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Chapter (1)

{我見不得你受傷,更見不得你受委屈,哪怕那個人,是我自己,也不可以。}

醫院手術室外。

南風坐在長椅上,雙手掩面,身體止不住地微微發抖。

“季小姐。”劉凱遲疑了下,擡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咖啡。”

南風擡頭,迷茫地望了眼他手中遞過來的熱咖啡,搖了搖頭,側頭,望向手術室上方的指示燈。

他已經進去了兩個小時,生死未蔔。

她不知道自己這漫長的兩個小時是怎麽過來的,心裏只有一個聲音,老天啊,求求你,千萬別讓他出事!恍惚中,她仿佛回到了幾年前的那個深夜,那場車禍,他也是如今天這般,縱身一撲,将她護在懷中。

他那樣一個義無反顧的姿勢,将她一顆心,撞得搖搖欲碎。

當他滿臉是血地對她低喃,好痛,幸好不是你……她真的寧願,被泥沙袋砸暈的是自己。

這樣一份情,真的太重了,重得她承擔不起。

這樣的他,忽然間讓她不知所措。

手術室的門,終于被打開。

南風沖過去,顫聲問醫生:“他……怎樣了?”

劉凱也快步沖了過來,滿臉凝重忐忑。若不是因為中午的酒,這個意外事故就不會發生。負責運送泥沙的工友偷偷喝高了,酒後沒有休息就去開工,太大意,綁在起重機上的泥沙袋沒有牢固穩定,在半空中墜落,一袋正中傅希境的腿部,還有一袋位置雖有所偏移,但有三分之一的重量擊在了他的腦袋。

醫生摘下口罩,拭了拭額角的汗,呼出一口氣:“患者性命無憂,萬幸頭部沒有砸中要害,又有安全帽阻擋,只是輕微腦震蕩。傷最重的在腿部,左腿粉碎性骨折,”語調微微頓了頓,才接着說:“是否會對以後走路造成影響,還要進一步檢查。”

南風的一顆心,一放,又猛然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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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凱已是聽得一頭一臉的汗,忙不跌擡手去擦,先前臉上凝重的神色并未因醫生的話而有所松動。

傅希境被推出手術室,頭上纏着厚厚的紗布,左腿打了石膏與支架,臉色蒼白,大概是太痛,哪怕在昏睡中,眉毛也是微微蹙起。

南風伸出手,微顫着撫上他的眉毛,輕輕掃了掃,似是想要撫平他的疼痛。

她側了側頭,對一直站在病床邊的劉凱說道:“你先回工地吧,這件事情,等傅總醒過來後,再做處理。”

劉凱默默地退了出去。

南風在病房裏靜坐了很久,霎也不霎地看着病床上沉睡的人,心裏一遍一遍問他:你為什麽要這樣做?為什麽要這樣做?

窗外的天空,漸漸暗下來。

中午她只吃了半碗面,到現在也不覺得餓,只覺得心裏又空又脹,兩種情緒沖擊得她連呼吸不暢。

她終于動了動身子,從包裏掏出手機走到病房外,撥通了謝飛飛的電話。

“飛飛,你有顧恒止的電話號碼吧?”

謝飛飛一聽到這個名字就炸毛:“別給我提他,我怎麽會存他的號碼……”

“飛飛,傅希境出事了,我得找顧恒止,幫忙聯系他家人。”南風疲憊地打斷她。

“啊……”謝飛飛一愣,立即說:“你等下,我去翻翻通話記錄,再短給你。”頓了頓,輕輕問:“你沒事吧?”

“我沒事,今晚要留在醫院。你別等我。”準備挂電話時又加了句:“也別擔心我。我沒事。”

顧恒止在半個小時後趕到了醫院,聽完南風簡單的敘述了事情經過,望着床上綁得跟個粽子似的傅希境,神色複雜,搖了搖頭,嘆息般地低喃:“傅情聖啊傅情聖,你還真是名副其實啊……”

他轉頭,問南風:“你吃過飯了嗎?”

南風搖頭。

“走,跟我去吃飯。”

“我不餓。”

顧恒止一把拽住她手腕,就往外走:“不餓也得去吃!”

“喂!”南風掙紮,怒瞪他,“你這人怎麽這樣啊!”

顧恒止不以為然地一笑:“我家小飛飛猜得沒錯,知道你肯定會絕食,所以千叮咛萬囑咐了我,就算綁也要把你綁去吃東西!”

