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荊棘化盔甲
郭勇還沒能聯系上齊星漢, 他只能使用備用的房卡, 再次進入到了齊星漢的公寓內。
公寓內空無一人,但卻有不少的……鳥?
郭勇有點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一幕,但他仔仔細細地盯着看了一會兒, 确認眼前撲騰着翅膀,飛來又飛去, 在客廳裏撒野的,的确是一群雪白的鳥團子。
郭勇費了好一會兒的功夫, 才回憶起來,這群鳥可能是牧水養的。
他隐約記得之前影視基地停電的時候,牧水高燒被送往醫院, 就有那麽一兩只雪白的鳥跟在後頭。當時好像沒有這麽多數目吧?難道短短的時間內, 這些鳥就繁衍出了更多的族類?
郭勇正艱難地挖掘着那段回憶。
雪女鳥們迎面而上,将郭勇圍在了裏頭,羽毛掃過他的臉頰, 癢得郭勇連打了幾個大噴嚏。
齊星漢不見蹤影, 郭勇猜測他可能是回家去了,郭勇知道這個時候是不能聯系齊星漢的,聯系也是白聯系。
郭勇嘆了口氣, 想了想,決定先把飼養這些鳥的重責接起來,他趕緊讓助理去買了鳥別墅大籠子,安裝好,再放入鳥食。
“吃吧, 吃吧,別餓着。”郭勇伸出手指頭刨了刨鳥槽裏的食物,這些鳥兒們似乎能聽明白他的意思,立刻挨個鑽進了籠子裏,乖乖啄食起食槽裏的食物。
郭勇完成任務,也就不再多停留,轉身往外頭。
等走到門邊的時候,他回了個頭。鳥兒們都停止了進食,它們一致地擡起頭,緊盯着郭勇的方向,像是一種無形中的目送。
郭勇心底掠過了一絲涼飕飕的味道。
他覺得這些鳥兒跟富有人性似的。
郭勇趕緊關上門,加快了離開的步子。
錯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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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怎麽可能會有人性呢?
……
別墅內。
袁盛的目光冷銳如刀鋒,焦嚴的目光則帶着一種不為所動的冷漠與堅持。
目光相接,誰也沒有要往後縮的意思。
牧水趕緊拍了拍焦嚴的手:“等,等會兒……放我下來,勁兒大,腰疼。”
焦嚴臉上呆滞的神情驟然有了變化,他笨手笨腳地将牧水放了下來,頭微微耷拉着,一副好心辦了壞事的模樣。
牧水察覺到了氣氛的僵硬,也感覺到了焦嚴和袁盛之間無形的對峙。這大概是強大的怪物之間,天生就帶來的氣場不和。
于是牧水一邊低頭,拉了拉身上的衣服,一邊出聲轉移走了話題:“那個菲傭怎麽還沒回來?好餓呀。”牧水低低地,真真假假地抱怨了一聲。
袁盛這才斂住了目光,低頭看了一眼地面上碎裂開的小醜面具,面具在陪伴了他數年的時間之後,終于報廢了。
但奇跡的是,他感覺不到一點的可惜。
袁盛擡起頭,低聲說:“我出去看看。”
“唔。”牧水應了聲,乖乖地立在了那兒等待。
袁盛拔腿,三兩步就朝樓下去了。
焦嚴有些茫然地站在那裏,還處在一種低落又呆滞的情緒之中。
牧水回頭看了看他,然後拽過桌上的紙巾盒,從裏面抽出了兩張紙遞給了焦嚴:“你濕透了,沒有洗澡嗎?”
焦嚴只本能地抓住了紙巾,然後搖了下頭。
他的個頭太高大,這樣的動作由他做來,更顯得有點傻了。
牧水看他抓着紙巾,一副不知道該怎麽辦好的樣子,無奈之下,只能微微踮起腳,重新将紙巾從他手中抽回來,然後自己攥在手裏,擡手擦了擦他的額頭,還有眼睫上仍舊停留着的雨水凝成的珠子。
焦嚴的視線變得清明了起來。
他緊緊盯着牧水,呆滞得硬邦邦的目光,漸漸好像軟和了一些。
而牧水也盯着焦嚴,他突然有點想伸手,探一探焦嚴額前的那個洞。
下雨的話……裏面會打濕嗎?
沒等牧水将想法付諸實踐,袁盛回來了。
他緊繃着臉,冷聲道:“有點兒不對勁。”
牧水疑惑地看了看袁盛,然後快步朝樓梯的方向過去了,他快步朝樓下走去,然後透過樓下的落地窗,朝外看去。
袁盛跟了上去。
牧水回頭問:“哪裏不對勁?”
話問出口,牧水不等袁盛回答,他自己又飛快地轉回了頭,朝落地窗外看了看。
他發現哪裏不對勁了。
“月亮呢?”
不僅是月亮星星看不見了,外面幾乎是一片漆黑,只剩下一點淅淅瀝瀝的雨聲,隔着玻璃隐約地傳進了別墅內。而雨聲也是奇怪的。
牧水仔細分辨了一下,感覺每一個雨點都拍打在了樹木草葉上。這沒什麽奇怪的,別墅裏種滿了花草樹木,別墅的門本來也掩映在樹叢之後。但是……
牧水驟然意識到,他為什麽見不着月亮了。
因為都被擋住了。
別墅外所有的一切,都被那些樹叢花草擋住了!
