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章節
理由:相府遺失了“金盞”,傳遍了江湖。金盞花不會不知道,如果真的不是他幹的,他也會來到桐城看看情形,了解一下案情。因為,畢竟有相同的“金盞”二字。
鐵尺王來到桐城縣,他的身份是一個做生意的老客。
他來的時間,是八月初十,正是相府裏丢“金盞”的一個月。
桐城縣東獄朝在演唱大戲,是地方上例行酬神演戲。
桐城縣是小地方,有這樣的酬神唱大戲,是一件大事,顯得比平日要熱鬧得多。
到東獄朝要出東門,過東門大橋。
橋頭有一家茶樓,做的早晚生意。早茶要賣到中午,晚茶從傍晚賣到上燈時分。桐城縣是沒有夜市這個名詞的。早茶是最熱鬧的時刻,喝茶吃早點,是桐城縣人重要生活方式的一部份。
這天早晨,鐵尺王來到這家叫大橋茶樓的樓上,靠河選擇了一付座頭。一壺雨前毛尖、一盤小粑、一碗幹絲,狀至悠閑地望着大橋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鐵尺王帶着一支旱煙袋,是兩尺多長的竹根制成的。頭上包着銅,擦得雪亮。早煙袋上吊着一個煙荷包,裏裝着鐮刀、火石、紙媒和皮絲煙。
這管旱煙袋表面上沒有一點特別之處,實際上這是鐵尺王的一件兵器。拇指粗細的竹根,裏面灌的足熟銅的內膽。尤其前面那個圓頭頭,十足的是一個鐵錐。
鐵尺王不能帶着辦案的鐵尺,就只好帶着這管順手的旱煙袋。此刻,他悠閑抽着旱煙,看樣子人家會以為他是在磨時間,等于中午趕到東岳廟去看安慶請來的丁家班唱的大戲。
茶樓上的人,愈來愈少,老茶客知道到了時間,該離開了。泡在樓上沒走的,都是外鄉客。只剩下了七八個人,稀稀落落坐在茶樓裏。
鐵尺王有意無意地向樓上看了一圈,他的心忽然跳了起來,卟通、卟通,說明他心裏有一份緊張。
因為鐵尺王看到了一位茶客。
看年齡二十多歲,光亮的頭,腦後拖了根辮子。人長得挺俊,穿着一身綢布大褂,透着斯文。桌子放着一個細長形的布袋,不知道是裝的什麽東西。
大凡老捕快對于辦案子,都有一種自然的敏感,鐵尺王一眼看上去,他的心裏頓時就有一個感覺:“八成是金盞花”,不用說,如果那青年金盞花,那布袋裏裝的就是連敗武林四大高手的利器“金盞花”。鐵尺王心裏一陣亂跳之後,不知是高興,還是緊張,他自己也分不清楚。如果真是金盞花,在茫茫人海之中,居然讓他找到了,這真是難得的機會,豈不是值得高興的喜事。
如果真是金盞花,鐵尺王要以什麽态度、什麽方法跟他接頭?是用軟功?抑或是用硬功?如果金盞花軟硬不吃呢?鐵尺王的武功不錯。但是,能有把握勝得過金盞花?少林悟塵大師兩招不過,敗在手下,鐵尺王能不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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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想着、想着,人的神情就失去了自然,額頭上出了汗珠。八月中,已經是白露為霜的季節了,鐵尺王竟出了汗,拿着煙袋,卟滋、卟滋,吸個不停,可就沒有了煙。鐵尺王很自然而禁不住要多看那年輕人幾眼,不料對方的眼神也這時掃過來,好淩歷的眼神,讓鐵尺王心裏一凜。
他趕緊掉頭轉去,故作輕松地看着窗外大石橋上來來往往熙熙攘攘的行人。心裏在卟通、卟通地跳着,想道:“這個人的眼神太過歷害,他這樣的看着我,是他已經發現了我嗎?”他自己想一想,自己沒有任何可疑之處,而且跟他素昧平生不相識,就算他是金盞花,也不會知道我就是要查訪他的人。
自己心虛,吓住了自己,他不禁安慰着笑道:“我也算是老江湖了,為何,這樣失常!難道真是讓金盞花的名頭,把我吓住了嗎?”
想想再轉過頭看過去,又使他大吃一驚。
就在他這樣掉過去的一會工夫,那位青年已經杳不見人。鐵尺王立即從窗口朝外望去,熙攘的人群,那裏還有那青年的人影。鐵尺王心中大驚:“好不容易無意中碰到,卻又被他走得無影無蹤。唉!”
轉而一想:“如果他就是真的金盞花,他必然是為了那只‘金盞’而來的,既然如此,他絕不會就此離開桐城縣。只要他不離開,又何愁見他的人!”
