“我不想哭。”

他硬生生将所有的委屈吞進肚裏，粉飾太平，絕不再多流一滴眼淚。

說到底，郁染怪他，怪他出現的太晚，怪他出現的太遲，怪他不是那個為自己提供懷抱的人，怪他沒能及時分擔自己心中的驚恐與害怕。

即使知曉秋楓沒理由、沒道理第一時間出現，可郁染還是怪他。

一夜過去，現在才來，現在才讓郁染放肆流淚......

太晚了，便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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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染轉身拿起手機按亮屏幕，裝模作樣，故意忽略存在感極強的秋楓。

[我到了，幾點回來？我等你啊]

[都12點多了，你還不回來？]

[我準備在客房睡了，你回來記得叫醒我，讓我好好罵你]

一看手機，郁染心生慌亂。郁盛發了好幾個短信，昨晚還有未接電話。

[你又夜不歸宿！]

一個小時之前，郁盛還傳來消息：[在哪兒呢？怎麽連個消息都不回？]

郁染連忙回複說：[等會兒就回去，你先走吧。]

誰知，郁盛将電話打過來，接通後就問：“不回來也不跟我說一聲？最近你一個人住，是不是總這樣？沒人看着你就玩兒得無法無天了？”

郁染頭暈氣虛，吞咽口水道：“沒有，我昨天晚上......”

“你怎麽了？聲音怎麽這麽奇怪。”郁盛打斷，發現弟弟聲音奇怪，連忙追問，“你現在在哪兒？”

郁染欲言又止：“我......”

“我問你，你在哪兒？！”

郁染了解哥哥，只要讓對方懷疑便會打破砂鍋問到底。

心想瞞不住，郁染只好嘆氣交代說：“在醫院，我沒事。”

“你怎麽了，我現在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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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盛讓郁染在醫院等着，說來接他。郁染拗不過哥哥，只好收拾東西出院，準備去停車場等他。

病號服套在身上，郁染昨天的衣服已經不見了。秋楓照顧他，脫掉身上的外套直接披在郁染肩膀上，“穿着，外面冷。”

郁染不高興，擡手擋下。他搖搖晃晃走到沙發旁，拿起昨晚那件黑色西服披在自己肩膀上，“我穿這個。施老師的衣服就別留在這裏了，我之後謝謝他。”

秋楓淡淡看了郁染一眼，目光最終落在黑色西裝上，“施老師……”

郁染舔了舔嘴唇，滿懷感激：“嗯呢，他照顧我一晚上，不知道什麽時候離開的。”

秋楓點頭：“走吧，別讓你哥哥等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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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染在醫院等着郁盛，幾次開口說讓秋楓先回去吧。

“我陪着你。”秋楓站在他身邊，不遠不近，似遠又近。

秋楓身上的衣服幹淨整潔，透着淡淡的清冷味道。郁染側頭便能聞到那有些淩冽的氣息，像是一把斧子劈進自己的心口。肩上的黑色西裝顯出單薄，而原本晴朗的天空也染上一層陰霾。

秋楓擡起手臂将郁染帶進自己懷裏，輕捏他的肩膀道：“回去好好休息。”

聲音中帶着化不開的情緒，指尖也是同樣......

郁染不懂，自己不慎着了道，秋楓為何有這樣的情緒。從他出現在病房，到陪着郁染站在當下，秋楓周身萦繞着冷氣，讓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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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郁盛開着車駛向兩人，隔着擋風玻璃亦能瞧出眼神中擔憂。

“怎麽回事？”他快速下車，氣勢洶洶朝着郁染走過來，上下打量他的病號服，“你昨晚受傷了？還是太累生病了？”

“我......喝多了。”郁染不敢說實話，含糊其辭，想要草草了事。

郁盛常年在外做生意，什麽葷腥場子沒見過。“喝多了？”他仔細一瞧，便從郁染恍惚的眼神中察覺異樣，目光立即嚴肅起來。郁盛抓住郁染的手腕，非要他說個明白。“到底怎麽回事，你吃什麽了？哪兒學來的毛病？！”

“我......沒吃什麽......”郁染恢複了大半，可被郁盛這麽拉扯，手腕很不舒服，“沒事了，別大驚小怪。”

“沒吃什麽？那你能是這副樣子？”郁盛來了火氣，怕郁染小小年紀不學好、誤入歧途，更怕他被人欺負不敢吭聲。郁盛擡高聲音，目光也兇狠起來，“說清楚，你......”

