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一塊兒走
牧水的單身生活不是白過的,過去在學校,每天和他作伴的除了室友、導師、大量書籍,就是寝室裏唯一用來做飯的電飯煲了。
袁盛這裏的設施比電飯煲要強一點,牧水要弄出幾道菜來并不難。
一轉眼,房間裏的陰冷,就被一股裹着熱氣的菜香味兒填滿了。
牧水不太舒坦地甩了甩腳上過于寬大的拖鞋,問:“桌子上能放食物嗎?會垮嗎?”
“不會。”袁盛默不作聲地端起了菜,放到了桌上。
牧水時刻緊盯着,等确認桌子沒有搖晃後,他才放心了,盛了蔬菜粥,一手端了一只碗,走到了桌邊。
“怎麽坐呢?”牧水歪頭看他。
袁盛把那把瘸腿椅子推給了牧水:“昨天修了修。”
牧水掂量着力道慢慢坐上去。很好,沒有晃動,看來不會垮。
袁盛端起飯碗,就站在牧水的身邊,開始使用筷子去夾菜。
“好吃嗎?”牧水仰頭看他。
袁盛慢慢将食物放進了嘴裏,緩慢咀嚼,好像在慢慢回憶正常飯菜的味道:“……好吃。”
牧水揮舞筷子的動作都變得輕快了不少。
之後兩人誰也沒有再開口說話,他們飛快地享用完了這頓早餐。
等将所有食物全部掃蕩幹淨,袁盛就很是自覺地撈起碗碟,往廚房去了。
牧水最讨厭的就是洗碗,見狀也松了口氣。他趕緊回到床邊,将床底下的鞋子拿出來,穿好襪子,穿好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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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會兒還得出門吧。
希望今天不要扮小醜了。
“走吧。”袁盛擦幹了手,回頭瞥了一眼床,床上整齊地放着他那件襯衣。
“嗯。”這頭牧水應聲,先一步走出了大門。
兩人就又這麽一路并肩往外走去,等出了豐美小區,經過之前來時的那條道,牧水又遇見了上回那幾個頭發赤橙紅綠的小混混。
小混混剛一站起身,就瞥見了牧水身邊的袁盛,然後飛快地跑了。
一天一夜下來,牧水和袁盛也更熟悉了一點,所以這時候牧水直接出聲問:“他們是什麽人?”
“附近的工地停了工,再找不到第二份工的人。”袁盛說着頓了頓,補上一句:“以前的工友。”
“以前你揍過他們嗎?”不然為什麽他們那麽怕他,俨然将袁盛當做了金陽區一霸。
袁盛還正兒八經地回憶了一下:“沒有。”只是有一回,他挖土把人全埋進去了。這不算揍,不算什麽大事,所以不用說了吧。嗯。
牧水“唔”了一聲。
那看來就是袁盛氣勢太吓人了,所以小混混們看見他就忍不住拔腿就跑。
那就好,牧水心裏也松了口氣。至少下次再來這裏,不需要他脫下外套,解開扣子,把頭發揉亂,在寒風裏哆哆嗦嗦裝作“我很兇”的樣子了。
另一邊,之前拍的《荊棘》劇組的确打算重新接着拍了,導演把電話打到了饕餮娛樂。
現在兇手抓到了,大家可以再接着安心拍戲了。壞事自然也就變成了好事。
丁雅已經死了,這部作品顯然會成為她最後的絕唱,光這一點,電影本身話題度就足夠高了。更不要提,離奇的兇案現場與電影本身相挂鈎,相當刺激人的眼球。二者加在一塊兒,将來票房毫無疑問會大賣!
饕餮娛樂也看到了其中的價值,于是轉頭就把電話打給了齊星漢。
齊星漢說:“我要休假,前兩天已經說過了。”
“廣告代言、出席活動,還有新的劇本,公司都已經為你推掉了。但這個電影,齊哥,你不能拍到一半走人啊……現在兇手已經抓獲,劇組是很安全的。”那頭喋喋不休的聲音,齊星漢統統都沒聽進耳朵裏去。
“不去了。”齊星漢淡淡道。
齊星漢的狀态出問題以來,也從來沒有影響過工作。他甚至有時候就像是一臺精密運作的機器,敬業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他才是國內頭一個擁有這麽多榮譽的男星。
雖然說郭勇也覺得,齊星漢是應該歇一歇了,他已經馬不停蹄地為饕餮娛樂賺了太多錢了。但當齊星漢真正提出要休假的時候,郭勇還是感覺到詫異。
郭勇忍不住問:“為什麽啊齊哥?”
齊星漢挂斷電話,翻動着面前的報紙,頭也不擡地說:“答應了牧水。”
郭勇愣了下。
他萬萬沒想到會是這個原因啊!
“那……可,可是現在牧先生也不在啊。”話說到這裏,郭勇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牧先生還回來嗎?”
牧水自從去了金陽區,就再沒什麽消息了。打從心底裏來說,郭勇不希望牧水離開,盡管至今他都還沒能完全弄明白,牧水和齊星漢究竟是什麽關系。
“還回來。”
郭勇忍不住問:“牧先生去那兒找什麽人啊?”
“他的另一個監護對象。”
“牧先生……牧先生需要監護很多人嗎?”郭勇更糊塗了的。
“也許吧。”
郭勇倒顧不上去理清楚牧水究竟要監護多少人的問題,比較起這些,郭勇更希望齊星漢能維持在一個好的狀态,不會有心理全線崩盤的那一天。
牧水則是其中的一個關鍵。
管他是爸爸也好,情人也好,只要能對齊星漢的病情起到緩解的作用,就是好的!