南風被那句“我家小飛飛”驚得連反抗都忘記了,他們兩個進展這麽快?

顧恒止将她拉出了病房門,終于放開她,說:“飛飛說你有胃病,不能餓。你別讓關心你的人擔心。”說着,瞟了眼病房裏面。

南風嘆口氣,說:“我想喝粥。”

顧恒止勾唇一笑,像對待小孩子那般捏了捏她的臉頰:“這才乖嘛!”

南風沒好氣地打開他的手。

醫院不遠就有一家粵式粥鋪,顧恒止在口福上從不願意虧待自己,喝個粥也要點最貴最好的海鮮粥,還點了點心、涼菜等。南風只要了一份小米粥,粥煮得很爛,小米清香撲鼻,她卻沒有胃口,勺子在碗裏攪動幾下,喝了幾口,便放下了。

顧恒止瞄了眼她,沒再勉強她。

“放心吧,阿境從小到大身體一向好,這點傷,不會有事的。”他安慰她。

她胡亂點了點頭。

顧恒止将南風送回醫院,他沒有進去,說:“我已經給他舅舅打了電話,他等會會過來,我就不陪他了,我想,這個時候,他最希望陪在身邊的人,是你。”

“哦,還有,等下他舅舅來了,你別說他是為你受的傷。”

他轉身,走了幾步,忽又回頭,叫住南風:“小不點。”

南風轉過身。

顧恒止難得的一臉正經表情,說:“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但幾年前你離開他,他像個瘋子般地四處找你,什麽辦法都用了,只差沒上天入地。你離開這些年,他身邊再沒有別的女人,每次我們哥們幾個聚會,免不了風月場合玩鬧,不管什麽樣的女人送到他身邊,他看都不看一眼。你們重逢那天,是我跟幾個朋友請他吃飯,想弄個房地産公司,邀他一起幹,可他拒絕了。可是因為你被禾一灌了酒,他回頭找了我,主動要求合作。他那樣一個說一不二的人,卻為了你,改了原則。”他頓了頓,才又開口:“還有今天,生死關頭,他不顧自己,只想着你。我了解阿境,他是個多冷情的人,卻為了你,做到了這份上,小不點,如果你還将他推開,傷害他,那你真的沒良心。”

說完,也不等南風回應,轉身,離開了。

南風怔怔地望着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內心情緒湧動,良久,卻終究化作唇邊沉沉的一聲無奈的低喃:“你不明白的……”

南風推開病房門,擡眼,便對上一雙漆黑的眼眸。她心下一喜,快步跑到床邊:“你醒啦?”

床上的人卻只是看着她,并不說話。

南風急問:“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頭痛?還是腿?我去喊醫生!”

她轉身往外走,卻在他忽然出聲裏頓住腳步。

“你是誰?”

嘭——

像是被重物擊了下,南風呆了,良久,才緩緩轉過身去,望着床上的人。

他神色認真,眉毛微蹙,看不出玩笑的跡象。

“你……”她喃喃,醫生不是說只是輕微腦震蕩嗎?怎麽會這樣?

她後退一步,跌落在病床邊的一張凳子上,仰起頭,嘴唇緊咬,手指覆在眼睛上,眼眶一酸,淚水汩汩而落。喉頭發緊,無聲的眼淚忽而轉至哽咽,一波接一波,令她喘不過氣來,她微微張着嘴,才能讓新鮮的空氣擠進來。

“小不點……”焦急的聲音傳來。

是誰在喊她?

是誰?

“砰”一聲響,還伴随着一聲悶哼,終于将陷入深深自責中的南風驚醒,她睜開眼,猛地跳起來,震驚地看着滾下病床的人。

傅希境呲牙咧嘴地想要自己坐起來,無奈頭昏目眩,渾身發軟,又被腿部固定的石膏阻礙,只能側躺在地板上哭笑不得地沖南風伸出手:“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還不趕緊來扶我!”

