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chapter34

桓妧出門後,便直接打車去了龍萊飯店。

人的心思說起來複雜,有的時候卻很好猜，比如現在。梁旭博“落馬”,而大批上訪的工人這一次竟如此容易的退散,相較于梁旭博之前又關人又停水電最後卻把自己也折騰進去的愚蠢舉動，他們這次,非但是扳回了一句,而且扳地漂漂亮亮。

得意了，自然就要慶祝。

在龍萊，縣領導,特別是林杳的包間,永遠都是特定且最高規格的,平日根本不允許接待別的客人,而接待林杳的時候，包間左右的房間，也是不允許有外人在的。

桓妧不知道這個默認式的規定，但卻懂規矩，在服務員引着她往樓上走的時候，桓妧在走廊一處的小包間前指了指它的門：“這個有人訂嗎？”

服務員立即搖頭。

“那那邊呢？”說着指了指與林杳包間相隔了兩個房間的地方，服務員順着她的手看了一眼，點點頭：“那兒已經有人預定了。”

“那行，那我就在這兒吃了。”

說着，直接推開走廊上這小包間的門進去，點了幾個菜，待服務員走出去關上門，桓妧立即站起來，重新将門打開一道小縫——如果她猜的不錯的話，今天來這兒慶祝的，非但有林杳這些縣級的一行，怕是其他曾在梁旭博手上吃過虧的鄉局級幹部，也會過來，只不過規格不夠，不能同上一張飯桌罷了。

如此，便給了她唯一一次機會。

桓妧的菜沒端上來多久，走廊上便響起了淩亂卻不徐不疾的腳步聲，聽起來約莫有十五六個人，桓妧選的這個小包間前的走廊，是通向林杳包間的必經之路，服務員上菜或者別人去敬酒，都會路過這裏。

等腳步聲遠去，最後幾乎沒有聲音的時候，桓妧這才站到了門前，沒一會兒，便看到點菜的女服務員從剛才她指的那個，被預定了的房間走出來，門拉開的時候，劉莊前黨委書記郭大壯的側臉一閃即逝。

桓妧又等了一會兒，林杳一行十個人，也進了自己的包間。

果然沒一會兒，酒剛剛上桌，郭大壯等人便推開了自己包間的門，每人手裏端了一杯酒，領頭的手中還攥了瓶新開封的五糧液，就這麽說笑着，裝作偶然相遇的樣子，敲響了林杳的包間。

趁着這會兒進門前的功夫，快速端起自己倒了滿杯水的杯子，用吊起來的手端着，而另一只手則抱了瓶未拆封的五糧液紙盒，無聲無息地也從自己的房間走了出去。

林杳的包間裏傳來應答聲，郭大壯等人立即在臉上挂滿笑容，相繼推門進去，由于進的人太多，十五個鄉局級幹部剛一進門便直接堵了整個包間，約莫有三十多平的包廂裏立即顯得十分擁擠，再加上此時所有人的心情全放在了敬酒與鑽營上，便沒有人注意到被擠到門口角落裏的桓妧。

郭大壯和林杳的關系在那，自然也算說得上話的一列，他一進去便開始給林杳道喜，道的是什麽喜，大家自己心裏都明白。

林杳笑着和他碰了杯，也慢悠悠回了一句：“也恭喜你啊。”

兩人心照不宣地笑起來，郭大壯立即連喝了兩杯，杯杯見底，林杳這才就着他的第三杯，淺抿了一口。接下來就是其他人的齊舉杯，桓妧躲在後面跟着喝了一杯，趁其他人的心思都在酒上的時候，将随身攜帶的裝五糧液的空紙盒放在林杳座位正對着的紅木小餐桌的桌面上，盒子靠下的地方被摳了個小洞，若是不仔細看，根本就注意不到。

五糧液的盒子裏，是她事先買好的迷你攝像頭，像素不高，但也足夠了。

攝像頭并沒有擺正，所以它正中的紅點，便射在了牆壁厚厚的仿皮草壁紙上，被吸收的一幹二淨。

不動聲色地将盒子放上去以後，桓妧悄悄退出了包間。

等敬酒的所有人離開，林杳的臉上已經泛出淡淡的暈紅，也不知是酒精上頭，還是太過興奮的。

所有人都以為那段斷送了梁旭博的視頻只是圍觀的村民不經意間拍的，其實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個人知道，那東西，是林杳吩咐下去的。否則如果沒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僅一夜間，一段不夠清晰的小片段，又怎麽能夠傳播的如此之快？

——在梁旭博摒棄了他們的陣營，選擇再次走到他對立面的時候，林杳便動了這個心思，只要拍到梁旭博一些過激的言行，然後稍加剪輯，利用民衆輿論将他扳下去，這樣哪怕梁旭博沒有錯，他在網民心中，也臭了。

只是沒想到剛打瞌睡就有人送來了枕頭，梁旭博竟然關人了！

想着，林杳幾乎要再次大笑出來。

王德興是為數不多經手過這件事的，一見林杳洋洋自得的表情，立即便想到了他是在想什麽。王德興永遠都是林杳的癢癢撓兒，當即又給他滿了杯，笑道：“要我說那小梁書記是個什麽啊，仗着自己從國外回來的，就以為無所不能了，你看他忙活半天才把亂子平下來，到了林書記這兒，還不是一句話就把那些暴民給勸回去了。”