郁染掙脫不開，皺眉搖頭，“哥，你別這樣。我沒事。”

誰知，站在一旁的秋楓突然抓住郁盛的手腕，“你弄疼他了。”秋楓看着郁盛的眼睛，一字一句說，“是我的問題，沒有照顧好他。”

郁盛眼裏只有郁染，原不打算與秋楓交談，可誰想對方卻先行介入兄弟的對話。郁盛的目光落在秋楓的手上，皺眉哼了一聲，問：“到底怎麽回事。”

“我的疏忽，讓他被人帶走，還下了藥。”

“什麽？”郁盛聽完火冒三丈，條件反射擡起拳頭，直接揍在秋楓的臉頰上，“他才剛過二十歲，什麽都不懂，你們別把那些娛樂圈亂七八糟的事情往他身上惹。”郁盛将郁染拉到自己身後，擋在兩人之間，擡高聲音道：“我弟弟從小被捧在手心裏，你的疏忽害他受欺負，你算......”

郁染見狀連忙拉住郁盛，“哥，你這是做什麽！不關他的事，不是他的錯。”

秋楓卻不改口，好似這一拳是他應該受的，“不會再有下一次，我會保護他。”

郁盛反問：“保護？你憑什麽.....”

“就憑我說了這話，我會看好他。”

秋楓這話讓郁盛神情浮動，恍若想到了些什麽。郁盛深吸一口氣，緩和情緒轉頭關心郁染：“你沒事了吧，被下藥……有沒有被傷着……”

“哥......”郁染抓住郁盛的手臂，知道他生氣，知道他護着自己，更怕他火氣上來再與秋楓動手，“我沒事，我們回家吧。”

秋楓眼神黯然卻堅定，說出的每個字都言之鑿鑿，誠意拳拳，“以後，不會再有這種事發生。”

這個男人，口口聲聲責備郁染沒有照顧好他自己，可轉頭卻在郁盛的面前攔下所有責任。

他的呵責，沖着郁染，更是沖着自己。

直至拳頭重重落在臉頰上，那份窩在心口的火氣終于被敲出缺口。

情緒盤根錯節，幻化成兩個字：該打。

連個人都看不好，該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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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保護他，郁染站在一旁，反複咀嚼這五個字。秋楓看着他，說得極重，極沉。

秋楓以承諾的方式為自己的缺席道歉，以最為簡短的保證為郁染提供慰藉。

那一刻，郁染仿若真的成了秋楓的責任，不因那兒戲之言的稱呼“秋爸爸”，不因一紙合約簽訂的戀愛關系。

只因，彼此間有些更為深層的結聯與羁絆。

斬不斷，解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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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盛哼了一聲，對秋楓攬下責任的話不置可否，“還敢有‘以後’，這種事兒你還想有第二次？”

郁染因他的話動容，癡纏的情緒随即萦繞心頭，目光也溫柔隽永......

可越是這樣，秋楓的缺席便越為深刻刺骨。

将心比心，就算是“寵物”，田田要是被人拐了，郁染肯定發了瘋的到處找，哪兒能等道第二天早晨......

就算昨晚有事，秋楓也可以早點過來，在郁染醒來時能看到他也好啊......

“不關你的事。”郁染避讓秋楓的視線，同樣說得極重，“我不用你保護。”

秋楓眼中頃刻布滿陰沉，夾雜愠色與痛楚，如受了重傷的野獸，喘息變得厚重吃力。

郁染深吸一口氣後吞咽口水，快速避讓秋楓的視線，不忍再看他，“哥，回家吧，我累了。”

秋楓不再作聲，站在原地看着郁染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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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郁染坐在副駕駛座。

郁盛開車，見郁染眉頭緊鎖，擔心的問：“是不是還不舒服，心裏不高興就跟哥說，給你出氣。”

許久之後，郁染說了第一句話，“昨天的事情，和他沒有關系。”

郁染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指，又對哥哥解釋了一句：“是我......答應了去吃飯，沒人強迫我。你別沖秋楓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