一瞬間,南風什麽都明白了,狠狠地瞪了眼傅希境。

南風喊來了護士,一起幫忙将傅希境弄上了病床。

她在凳子上坐下,輕輕舒了口氣。

“吓着了?”傅希境望着她臉頰上未幹的淚痕,傾身,伸手輕輕擦拭掉。

“對不起。”南風低了低頭,輕說。

他手指微頓。

很輕的三個字,他想他卻是明白它的所有含義。對不起,讓你受傷了。對不起,除了對不起,我什麽都不能說。

但他不想要聽這三個字。

他嘆了口氣:“你不需要覺得抱歉,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唇邊忽然又牽出一抹笑:“小不點,我覺得挺劃算。”

南風擡頭,望着他。

“我更加堅信了一件事,你心裏面有我。”

南風嘴唇剛動,便被他用手指抵住:“噓!什麽都別說。”他再靠近她一點,頭上的紗布裏散發出濃濃的藥味,刺得她鼻子一酸,聽得他用低低的聲音在她耳畔說道:“我們,慢慢來,好嗎?”

她閉了閉眼,湧到嘴邊的話,終究又壓回了心底。

慢慢來,可是,我們之間,隔着的東西,是歲月就能稀釋的了的嗎?

因傷了頭部,傅希境醒過來沒多久,便再次睡了過去。

折騰了一整天,南風也困倦,卻沒有睡意,她坐在病床邊,支着手臂,發呆。

她望着他,他眉頭終于舒展開了,呼吸綿長,嘴唇似勾着一絲淡淡笑意,仿佛做了一個好夢。

病房寂靜,唯有彼此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這樣靜谧的時光,彼此默默相對,有多久沒有過了?

身後“哐當”一聲,病房門被人粗魯地推開,一個身影急急撲進來,大喊:“阿境哥哥,你怎麽樣了?”

南風轉頭,瞪了眼來人,低聲道:“小點聲,他剛剛睡着!”

“哦哦!”許芊茉滿臉焦急,看都沒看南風一眼,直接撲到病床邊,瞧見傅希境的樣子,眼淚撲簌撲簌往下掉:“阿境哥哥……你怎麽變成這樣子了啊……”握着他的手,哽咽。

南風的眉頭微微蹙起。

一個聲音忽然在她身後響起,嚴肅中帶點冷:“芊茉,別把阿境吵醒了!”

南風回頭,病房門口站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五十歲左右年紀,身形高大,眉目威嚴,靜靜站在那裏,不說話,不看你,也令人覺着一股無形的壓力撲面而來。

南風知道他是誰,傅希境的舅舅,這張臉看起來有點面熟,可是,她确定自己并沒有見過他。

她微微退開一點,鄭同升沒看她,直接走到病床邊,看到傅希境的狀況,向來遇事淡定的他,也不由皺了皺眉。

他轉身,望向南風,仿佛終于發現病房裏有她的存在,南風向前一步,說:“您好,我姓季,是傅總在恒盛的助理。”

然後簡單把事故經過說了遍,想起顧恒止的囑咐,自然隐瞞了傅希境是為救她才受的傷。

鄭同升淡淡點了點頭,說:“辛苦了。”

“應該的。”南風低了低頭,如果他知道事故真相,不知道會不會一怒将她丢出去。

“季小姐,你先回家吧。”鄭同升說。

南風剛想說話,傅希境在這個時候醒了,一直趴在他身邊的許芊茉驚喜地歡呼:“阿境哥哥,你醒啦!”

傅希境皺了皺眉,将手指從她手裏抽出來,心想她怎麽在這裏?側頭,看到鄭同升,一愣:“小舅,您怎麽來了?”目光往南風那邊瞟了瞟。

“如果我不來,你是不是打算瞞着?”鄭同升臉一沉,他太了解這個外甥,從小到大,什麽事都自己扛着。見他這反應,顧恒止給他打的那通電話,他八成是不知道的。

傅希境笑了笑:“一點外傷,沒什麽大礙。外公不知道吧?”

“我還沒告訴他。”

“嗯,暫時別說,免得擔心。”

“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就轉回蓮城骨科醫院。”鄭同升說。

傅希境蹙眉:“好好的轉什麽院,這醫院也不差。”

鄭同升的目光落在他打着石膏的腿上,片刻,開口時已是不容反駁的語氣:“那邊的骨科是全省最好的。”

他在接到顧恒止的電話後,同這家醫院院長取得了聯系,找主治醫生問了情況,知道他的腿有可能會落下毛病,他當即便讓秘書聯系了蓮城的骨科醫院,找了最權威的醫生。

傅希境沒再堅持,點頭:“好。”看了眼許芊茉,對鄭同升說:“小舅,您帶芊茉去酒店休息吧,我這邊不用陪。”

鄭同升還沒說話,許芊茉已先出聲反駁了:“我不去酒店,我要留在這裏照顧你!”