趙大軍立即點頭接話：“說得對，年輕人啊，就是浮躁，以為自己是為國為民呢，你不想想，你給那些刁民累死累活的，有誰買你的賬？你看他給那些刁民開的保障條件，真當縣裏有多少錢呢，他這一進去，你看誰還記得他的好？”說着，搖搖頭笑了笑，和王德興碰了一杯。

林杳面上得以由此更甚。

他酒量其實并不怎麽樣，只因是昭陽縣的一把手，平日沒人敢灌他的酒，而宴請上級的時候，也是藥不離手，基本上都有一個度。今兒怕是太高興了，因而空腹幾杯下肚，腦子便有些不再狀态，再聽聞兩人這麽一捧，當即哈哈大笑起來：“那是他梁旭博太嫩！一個個吃飽喝足了整天還要對着當官的罵娘，老百姓就是這幅德行，不能給臉，都是給臉不要臉！”

說着，打了個酒嗝兒，伸手端起面前的魚翅盅，一口氣喝了半碗，才總算把那股子昏昏沉沉給壓下去一些，繼續指點江山道：“要不說，想當好官，那梁旭博就是下場，為民做主個屁！還不是我一根小拇指就能碾死他。”

這包間的密閉性極好，老板又會做人，因此在這裏面，他們根本沒什麽好顧忌的，更何況能做到這裏面的人，誰跟誰沒有利益上的牽扯，一個進去全都玩完，誰也不怕誰會出賣誰。

因此對着林杳這等言論，其他人不過一笑置之，如今林杳乃是一家獨大的姿态，梁旭博下去以後，王德興很有可能坐上那個位置，這個時侯，潘志強都不想觸他的眉頭，因而也借着酒意給他服了個軟，順着說笑下去。

林杳一行人最後醉倒一半，被龍萊的老板安排進了相連的房間，從足療按摩起頭，開始夜間服務。

而等他們一個個都出去了，桓妧這才跟着收拾桌子的服務員一起進了林杳之前的包間。

“哎你幹什麽？這兒閑雜人不能進的。”

桓妧笑笑，指了指放五糧液盒子的地方：“那個姐姐，我爸讓我回去給他帶瓶五糧液，可是你也知道這東西有點兒貴，所以……她看了眼那空盒和旁邊的空酒瓶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那服務員立即眼帶鄙夷地瞧了她一眼，倒也知道這種五糧液的價格，一瓶頂她幾個月工資，又見桓妧吊着個手，眼巴巴怪可憐的，便撇了撇嘴，走過去拿起那紙盒，盒子的重量掂在手上，便知道确實是空的，就也沒打開，直接遞給了她：“還要瓶子嗎？”

桓妧立即點頭。

“你們這些小孩兒啊，剛參加工作吧？等你再大大就知道了，爹媽有多不容易，以後要是有了錢，就給他買瓶真的……”

桓妧頓時紅了臉，小聲應了一聲，快速夾着盒子離開了。

一路拐了幾個彎，直接走到一家黑網吧，桓妧這才小心翼翼将粘在酒盒內部的攝像頭取出來，輕輕挑眉一笑。

由于廖13的幫忙，被桓妧整理好的這則視頻經過幾個國外跳板後，只用了一個小時不到，就登上了各大浏覽器的新聞熱點首頁，名為“華北昭陽縣再爆醜聞，縣委書記大吃大喝辱罵人民百姓”的視頻迅速蹿紅，而與此配合的，是游蕩于網絡的“五毛黨”，從對某些官員言辭和作風的斥責開始，一條條往下黑，直到最後，當表針指向十點的時候，所有五毛黨的言論全部歸到了一處——

他們口中那個“為國為民”反倒沒讨到好處的“梁旭博”到底又是誰？

就在這個時候，之前電視臺拍到的，梁旭博趕到大果鄉前的工人集聚暴動視頻，連帶之後他如何采取的措施，以及最後事件落幕時和工人代表的談判內容，包括許下的承諾，在沒有任何剪切的情況下，悄悄被放到了網上，然後又被某些“有心人”挖了出來……

一晚上的時間，等到第二天林杳酒醒，習慣性打開網頁準備浏覽新聞的時候，頭條熱點刷地跳了出來。

林杳整個人都傻了。

而被市紀委禁锢到酒店已經三天之久的梁旭博，從酒店包間出來後，則直接被送進了醫院，大批聞風采訪的記者拍下了這一幕，看着屏幕上已經昏迷一臉胡子邋遢的高大男子，桓妧聽到了腦海中系統的又一個提示音：

——宿主完成任務階段性任務“王德興的下臺”，系統獎勵進度30%，目前進度情況為50%，請宿主再接再厲。

心裏立即算了一遍，提到正科會獎勵30%，再加上之前那個名為“斬斷的暗戀的任務”完成時20%的獎勵，鄭妍這個任務，馬上就要結束了。

桓妧的心裏沒來由的輕松了許多。

将視線再次投到電腦屏幕上，梁旭博疲憊異常的臉自眼前一閃即逝，桓妧眨眨眼，壓下心底那點兒微不足道的異樣，立即關了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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