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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雲洲微怔了下,面上沒什麽動靜,也不開口叫她坐。
靳紹知道他好面子,但現在臺階都給了居然還不往下走,這人真是……
他有點無語地過去拉了拉謝雲洲的助理,眼神示意了下,對方立刻懂了,說:“遙遙小姐,您坐這兒,我去給司機打個電話,還有些東西需要送來。”
殷遙點頭:“好。”
靳紹“啊”一聲,“對,那什麽,我也不擱這兒耗着了,我還得回家一趟,我奶奶催了幾回。”
殷遙看向他,靳紹朝她眨巴眨巴眼睛,然後轉頭對病床上的人說:“走了啊,雲洲哥,你好好養養你那腿!”
謝雲洲被他煩一下午了,話都懶得說,給他個眼神,就算應了。
靳紹早習慣這人的臭臉,毫不在意,湊近對殷遙蹦了句極不标準的粵語:“那遙遙,我走先,遲點打電話俾我。”他最近身邊跟了個廣東姑娘,天天逗着,模式一時沒切換過來,對殷遙也用了那種浮浪語氣。
謝雲洲聽得皺眉,冷聲道:“你怎麽跟遙遙說話?”
靳紹被他訓得一愣。
謝雲洲目光森森地看着他:“少把你那些浪蕩習氣用遙遙身上。”
靳紹摸摸鼻子,難得的慫了:“行了,雲洲哥,下回不敢了。”他從小就這德行,謝雲洲一發火,他總能乖上幾分鐘。
殷遙推他一把:“快走吧。”
靳紹走後,殷遙在床邊坐下,“你發那麽大火幹什麽?”
謝雲洲臉色陰沉:“你還護着他?”
“我護着誰了?”殷遙說,“我又沒有替靳紹說話,我是覺得,你老發火有什麽好處,傷身體你不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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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跟他半句話都不投機,殷遙暗自壓住快要升騰的火氣,怕他又要說出什麽刻薄之言,她會忍不住頂嘴,于是起身去給自己倒水喝,這麽好的貴賓病房,又寬敞又豪華,什麽都不缺。
殷遙随意看了幾眼,端着水坐回去,聽到謝雲洲說:“有牛奶,自己拿。”他語氣緩和很多,還給她指了位置。
殷遙因為這話頓了頓,擡頭看他那張受傷後蒼白的臉,問:“怎麽出的車禍?你自己開的車?”
謝雲洲點了點頭,也沒細說車禍是怎麽發生的。
殷遙:“你這麽謹慎的人,開車都不知道當心,而且你還有司機,自己不行別逞能啊。”
謝雲洲涼涼地看着她:“不能說點好聽的?”
殷遙默了默,問:“腿怎麽樣了?”
“還能怎麽樣,”他說,“沒那麽快好。”
殷遙只好說:“那你好好養着吧。”反正有的是人照顧他,也輪不到她操心這個。
話講到這裏,她不知道還能再說什麽。
其實氣氛已經好了很多,不再那樣劍拔弩張,自從上回吵架以來,還是難得有這樣平靜的片刻。
兩人都沉默着,過了會,謝雲洲突然說:“還是搬回家住吧。”
他說的“搬回家”,是讓殷遙搬回他那兒。
有一陣,他們兄妹倆關系還可以,殷遙聽他的話,從薛逢逢家搬出來,去他那兒住了兩個月,後來一言不合談崩了,殷遙就搬走了。
他現在提這個,殷遙還是拒絕,但她這次婉轉許多,“不了,你不是看到了嗎,我住得也不差。雖然比不上你那,但夠了。”
“你……”
“哥,”殷遙打斷他,“我有我自己的想法,不想住回你那兒,也不想再回謝家,我已經改過一次姓,就不會再改回去。我不想住到你那裏,然後再因為這些同樣的事吵架。你有你的利益要考慮,你做什麽選擇我從來都不管,但不要把主意打到我這裏。”
她微微停頓,決定幹脆趁這個機會一次說清楚,“在你們眼裏,我是謝家出走的女兒,但在我這裏,我只是殷遙,我随我母親姓。即使謝家沒有女兒,也不要盯着我,不要想着以後将我的婚姻也拿去當生意。”
謝雲洲臉色鐵青,但也沒有發火,只問道:“說完了?”
“還有一點。”殷遙竟還笑了下,“你明明都知道對吧?我私生活很不檢點,又有梁津南那一出,你費多少手段幫我遮掩,我也變不成白迎迎那樣清白無辜的閨秀小姐,謝家不知道會怎麽看我呢,單單老太太的唾沫就能把我淹死吧,你為什麽要讓我去承受這些呢?”
“你怕別人唾沫嗎?”謝雲洲語氣沉緩,有一絲嘲諷地說,“你真怕,還總帶着人招搖過市,生怕我不知道你養着小模特是吧?就是故意氣我。”
“我也不想氣你,誰讓你固執又不講理。”這句沒什麽火氣,她聲音低柔,倒有些親昵。
謝雲洲睨她一眼,少有的沒有反擊。他視線落在潔白的被子一角,“你真以為我讓你回謝家,就是為了給自己多加一個砝碼來争那些嗎?”
殷遙愣了下,說:“我知道你不是,但你不用為我打算,我不需要再回去分那一杯羹,即使我可能一輩子也賺不了那麽多錢。”
她這個表态清楚明确,且理智冷靜,并非像之前那樣怒火沖沖地告訴他“我不要和你們謝家扯上一點關系”,謝雲洲将她所有的話都聽進心裏,垂眸沉默,半晌低問一句,“那我這個哥哥呢,你還要認嗎?”