鄭同升也說:“病房裏怎麽可以沒人照應。”這也是他将許芊茉帶過來的原因。

傅希境說:“有人照顧。”手指一擡,指向南風:“季助理會留在這裏。”

鄭同升皺了皺眉。

許芊茉終于正眼打量南風,不滿地說:“她?她只是你助理,幹嘛要留在這裏!”

傅希境沒看她,目光還落在南風身上,勾了勾嘴角,說:“這是她的職責所在。”

“可是阿境哥哥,人家特意過來陪你的……”

“好了,我有點累了。”傅希境打斷她,對南風說:“季助理,到藍晶酒店訂兩間房,報我的名字就可以了。還有,幫我送送小舅。”說着人已經躺回了床上,微微閉眼,擺明了送客姿态。

“好的。”南風握着手機去走廊打電話。

許芊茉還想再說,鄭同升擡手制止了她:“芊茉,別鬧了,讓阿境好好休息。”

許芊茉不了解他,他可是了解他性子的,一旦做了決定的事,誰都沒辦法改變。

南風訂好酒店回來,送鄭同升與許芊茉下樓。鄭同升帶了司機開車過來的,自然不用南風送到酒店去。

上車時,許芊茉狠瞪了眼南風,手臂故意重重撞向她,從鼻子裏發出一聲輕蔑的“哼”,鑽進車內,擡手,将車門在她面前甩得啪啪響。

南風穩住身子,不以為意,嘴角始終帶着笑,揮手說再見,目送車子消失在夜色裏。

南風搖了搖頭,只是個被寵壞了欠缺禮貌與教養的嬌小姐,何必跟她一般見識。

南風上樓,沒有急着進病房,而是去了洗手間,用冷水撲在臉上,涼意令她清醒,疲憊也散去了許多。望着鏡子中的自己,臉色不濟,眼角微腫。哭得太多了。

轉身出去,路過公共區域,有人坐在椅子上看電視,南風目光從電視屏幕上掠過,是蓮城晚間新聞。電光火石間,有什麽東西從她腦海裏一閃,随即,她嘴唇微微張開,面露驚訝。

讓她覺得面熟的鄭同升,之前确實沒有見過面,也不是長相與傅希境相似,而是,她曾在蓮城晚間新聞裏見到過那張面孔。

她只知道蓮城傅氏在商場上宛如一個王國,沒想到傅希境的外祖家,背景也如此強大。當初在一起的時候,他從來沒有同她提過。

回到病房,那個說很累要休息的人此刻卻靠在床沿上,好整以暇地看着電視,見南風進去,他将電視關掉,朝她招手:“過來。”

南風在床邊坐下,他握住她的手,她剛想抽回,他卻一用力,将她整個人拉到了他懷裏,雙手緊緊擁住她,下巴擱在她肩胛裏。

南風身子一僵,而後掙紮了下,想奮力推開他,又怕自己傷着他。

“別動,讓我抱一會,就一會。”他低低的聲音宛如呢喃,擁着她的手指更緊了幾分,下巴在她肩窩蹭了蹭,滿足地長嘆一聲。

她放軟身體,沒有再動。

片刻,他依戀不舍地将她放開,勾了勾唇:“說話算話,不能太貪心。”

南風微微別頭,不忍看他的表情。

他伸手,指了指病房裏另一張床:“你睡那。”

南風看了眼那張窄小的床,心底長嘆,原本以為鄭同升來了,她便可以不用陪寝,結果,還是,逃不掉啊。

“累了一天了,快去睡覺。明天還要早起呢,你跟我一起回蓮城。”傅希境催促她。

南風猛然回頭:“我也要去?”

傅希境挑了挑眉:“難道你不用去?”

“我去幹嘛?”

“當然是照顧病患喽,季助理!”

南風脫口而出:“不是有人搶着要做看護嘛,讓她做呀!”

傅希境揚了揚唇,眸中笑意蕩漾:“小不點,我可以理解為,你這是在吃醋嗎?”

“我……”南風頓了頓,覺得越解釋越糟糕,索性轉移話題:“我還要回公司上班呢!”

傅希境說:“正因為如此,所以才讓你跟我一起回蓮城的。城北開發案才通過一審,後面還有兩次,要準備的事情很多,我這腿傷,估計沒有一兩個月是痊愈不了的,不能回公司,就只能把助理帶在身邊了。”

南風剛想說,我還有十天就要離職了,更何況這個案子一直是林小柔在負責,要帶也是帶她啊!