別墅區內的綠植,應該僅僅只起到對別墅形成一個私密防護的作用,而并不會阻隔人的視線。
想到這裏,牧水返身上了二樓,然後打開了二樓的房間窗戶。
緊跟着他又上三樓檢查了一遍。
望出去,依舊是一片漆黑。
牧水伸出手,朝窗外抓了抓,一抓就是一把葉子。這得是什麽樣的樹,才能突然之間長到三層樓高,茂密得遮擋住所有的視線啊?
牧水收回手,轉過身。
袁盛就站在他的後面,後頭還有個焦嚴。兩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牧水的身上。
牧水心下都忍不住感慨。
本來以為是來監護殺人犯級別的棘手的病人。但這一會兒,這兩個在檔案裏極其窮兇極惡的人物,卻反倒成為了讓他心安的倚靠。
他們身上的荊棘,就這麽成了他的盔甲。
“我們能直接離開這裏嗎?”牧水喃喃道。
袁盛說:“可以再試試。”
言下之意,剛才他已經試過一次了。
牧水走在前面,帶着他們又下了樓。
袁盛陡然加快腳步,大步走在了牧水的前面,然後将別墅的門打開了。牧水緊跟着走了出去,別墅裏的燈光向外透了出去,牧水只能看見阻攔在臺階前密密麻麻糾纏的葉子,葉子細細長長,個頭很大。
看樣子像是放大版的草葉。
牧水幹脆打開了手機的手電筒光,朝更遠的地方照了過去。
光束透過糾纏的葉子,照向了更遠的地方。
樹木參天而起,花壇裏細小的花兒拔地生長,身子搖曳,化身一朵朵大傘。
雨水淅淅瀝瀝落下來,牧水甚至感覺自己耳邊好像聽見了一點鳥叫聲,和一點其它野獸的低鳴聲。
牧水舔了下唇,問袁盛:“是我們變小了,還是這些樹變大了?”
他的話音剛一落下,袁盛和焦嚴突然都上前了一大步,他們一人抓住了牧水的左手腕,一人抓住了牧水的右手腕,将牧水用力地往後一帶,牧水整個幾乎騰空飛起。
他們就這麽拽着牧水返回了門內。
“嘭——”
門重重關上。
牧水五官都皺成了一團:“松、松手!別拽啦,要拽成兩半了!”
焦嚴趕緊松了手。
而袁盛順勢緊緊将他扣在了身邊。
牧水喘了口氣,看着一根粗壯的枝葉拍打在了門板上,恰好通過監控落入了牧水的視線裏。
牧水頗有些麻木地道:“不會是又一個想要抓住我的怪物吧?”
袁盛眉間緊鎖,嘴角微微下撇。
牧水仰頭看了看他,知道這代表着袁盛這會兒很生氣。牧水又看了看焦嚴,焦嚴的眼神更見一種無機質的冰冷,那張臉看上去更像是個壞人了,顯然也很生氣的樣子。
牧水相比之下,可就冷靜多了。
他拽了拽快要滑下去的褲子,說:“這個怪物應該比較慫叭?都沒出現。”
袁盛掀了掀眼皮,眼底射出冰冷的光:“他要是敢出現,我就把他卸成八塊兒。”
話音落下,牧水的腹中傳來了“咕叽”一聲。
牧水忍不住皺了皺臉。
怎麽每次被困起來,都得挨餓呀?
焦嚴突然從棉衣兜裏掏出來了個小塑料袋,遞給了牧水,牧水疑惑地接過來。
咦!這不是昨天還在家的時候,那頓早飯裏的灌湯小籠包、黃金燒麥和奶味小饅頭嗎?
焦嚴居然一口都沒吃,全偷偷藏在兜裏了!
“給牧水。”焦嚴認真地道。
牧水這時候也不和他們矯情推拒。
他是真的餓了呀,他們的身體可比他要扛餓。
牧水飛快地接了過來,沖焦嚴說了聲“謝謝”,也不管小塑料袋裏的食物涼了之後凝了些油,他轉眼就吃了一小半,剩下的則先留了下來。
一邊吃,牧水還忍不住一邊想。
我果然已經不是過去的我了!
從第一次吃掉患者的飯開始,我就變了!
想到這裏,牧水打了個嗝。
他吃得急,飽腹感也就特別強。
緩解了饑餓總是好的。
牧水用小塑料袋,把剩下的食物好好裹好,再動一動手指,打個結。
等做完這些,牧水一擡頭,就正對上了袁盛的目光。袁盛大概是沒想到他會突然擡頭,所以收勢不及,牧水一眼就撞入了他的眼底,被袁盛眼底帶着貪婪的深沉之色給籠住了。
牧水的心髒飛快地縮緊了一剎。
這是種非常奇妙的化學反應。
我應該不會感覺到害怕呀。
牧水牢牢抓住袁盛的目光,壓着心底的疑惑,絲毫沒有退縮。
牧水将思維拉回到正道,他想了想剛才驗證的過程,歪了歪頭,盯着袁盛說:“我覺得,是我們變小了,而不是那些花草樹木變大了。……這裏好像變成了第二個樂園一樣的存在……你覺得呢?”
“嗯?”袁盛還盯着牧水的唇,柔軟的,開合間會露出一點小白牙。
袁盛想。
原來當目睹到極致的美,因而發瘋到極致的時候,就獲得了另一種意義上的平和與安寧。
作者有話要說: 袁哥:實不相瞞,我什麽都聽不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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