殷遙:“我今天不是叫了你嗎?”是說剛進門的時候。
謝雲洲不說話。
殷遙便又叫他一聲,然後說:“我想好好過我的生活,不想再跟你賭氣,故意做那些你不喜歡的事,想想挺幼稚的。”
“你也知道幼稚?”謝雲洲冷哼了聲,“進步了。”
殷遙輕輕一笑:“好了,我要走了。你給你助理打電話,讓他來陪你吧。”
謝雲洲也不留她,手揮一下,“走吧。”
殷遙走到門口,又聽得他喚:“遙遙。”
她回過身。
“你有什麽事兒找我,老找靳紹算怎麽回事?”他那張臉上依然沒有半點笑容,冰山似的,“我現在的一切也不都是從謝家拿的,你撇那麽清幼稚不幼稚?”
殷遙怔怔看他兩秒,眼睛有些熱,她很快地點頭,揮揮手走了。
殷遙沒有回工作室,也沒有回家,她去找肖樾,因為他今天回來。
她原本告訴肖樾收工就去找他,但因為跑了一趟醫院,因此遲了兩小時,開車過去又遇上堵車,等趕到他家已經不早。
敲門後過半分鐘,肖樾開了門,殷遙看到他就說:“我遲到了,來領罰。”
肖樾先是微頓,然後嘴角一揚,眼裏暈開了笑。
殷遙跨進門,她帶來一身冬夜的凜寒,肖樾去摸她的手,有點涼,他微微握緊捂在手心。
殷遙便順勢抱他。
肖樾身上穿了件毛衣,她覺得很軟乎,臉在他胸口貼着,然後擡頭,肖樾也在看她。
目光碰到一起,殷遙想親,快碰到他的嘴唇時,他別開了臉。
殷遙一愣,疑惑地看着他。
“感冒了,還沒好。”意思是不能親。
殷遙皺眉:“什麽時候開始的?”
肖樾沒有回答,他松開手,往後退遠一點,避開她,轉過身輕微地咳嗽。
殷遙等他咳完,問:“很難受嗎?”又想起什麽,走近一步,拿手去摸他的額頭。
肖樾握住她的手,“我沒發燒。”他轉身,從邊櫃上拿一雙新拖鞋。
“給我的?”
肖樾點頭,拆了吊牌,放到地板上。
殷遙換好鞋,直起身看他一眼,“為什麽生病都不告訴我?”他們每天都有聯絡,消息發了很多,每一次都是聊得開開心心,但他就是一句都沒提生病的事。
“告訴你也不能好啊。”肖樾眉擡起一點,面容溫溫地笑一下,聲音有些不明顯的沙啞。瞥着殷遙的神情,他眸中有淡淡的光,片刻之後,說,“那我也領罰吧。”
他生病的時候莫名顯得比平常溫柔,這麽一會兒,已經笑了兩回。
一人領罰一次,扯平了。
“你還真是聰明。”殷遙往屋裏走。
肖樾跟在她身後,見她去了沙發那邊,他去倒水。
“你別招呼我,我不喝水。”
他聞聲轉頭看她一眼,依然倒了水過去,又拿冰箱裏備好的一塊甜點蛋糕給她。
殷遙脫了外衣,坐到沙發上,“你拿我當客人嗎?這麽客氣?”
“你不是客人嗎?”他彎腰幫她拆甜點的小盒,頭也沒擡地說道。
這是一句故意的玩笑話,殷遙自然聽得出來,但她順勢應了聲:“對啊,我只是一個客人,所以待會我吃完蛋糕就該走了。”
“嗯,我會送你出門。”
“不用你送。”
也許愛情惑人的一點在于,你在往幼稚發展,做幼稚的事,說幼稚的對白,生幼稚的氣。但你卻未必會意識到。
客廳電視開着,聲音不大,殷遙眼睛看着電視屏幕,安安靜靜地吃甜點。
肖樾在陽臺打電話,和小山溝通事情,他講話不多,偶爾咳嗽一下,殷遙便忍不住去看他。
打完電話,他走回來,上樓去卧室拿pad下來,坐在沙發上看小山發來的資料。
殷遙轉頭,看到那好像是宣傳稿,有一些他的照片,她想仔細看,他已經劃過去。她半側着身體靠過去,拿手指往上劃動,總算看到照片。
“這張不錯。”她手點了一下,停一會,再往上,說,“這張也好。”
肖樾側眸,殷遙離得很近,臉頰就在他眼前,耳上一顆極小的痣都能看清,她下唇上沾了點奶酪。
他長久地看着她。
殷遙渾然不覺,認真看完了所有的圖,說,“這些小山挑的?”
肖樾點頭。
殷遙:“那他審美不錯,你運氣不錯,你知道我朋友以前有一個助理……哦,也許是經紀人,每次為她挑的圖都很……”她講話時是笑着的,眼裏很靈動,想着要用什麽詞和他描述。
肖樾仍看着她,手指擡起,指腹輕輕抹一下她的下唇。
殷遙想了幾個詞,還沒拍板,被他的眼神勾得愣了一下,忘了在想的事情。
她唇抿了抿,覺得身體有些熱,看他幾秒,說:“你再這樣看我,我就不管你現在是不是生病了。”
作者有話要說:一天進步一點,慢慢增長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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