随後他又想:“我要不要到縣衙裏去,帶着安慶府的海捕公文,要他們派上三五個好手,拿挂勾套索,要我抓人?”
他嘆了一口氣:“鐵尺王的确已經老了,我辦的案子,何止數百,兇狠的犯人見過太多,從來沒有今天這樣膽怯過!”
他站起付了茶錢,下了茶樓,信步過橋,朝着東岳廟走去。東岳廟不是一個大業林,可是在桐城縣來說,這已經是一座很大的廟了。
進得廟門,是一座面朝裏的戲臺,戲就在這臺上演唱。戲臺正對着的是一連三進的大殿,中間隔着一塊廣場,可以容納五六百人,廣場的兩旁,種植着古柏,很肥碩、很高大,說明這座東岳廟,已經有很久的歷史了。
此刻戲臺上正扮演着熱鬧的戲文,廣場上将幾百人,仰着脖子在忘神地欣賞。
靠近戲臺擺了十多排長板凳,想必是桐城縣一些有錢有勢的人家坐的地方。頂着大太陽,看得津津有味。
鐵尺王再擠出來,感到一陣輕松,喘了一口氣,準備從身上拿出汗巾來擦汗,一伸手,他這一來非同小可。因為,他攔腰系了一根腰板帶,上面插了他那根特別的旱煙袋,還帶了一個包裹。
包裹裏有幾兩銀子,幾件換洗的衣服,還有就是那張海捕公文。如今,這包裹不翼而飛,丢了!
鐵尺王這一下怔住了。
這叫做打了一輩子的雁,到頭來被雁啄瞎了眼睛。飄洋過海一輩子,結果在陰溝裏翻了船。
如果說安慶府的名捕鐵尺王,被人把身上的東西偷走了而且還不知道,那真是個叫人不能相信的笑話。
事實上,就是被人偷走了,而且偷走最重要的海捕公文,這叫鐵尺王如何不急!
鐵尺王怔在那裏半晌,一時間真沒有了主意。
幸好他身上還有幾張銀票,還可以兌換幾十兩銀子,要不然,晚上飯錢就沒有了着落。鐵尺王從來沒有如此垂頭喪氣,一步懶一步,走回到客棧裏。
桐城縣雖然說是文風荟萃之地。但是卻是一個小地方,連個像樣的客棧都沒有。
只有幾家小飯館,附帶準備幾處大通鋪,讓一些路過的客商住宿。難得有一兩處單人的客房,那是簡陋不堪,只有一桌、一燈、一床,如此而已。
鐵尺王回到自己住的小客棧,已經是黃昏時分,那份難以言宣的沮喪,坐在一個角落裏,要了一壺白酒,切了一兩樣鹵昧,一個人喝悶酒。
他在想:“海捕公文丢了,既不能到這裏求救,又無法返回安慶府,這到底應該如何才好?”
一個人喝酒,連喝連斟,不知不覺把一壺灑喝得滴酒不剩。
悶酒容易醉人,他搖搖酒壺,覺得自己有些頭暈、正要叫小夥計再送一壺來,只見小夥計笑嘻地雙手捧着一個大碗,上面冒着熱騰騰的氣。放在鐵尺王面前,原來是一大碗三鮮湯面。在桐城縣吃鮮蝦仁是不簡單的,這碗三鮮湯面看上去有一大把蝦仁。
鐵尺王伸手攔住小夥計,問道:“小夥計,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誰讓你送來的?”
小夥計笑嘻嘻地說道:“客官,一個人喝悶酒,是會傷人的。你老已經喝了一壺了,那一壺是半斤白酒,能夠醉人的。客官一個人在客地,保重身子,還是很重要的。”
鐵尺王哦了一聲。
小夥計笑嘻嘻地說道:“這碗三鮮湯面,是小店拿手的面食,是孝敬你老的。這盤小水粑,是我們敝地的名點,請你老嘗嘗。酒醉飯飽之後,請你老到後面去歇着去。”
鐵尺王此時對酒竟全無興趣了,他點點頭,也含着笑容說道:“你們店裏都是這樣對待客人嗎?”
小夥計搖着頭說道:“來的客人喝一壺酒,我們都要送一碗三鮮面,外帶一盤小水粑,我們非要賣老娘不可。”
鐵尺王笑笑說道:“為什麽對我要例外?”
小夥計坐着不肯說。
鐵尺王笑着問道:“對我有什麽特別的理由嗎?”
小夥半支支吾吾地,終于不好意思地說道:“客官,因為你老身上沒有銀子了,所以才有人送給你吃。”
鐵尺王聞言一震,霍然站起身來,伸手抓住小夥計,問道:“是誰叫你送來的?你方才那些話,都是別人教你說的,對不對?這個人是誰?現在那裏?快說!”
小夥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