郭勇抿了抿唇說:“好,現在咱們先不說荊棘劇組的問題。齊哥,你就說,牧先生這都快兩天沒回來了,你不想他嗎?”
齊星漢頓了頓。
他在想,牧水會不會再遇上趙雲一樣的東西。
将齊星漢的表情收入眼底,郭勇心裏就有數了,郭勇問:“齊哥,你記得牧先生的手機號嗎?”
齊星漢對數字很敏感,本能地就報出了一串數字。
郭勇立刻将號碼記下來,然後用自己的手機撥號撥了出去。
齊星漢這才擡頭看他:“嗯?”
郭勇已經将全副心神都聚集在手裏的電話上了,在嘟過幾聲後,那頭接了起來。
牧水剛和袁盛擠上了車。
公交車上依舊擁擠,大爺大媽們依舊身手勇猛,直将牧水往袁盛的身上撞。
牧水又貼到了袁盛的懷裏。
他艱難地掏出手機,才接通了電話。
“喂?”
“喂,牧先生嗎?我是郭勇。齊先生的經紀人,您還記得我吧?”那頭立刻說了一串話。
“當然記得,才分開沒兩天。”
郭勇聽着那頭傳來的“別擠”“輕點兒”,郭勇趕緊問:“您這是在哪兒呢?”
牧水大方坦白道:“去游樂園的路上。”
郭勇渾身一緊,牧先生這到底是找誰去了?都跟人一塊兒去游樂園了!這不就等同于約會嗎?
“牧先生!我事兒要跟您說。”郭勇陡然拔高了聲音。
“嗯?”牧水微微側過臉,并且擡起手擋住了另一只耳朵,這樣才更能聽清聽筒裏傳出來的聲音。只不過這樣他兩只手就都沒法抓扶手了。
袁盛微微低頭,将手放進了牧水的西裝兜裏,看起來就像是将他抱住了一樣。
他不動聲色地透過絲綢,想要觀察出牧水臉上的神色變化。
那頭郭勇接着說:“荊棘要接着往下拍了,齊先生馬上得回組,但是齊先生說,那得等您回來一塊兒才行。這戲不能不拍啊,都拍一半了,總得拍完……”
牧水的臉色立刻就嚴肅了起來。
再進劇組,那就是又要待上很久,輕易不會離開。到時候他再要找齊星漢就麻煩了。
“你們什麽時候去劇組?”牧水問。
郭勇看了一眼挂鐘,瞎幾把胡謅:“這不就下午兩點出發嗎?趕得急。大家都想早點拍完,也好告慰人丁小姐的亡魂。”
牧水抿了抿唇,一把拽住了袁盛的褲子:“我們下車。”
袁盛大概是怕他把褲子拽掉,所以立刻抽手反攥住了牧水的手腕。
兩人艱難地擠下了公交。
牧水對那頭說:“下午方便等等我一起嗎?”
“方便的方便的!”郭勇說。說着他還看了看齊星漢,等确認齊星漢沒有要開口反駁的意思後,郭勇一顆心也落了地。
“那我馬上過來……嗯,帶個朋友可以嗎?”牧水問。
袁盛他已經接手了,就不可能再中途抛開,一定也得帶上才行。
“可以的,沒問題。”郭勇滿口答應,非常的好說話。
牧水這才挂斷了電話。
但等挂了電話後,牧水才感覺到了一點為難。他自己跟上齊星漢沒問題,但怎麽說服袁盛一塊兒去呢?
牧水微微擡頭,看向袁盛,眨着眼,小聲問:“袁先生介意換個地方住嗎?”
“去哪兒?”
“一個劇組。”
袁盛突然問:“你的另一個監護對象,在那裏?”
牧水點了下頭:“唔,就昨天給我打電話的人。”
袁盛漫不經心地道:“哦,那就去吧。”
牧水都忍不住感覺到驚奇。
一個兩個怎麽都這麽好說話!完全不像是老師過去講的那樣,也和院長的描述有着很大的出入。
還是說,其實我是個心理學天才?
想到這裏,牧水先被自己逗笑了。
……不不不可能的。
“你有什麽東西要收拾的嗎?”牧水問。
“沒有。”
“那我們現在就過去?”
“行。”
牧水忙拿出手機:“那我先查查路線,唔,怎麽過去呢?”
他一邊說話,一邊艱難地搗鼓着導航軟件。
袁盛盯住了他的後腦勺,他的頭發都被睡塌了。
“找着了嗎?”袁盛挪開目光問。
“還沒有。”
“會開車嗎?”袁盛問。
“不會。”牧水搖了搖頭。
袁盛奪過他的手機,拉下頭上綁的領帶,定位、确定路線,再将路線都印進腦子裏。
然後袁盛左右環顧了一圈兒說:“等着我。”
說完,他又扣上了那張挂在腰間的小醜面具,大步走向了對面一家4s店,沒一會兒,他就開了一輛車出來。
牧水:“……”
盲、盲開?
不,不對。
他是去搶劫了嗎?
袁盛開着車很快到了牧水的面前。袁盛已經取下了面具,領帶也被随意綁在了手腕上,暫時棄用。
他不敢看牧水,微微眯着眼,面容在這一刻顯得有些兇惡又冷漠。
“上車,走。”
牧水拉開車門坐進去:“我們一會兒會被抓去警局嗎?”
“不是搶的。”袁盛說着,抓住方向盤,一腳踩下了油門,目光平視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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