傅希境卻話鋒一轉,語調一低,将石膏腿往她眼前擡了擡,癟癟嘴說:“它可是因為你而受的傷,你連照顧它都不願意嗎?它會傷心的,它一傷心,會好的很慢的。”語氣竟像個可憐兮兮的小孩子。

“……”

南風無語,什麽開發案啊,都是借口,這才是殺手锏。

他知道,她的自責與內疚。

就算她明知道不能再繼續糾纏,可她确确實實沒有辦法丢下為她而受傷的他不管。

用自己的傷來博取同情,換得她照顧他的機會,傅希境也覺得自己挺無恥的,可他了解她,她慣于逃避,如果不這樣,她肯定不會留在他身邊。好不容易才靠近一點點,他必須乘勝追擊,讓她無處可逃。

第二天傅希境将對南風解釋的那通工作理由原話不變地複述給鄭同升,他倒沒說什麽,只念叨了他兩句工作狂。反而是許芊茉炸毛了,指着南風大聲嚷嚷道:“憑什麽她要跟去啊!憑什麽啊!”好不容易有個機會接近心上人,竟然橫空殺出個人來阻礙她,她怎麽可能不反感。女人天生敏感,尤其是對自己在乎的人,她立即就嗅到了不對勁,她的阿境哥哥,對這個叫做季南風的女人,并不只是助理那麽簡單!

傅希境涼涼地瞥了眼她,說:“你又憑什麽在這裏瞎嚷嚷指手畫腳?”語調平靜,聲音也不大,卻讓許芊茉一下子愣在了那裏。

一句話,将她所有的氣焰壓了下去。

是啊,憑什麽?就憑鄭爺爺的寵愛?就憑鄭家所有長輩一致把她當做傅希境未來太太看待?就憑她一直以傅希境女朋友自居的自我催眠?就憑傅希境這麽多年一直單身讓她以為他在等自己長大的自以為是?這麽多憑借,可是,事件中心最最重要的男主角,卻從來都沒有把她當成過女朋友,對她從來都不假以辭色。

許芊茉咬着嘴唇,臉色煞白地望着傅希境,他神色淡淡,仿佛那句話不是他說的。

南風嘴角動了動,想說什麽,最終作罷。

去辦理手續的鄭同升這時推門而入,沒有注意到病房內反常的安靜,只說:“準備出發了。”

下樓,謝飛飛的紅色MINI已經等在了醫院門口,她從後座取過一只行李袋,遞給南風,“我随便收拾了幾件衣服。”

南風接過,說:“也不知道在那邊要待多久,我媽媽那邊,就拜托你了,有時間就代我去看看吧。”

“放心吧。”謝飛飛摸了摸她的臉,“你呀,昨晚又失眠了吧?既然決定了,就別多想了。跟着自己的心走吧。”

南風苦笑。

謝飛飛說:“原本以為你等幾天就辭職了呢,真是世事多變。”

是啊,世事多變,我們永遠沒辦法預料,下一秒,你在哪裏,将要遇見什麽人,發生怎樣的故事。

“不過話說回來,南風,他為你做到這份上,真的挺不容易的……”謝飛飛欲言又止,“算了,不說了,我要趕去上班了,你照顧好自己,給我打電話。”她揮揮手,上車,揚長而去。

南風目送車子消失,忽然覺得她這話,怎麽聽着這麽耳熟啊?

哦,顧恒止!

南風忍不住笑了,這兩人,還真是……天生一對啊!

去蓮城的一路上,因了傅希境的那句話,一向聒噪的許芊茉反常地沉默,只是南風總感覺到一種恨不得把她吃了的陰森目光時不時從許芊茉那個方向射過來,她牽牽嘴角,不以為然。

轉入骨科醫院後,傅希境住的是貴賓病房,是個小套間,有客廳、廚房、衛生間,沙發茶幾冰箱以及廚具一應俱全。南風撇嘴,這哪像病房,簡直像住酒店。

客廳裏有一張沙發床,櫃子裏有幹淨的被子枕頭,是特意給家屬陪房準備的。南風正擔憂住哪兒,這下好了,都解決了。

剛安頓好,病房裏便湧進好幾個穿白大褂的醫生,為首一人與鄭同升握手,神色鄭重地說:“請您放心,我們會安排最權威的骨科醫生。”

鄭同升點點頭,同傅希境說了幾句話,便離開了。

許芊茉坐在病床前,不做聲,也不離開。

傅希境趕人:“你也走。”

“我不要!”許芊茉望了眼正在幫傅希境整理衣服的南風,眼睛裏似能噴出火。

傅希境皺眉,冷聲說:“不要讓我讨厭你!”

