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章節
三歲小孩也會念千家詩,何況是我們?”
老者說道:“我這千家詩的念法不同,不是普通的念法。”
三個人連忙問道:“是怎麽個念法?”
在他們的心裏想:“千家詩還有什麽不同的念法?”
老者說道:“現在我念個範例給你們聽,你們就照我這樣念。”
他就開始念千家詩的第一首“春日偶成”:“雲淡風輕近午天,傍花随柳過前川,時人不識予心,将謂偷閑學少年樂。”
老者念完以後,便說道:“這一首七言絕句,念的時候,要将第三句的最後一個字移動第四句的最後一個字。你們試試看。”
這三個人一聽,可傻了眼,千家詩至少有幾百首,要一首一首去想,怎麽來得及?
其中一個比較機靈,立即想到一首,便念道:“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借問酒家何處?牧童遙指杏花村有。”
老者大為贊賞,因為整個千家詩,能夠這樣念法的只有這兩首。
老者說道:“你的心思很靈活,很敏捷,你就在我的書房裏替我做劄記的工作吧!”
原來這位老者就是張英本人。他那種平易近人,而又重視鄉誼的為人,很為一般人所稱贊。
這些都是與本書無關的閑話,主要是說明由于張英父子的為人,所以設在桐城縣西門的宰相府,并不是那樣吓威。閑話暫且不說。
且說金盞花匆匆來到相府門口,他自己也愣住了。
他來找誰?找王蟬秋嗎?她在相府是什麽身份?跟她是什麽關系?金盞花應該怎麽回答?沒有法子,他還硬着頭皮上前拱拱手問道:“請問……。”
他的話還沒說出來,那府門前二爺還在瞪眼睛的時刻,只見遠遠地有一個小丫環,匆匆地跑過來,蹲了一下,請過安之後,便急急地問道:“請問你是花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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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盞花一聽意外地一怔,點點頭說道:“是的,我叫花非花!”
小丫環手捧着心,松了一口氣說道:“這就對!”
她轉向門口那些二爺說道:“這位花爺是玉姑娘的客人,特地派我來接他。因為花爺沒有來過相府,他又不知道側門通報的規矩……。”
那些二爺都已經站起來了,說道:“小玉,你帶着這位花爺請吧!玉姑娘的客人,我們還能多說什麽?”
小玉姑娘點點頭說道:“那真是麻煩你們了!”
她向金盞花點一下頭說道:“花爺,這邊請!”
金盞花跨進府門,繞過一堵石影牆,岔到右邊的小徑,穿過一片樹木林,又走過一道月亮門,是一處占地很廣的荷池。
有一條曲折回廊,便停住了腳。
她對金盞花說道:“花爺,玉姑娘今天已經等了半天,怕你找不到相府的門徑,特別在名處都派有人在迎接……!”
金盞花心裏充滿了歉疚之意,說道:“小玉姑娘,真是很抱歉……”
小王笑道:“別向我說抱歉,要道歉的地方是在那裏面。其實人已經來了,也就代表說明了一切,也就用不着道歉了。”
金盞花問道:“玉姑娘她人現在何處?”
小王指着水檄說道:“早上在後花園等了你花爺一上午,現在……。”
這時候就聽到水榭裏有人說道:“小玉,你的話多。客人來了,還不快請。”
水謝竹竿簾掀起,玉蟬秋姑娘當門而立,一身水藍色的衣裳,使人感覺有如淩波仙子下凡。金盞花越緊快步走上回郎,在快要到水榭不遠處,拱手說道:“罪過,罪過!遲到了這麽久,有累姑娘久候……。”
玉蟬秋臉上帶有一份微笑,看不出有不愉之色,站在門口,并沒有說話。
金盞花來到門口,她退一步側身相讓,兩個丫環放下竹竿。
水榭實際上只一間建築在荷池裏的公用亭子。
亭子裏隔成兩間,一間大的,裏面陳設着八仙椅,一張四方桌子。此刻桌子上陳設着盒子,放置着杯筷。
隔着的一小間,是一間精致的小書房,使人想起,如果遇上雨夜荷聲,孤燈夜讀,那真是多麽美妙的事情。
玉蟬秋姑娘肅客請坐。
金盞花沒有立即坐下,再度抱拳拱手說道:“真是對不起!我金盞花算不得是君子。但是,與人相約,必應準時,這是做人的最起碼的條件。只因為……。”
玉蟬秋姑娘微笑說道:“我想花兄遲來,必然是因為遇見一件大事。”
這時候有一位丫環過來說道:“小姐,要開飯嗎?”
