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轉折（一）

布下天羅地網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兇手都不曾出現，也正如祁言之将謊報平安的信件寄出去後許久，慕容淩空也不曾回信。莊內的氣氛平和地出奇，以至于人們漸漸放松了因那幾起兇殺案而被激起的警惕性，甚至于有些時候，都會忘記兇手的存在。譬如二少爺萬錦明一類向來便是和平主義者的人，自始至終便對人們投以溫柔的微笑，前些日子，人們因着那警惕性，故而對二少爺好意的微笑，只是投以淡淡的回應，然而過了一個月之後的現今，人們便開始互相放松警惕的交談了，好客的萬錦明，則會不時地請人去他那兒一聚，同旁的人聊聊。即使是再怎麽疑心病重的人，同他交談時，也會不由自主的放松了警惕。祁言之同萬錦明交往過後，便發現了這件事，萬錦明仿佛有着一種令人無法抗拒的能力，可以令人敞開心扉。

諸如他同萬錦明多次的交談過程中，都可以發現，萬錦明确乎是個溫柔細膩之人，對待旁的人皆是無比親切。較之自己，有所相同，卻又有所不同，但他卻也無法具體指出是哪兒不同。

與萬錦明不同，萬錦羽并不似他那般親切，而是變得有些怪異，或者說，變得更為怪異了吧。且祁言之近來總感覺，萬錦羽常常以一種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嘴角挂着一抹奇怪的笑。他的眼神，變好像是食肉的動物盯着獵物一般。

難道是想偷在下的東西？不，莫非是知道了在下的什麽秘密？祁言之有時候會這樣想。

（作者：閑話說得太多了，不過這些閑話不會沒用的。）

海上漲潮之前，海面往往會格外平靜，想必這便是征兆吧。

過了一段時間風平浪靜的日子，衆人的神經不似之前那般緊張了，仍在萬仞山莊內平淡的生活，因仍未抓出兇手，衆人也就在這兒繼續住着了，萬一翔倒也沒說什麽。

還是同往常一般的日子，萬竹汐和從前一樣，在每個月的其中一天去探望舒夫人；萬錦容除卻到處找南慕吟，便只得陪着自己母親或妹妹，再不就是讀書；萬錦羽繼續着自己對祁言之的觀察，以算計着自己能否殺了他，同時也在尋找殺死自己母親的人；祁言之正打算同往日一般，在山莊內尋找線索以便于推測兇手，便在此時，遇上了萬錦明。

“二少爺……”祁言之不知為何，總覺有些尴尬，繼而讪讪地一笑。然而萬錦明則是一如既往地面露溫和的微笑：“祁公子，在屋裏過于煩悶了麽？”

“是啊，”祁言之道，“二少爺亦是如此麽？”

“小生是來拜見母親的，一如祁公子所知，小生的母親，常年居于佛堂中。”萬錦明不由得嘆了口氣，又看向祁言之，“祁先生可要同行？”

祁言之此刻也不會拒絕，因而點了點頭。萬錦明一笑，道：“也不知她願不願意開門相見，不過，仍是要試了才知道。”

便是那個他們第一次相遇的，滿種着杏花樹的地方，佛堂冷清清地立在那兒，周圍還是一如既往地幹淨，可見萬一翔每天都派了人來這兒打掃。萬錦明走至石臺階上，敲了敲門，只聽得從佛堂內傳出一個女聲，聽上去約摸二十歲不到，然而卻帶着一種肅穆之感。

“來者是誰？”

祁言之剛聽了這聲音，心裏只想：想來二少爺的母親應當也年輕吧。

“錦明前來拜見母親。”萬錦明道。

大門被緩緩打開，只開了一條剛好可以看見人頭的寬度，只見立在門內的是一個約摸二十歲的女子，一身白衣，挽着十分樸素的頭發，頗有一絲成熟風韻。

這是二少爺的母親麽？不，想來二少爺的母親不會如此年輕，但也有可能是二少爺的母親生得便十分年輕啊。祁言之再度胡思亂想。

那女子在門口張望了一下，看見祁言之後，表情看上去有幾絲驚訝，繼而便聽她道：“傳主人口谕，除卻二少爺萬錦明之外，其餘之人一律不見。那邊的那位公子，還是請您回去吧。二少爺，倘若您要将這位公子帶來，那麽便請您也會去吧。”說罷，便将門重重地關上。

一種回到露華閣，看到小芷轟趕顧客啊，不過相比那時，這個閉門羹卻也好多了。祁言之想。

然而萬錦明則是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笑着撓了撓頭，說道：“被谷香趕了出來啊，沒辦法，母親總共便只兩個丫鬟，還都是這樣的性格啊。”他看向祁言之，對其面露帶有歉意的微笑，“抱歉，祁公子，叫你見笑了。”

“并未如此，”祁言之道，“想來二公子的母親是一位常年與青燈古佛相伴之人，不願與外世接觸，也實屬正常。”

“只是，為何母親不願同爹見面，”萬錦明此刻有些黯然神傷，“若說不願與外界接觸也便罷了，可對待自己的家人也是如此，那又是為何？小生曾經問過母親，可她卻不願回答。”

即便是二少爺這般親切之人，也有着沉重的心事啊。祁言之想。

分別之後，祁言之在回去的路上，又不由得開始思考自己。經歷了那般多的事，他開始有些認不清自己，自己究竟是怎樣的性格，自己的身世，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麽而活，是否是為了報仇？

這一天的夜晚，墨色依舊濃重。同往常無分毫差別，偶有些微風吹過。人們也同往常一樣，用過晚膳之後，或是回到屋內，或是在外面踱步。萬竹汐則因為回來有些晚了，而錯過了正常的晚膳時間，不得不叫廚子再燒些菜來給她。

萬仞山莊中，有着一個不大的池子，裏面種着少許荷花荷葉，養着或紅或白或是紅白相間的錦鯉魚。閑來無事之時，到池邊走走也是好的。然而，在平靜的荷塘，也會泛起波瀾，在深深的湖底，人們看不見的地方，說不準便有一只體型較大的錦鯉，一口咬住小一些的錦鯉，将其生吞活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