許芊茉咬着嘴唇,盯着傅希境望了許久,見他神色認真,她眼眶一下子紅了,“唰”地起身,沖出了病房。

南風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微微嘆氣,聲音很輕,傅希境還是聽到了,他挑了挑眉:“覺得我對她太兇了?”

南風忍不住說:“她只是孩子脾氣。”畢竟,喜歡一個人,沒有錯。

傅希境嗤笑一聲:“季南風,你倒大度。她可是你的情敵!”

南風愣了愣,沉默轉身,繼續整理東西。

傅希境勾了勾嘴角,躺下休息,一路折騰,夠累的。

雖然囑咐過,可許芊茉到底還是沒能忍住,到了下午,整個鄭家除了正在海南養病的鄭老爺子都知道傅希境腿傷住院的事,病房一下子變得熱鬧起來,人來人往,姨媽舅媽表姐妹一個接一個地來探望,每個人都是一番同樣的詢問與關切,到最後傅希境煩不勝煩,索性讓南風把門鎖上,圖個清淨。

南風低聲嘀咕:“身在福中不知福。”

“瞎嘀咕什麽呢?”

“沒什麽。”

“過來。”他朝她招招手。

南風遲疑。

“喂,別一副我要吃了你的樣子。”傅希境牽出一個無奈的笑,“有你這麽做看護的嗎?”

南風走過去,他伸出手:“扶我去洗手間。”

南風立即明白他要幹什麽,擔憂地問:“你的腿現在還不能下地,床下有小便盆……”

傅希境一臉抓狂地打斷她:“你讓我在床上……我右腳可以走!”

南風攙着他慢慢地往洗手間挪,他單腳跳動,整個人的力氣幾乎都壓在她身上,兩個人都走得十分艱難,南風繃緊身體,生怕一不小心便摔着他,好不容易進了洗手間,南風轉身想出去,卻被他抓着不放,他低笑一聲:“你回避什麽,又不是沒見過……”

“轟”一下,從額頭到脖子,她的臉燒紅成一片,飛速扭過頭去。

傅希境側目望着她尴尬欲死的神情,心情奇佳,嘴角上揚的弧度越來越大。

晚餐時分,病房門被敲響,南風以為是護士,打開,卻發現門外站着許芊茉,手裏提着個保溫瓶。南風微愣,沒想到在傅希境說了那樣的話之後,她竟然這麽快又來了。

傅希境見了她,同樣一愣。

許芊茉卻沒事人一樣,笑容滿面地打開保溫瓶:“阿境哥哥,我親手熬的雞湯,特意請阿姨教我的,很香的,你嘗嘗!”

傅希境嘆口氣:“謝謝,可是你沒必要做這些,醫院裏有備營養餐。”

“那怎麽能一樣啊,他們做的東西都很難吃!”許芊茉嘟囔道,說着倒了一小碗出來,遞到傅希境面前:“快趁熱喝。”

傅希境望着那碗冒着熱氣的雞湯,覺得頭痛,他沒接,許芊茉也不收回,就那樣遞着,滿眼的期待。

南風站在門邊望着,情緒複雜,既不想他接,又怕他不接。

“南風。”他忽然喊她,“過來,一起喝。”

許芊茉尖叫:“阿境哥哥!”

傅希境不為所動:“拿走,還是大家一起喝,你選。”

許芊茉恨恨地瞪了南風一眼,然後不情願地将那份她熬了一下午的雞湯分成了三份。

喝完湯,傅希境便借口累了要休息,将許芊茉趕走了,臨走前他說:“別再送雞湯過來了,送來我也不會喝。以後季助理會負責熬湯,她的手藝很好。”

南風詫異地望向他,他只當沒看見。

許芊茉走後,南風無語地問:“我怎麽不知道自己熬湯的手藝很好?”他們在一起的那年,她閑暇無聊時,也試圖做過飯菜,可每次都把廚房弄成一個戰場。

傅希境灼灼望着她:“只要是你親手熬的,不好也是好的。”