玉蟬秋姑娘擡頭看看窗外的日影,笑着說道:“原以為花兄晌午能來,打算留花兄小酌,以稍盡地主之誼。如今嘛!……”
金盞花不安地說道:“如此說來玉姑娘還沒有用餐了?”
丫環在一旁說道:“小姐從早上到現在,還沒喝過一口水。”
金盞花起立躬身說道:“玉姑娘,金盞花真是罪得不輕。”
玉蟬秋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分辯,只是微微笑道:
“花兄,你應該可以知道,我曾經是在江湖上闖過,一餐不吃,不是一件可以熬的事。”
金盞花聞言心裏一動,連忙問道:“玉姑娘曾經是一位江湖客?”
玉蟬秋說道:“離開師門,确實在江湖上流浪過一段時期。餐風飲露,饑餓寒冷,這是一個江湖客的常事,對不對?”
金盞花拱手說道:“無論如何玉姑娘現在不是江湖客,由于我的來遲失約,惹着玉姑娘生氣,在氣憤難平的情形,連飯也沒吃,歸根結底,都是由于我失約所造成的,我要向玉姑娘讨一杯酒,以酒來向玉姑娘謝罪。”
他這一段話,說得十分技巧,在坦率中又表現細心與體貼。
玉蟬秋姑娘只是笑了笑。
倒是旁邊的丫環說道:“小姐,我們開飯吧!”
掀去盒子的蓋,從裏面拿出四個冷盤。
再到外面拍頭,不一會便送過來四盤熱炒。
丫環替金盞花斟滿一杯酒,再為玉蟬秋斟一杯。
金盞花剛一舉杯,就聽到玉蟬秋說道:“花兄,既不是謝罪,更不是道歉,因為花兄與我一見如故,才有今日之約。現在我想請問花兄,酒量如何?”
金盞花苦笑說道:“實不相瞞,我雖然沒有酒量,但是,還可以奉陪玉姑娘三大杯,然而今天不行,那是因為昨天夜裏飲過量的酒,幾乎喪失了性命。這也是我今天遲來的主要原因。”
玉蟬秋姑娘不覺放下酒杯,說道:“花兄,常常喝醉酒嗎?”
金盞花說道:“我知道自己量淺,每逢有酒,總是淺嘗即止。說實話金盞花闖蕩江湖,走的是一個‘獨’字,所以,好朋友不多酒肉朋友也少,所以,因為少喝酒而得罪人的機會也就自然減少。”
玉蟬秋說道:“可是你昨天夜裏醉了!”
金盞花垂下眼睑,頓了一下,才又擡起頭來說道:
“玉姑娘,你可知道昨夜我在什麽地方喝酒?跟誰在一起喝酒嗎?”
玉蟬秋姑娘好像對這件沒有多大興趣,只是搖搖頭笑了笑,沒有說話。
金盞花是個玲珑剔透的人,對于這種情形,當然他的話就說不下去了。
他只是再度端起酒杯,說道:“不管如何,我這杯酒還是要表示我對玉姑娘的一種歉意。”
他一飲而盡。
大醉之後,說實在的看見酒都有害怕的感覺,如此一飲大杯,金盞花立即有一種忍不住的惡心,他趕緊一掩口,起身離席,站在窗簾之旁。
玉蟬秋姑娘也站起來,說道:“看樣子昨天夜裏的确是喝得太多,而且也說明你的酒量是不很好了。”
金盞花打着呃,轉回身來,眼睛有滴水,他笑笑說道:“多謝姑娘終于相信我的話。”
這時候丫環立即送上來熱騰騰的面巾,讓金盞花擦一把臉。
玉蟬秋姑娘立即吩咐:“将飯菜酒具都撤走。”
真是一句話之下,立即搬得幹淨。
金盞花有點驚詫,他還沒來得及問,玉蟬秋姑娘笑道說:“我想,這時候不但你不能喝酒,恐怕看到酒菜,都會讓你不舒服。”
金盞花一聽這話,連忙說道:“可是你已經餓了……。”
玉蟬秋姑娘笑笑說道:“能因為朋友而餓一餐,又算得了什麽呢?”
金盞花的心裏起了一陣洶湧澎湃的情緒,在他的記憶當中,似乎還沒有過這種感覺。
這是非常奇妙的事,他似乎又想起,昨天那樣縱情一醉,就因為心裏有一種難以排遣的情緒,而且無以名之,于是就求諸一醉。
他此時望着玉蟬秋姑娘,半晌說不出話來。
玉蟬秋平靜地說道:“我們是朋友對不對?雖然我們是第二次見面。”
金盞花很鄭重地說道:“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們已經是很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