南風張了張嘴,半晌找不到話回,心底卻劃過一絲動容,臉也情不自禁地微微紅了。

他那樣一個清冷的人,竟也會講這樣讓人臉紅心跳的小情話。不擅長不常講情話的人,講起情話來,才最要命。

第二天,傅希境讓醫院安排了一個專業的男看護,他幾乎包攬了所有事情,南風一下子閑下來,無所事事的時光總是特別漫長,這些年她已習慣奔波忙碌的生活,便有點不适應,更何況是與傅希境二十四小時同處一室。她好幾次想要開口說離開,但每次看到傅希境打着石膏的腿,話到嘴邊便又咽下去了。

傅希境自然看得出她的心思,但他只當做不知道。過了兩天,等他頭部傷處略微好轉,便打了個電話給林小柔,讓她将金沙區開發案的所有資料都送到病房來,讓南風這個助理做得名正言順。

林小柔是個人精,看南風的眼神又羨慕又嫉妒,還有幾許掩藏不住的鄙夷。八卦之心誰都有,南風送她下樓時,她到底沒忍住,問道:“你跟傅總?”

南風沉默,她也沒再追問,但從電梯鏡面反光裏南風看到她撇嘴的嘲諷神色。

病房的時光因為工作一下子變得充實起來,有個晚上醫生例行查房時撞見傅希境埋頭苦幹,嚴厲警告了他,可他卻置若罔聞。南風也勸他,他笑笑,讓她放心。對于這樁case,他似乎非常非常重視,懷了勢在必得的決心。

南風心裏明白,因為對手是白睿安。

許芊茉依舊每天往醫院裏送親手煲的湯,花樣層出不窮,傅希境說到做到,真的不肯再喝一口。她也固執,就坐在病床前,将湯盛出來,然後眼睜睜看着它一點點變冷,她的眼圈也一點點變紅,然後頹喪地将冷湯又倒回保溫瓶,默默地離開病房。

不大喊,不哭,也不鬧。極度卑微的姿态。

一天又一天,如此反複。

連南風都有點看不下去了。

可傅希境說,我不愛她,就不會給她一絲一毫的希望。

南風沉默,忽然想起謝飛飛,如果周揚對她的态度,如傅希境對許芊茉一樣,她是否還會十幾年如一日的迷戀?也許不會的吧,正因為他給過她希望,她才會在漫長的歲月裏越陷越深,忘不掉,放不下。

可許芊茉的卑微安靜姿态到底沒能堅持太久,她從小被家人嬌寵着長大,唯有在傅希境這裏,一次又一次被冷落。她原本以為他讨厭她的驕縱,所以才跟阿姨學煲湯,忍下脾氣,在他面前扮演溫柔、安靜、懂事的女子,可結果,依舊只換來他的冷淡。

在傅希境第N次讓她将湯拿走時,她的眼淚撲簌撲簌地往下掉,緊緊抱着保溫瓶,沖他大吼:“傅希境,我讨厭你!”轉身,跑出了病房。

她跑下樓,在一樓大廳,遠遠看到提着一袋水果從外面進來的南風,她頓住腳步,望着南風的眼神裏帶着濃濃的恨意,她耳畔又響起幾分鐘前與傅希境的對話。

“你拒絕我,是不是因為季南風?”她問。

“是,我愛她。”他竟然毫不猶豫地回答,終于不再扯上工作需要之類的借口。

“所以,芊茉,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費時間。我不愛你,永遠不會。”他的語調真冷靜啊,她的心在那樣冰冷的語調裏,也仿佛結凍成冰。

可是,阿境哥哥,太晚了,已經太晚了。我從十三歲就開始喜歡你,整整七年。感情就像流水,付出容易,收回,卻太難。

抱在懷裏的雞湯滾燙,她的心,卻那樣冷。她望着南風,眼中恨意化成一把利刃,如果沒有她,阿境哥哥就會喜歡自己!如果沒有她橫插進來……

許芊茉擡腳,迎着南風走過去,手指慢慢擰開保溫瓶的蓋子,一絲熱氣蔓延而出,她快步靠近南風,揚手,保溫瓶口對準南風直潑過去……

人在危險逼近的時候總有一種特別的敏感,在許芊茉快步朝她走過來時,南風也已經看到了她,本想打招呼,卻見她淚痕交錯的臉上帶着一股狠勁,她揚手的同時,南風條件反射般地擡手、偏頭,那些熱湯,令她的手背立即紅腫了一大片,萬幸的是,她手中的購物袋擋住了臉,但下巴依舊被湯水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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