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回到過去(4)
4.烙印。
日子一天天靜水流深般逝去。
學校高中部小道消息有人風傳陸子煜早就已經被清華大學的自主招生錄取,提前半年邁進了最高學府的門檻,也有人說陸子煜在高考過後肯定是要出國的,去美國讀世界上最難進的那所大學。
總而言之,他未來的藍圖是明朗而清晰的前程似錦。
驚蟄過後,顧嘉言又住了幾次醫院。
他的免疫力差,每次變天身體情況的反應幾乎比新聞聯播後的天氣預報還準,必然會生病,感冒咳嗽都是家常便飯。姑姑因為姑父的離世一直難以釋懷,所以不經常去醫院陪他。我的功課也漸漸繁重,能去的次數更是屈指可數。
我跟陸子煜倒是經常見面。
他定期會在我所在那間繪畫培訓班做兼職老師,課時費不算低。我察覺到他的經濟狀況确實有問題,所以才會在兵荒馬亂的畢業季四處奔走賺錢。我們一行人乘車去郊縣的農村做戶外寫生,姜婉說要放松一下,也跟着我一起。
周末。
春暖花開。
太陽越升越高,湖面開始泛起微光。
周圍的一切由涼薄的藍色漸漸轉向了溫暖的黃色。
我有些心不在焉,嘴裏嚼着烤好的吐司,看着眼前一群白鵝野鴨從水面經過,握着畫筆對着遠山近水取景。草坪鮮嫩,樹木繁盛,湖水就在我面前三兩步的位置。
良辰美景如此,倒是不負我早早起床。
陸子煜先大致講解了考試需要注意的訓練要點。
同行的學生手法利落的尋找各自的位置支好畫架。我慢騰騰的啃完整個三明治,才開始在色板上調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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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婉站在我身旁,向陸子煜的方向頻頻望過去——
他側着臉,輪廓棱角分明,濃密如鴉羽一般的睫毛在樹蔭中投下的光影映照下泛着金色的光芒。他正在俯身認真給我同期的一個女生講解示範打底稿的技巧,修長白皙的手指略微屈起,握着鉛筆刷刷擦過紙面,迅速勾出一幅風景的輪廓。
山水之間,薄金微熔。
我站在隊伍的最角落,根本聽不清他跟那個女生之間的對話。但是,我做什麽事都是那副理所當然的漫不經心,也不以思維開小差為恥。
我停下來手中的動作。
我擡眼看到姜婉已經握着随身攜帶的三明治走到了陸子煜的身邊。他結束了講解,此刻右手正按在胃部,面色有些異于平日的蒼白憔悴。
姜婉神色遲疑,卻鼓足勇氣說:“陸老師,你沒吃早飯吧?這個三明治是我做的,微微說挺好吃的,你要不要嘗嘗?”
陸子煜有些詫異的看她一眼,沒有接受。
我看到他立刻放下附在上腹的手,勾着唇角對姜婉笑了下,口型卻是,“謝謝,不用了。”
他容色淡漠和緩的轉身離去。
姜婉咬着嘴唇低下頭愣了片刻,又擡起臉朝着他背影的方向望了很久。可能連她自己都沒發覺到,她右手中握着的三明治已經被捏的變了形。
休息的時候,大家開始三五成群的分享背包中的餐食。
姜婉不知所蹤。
我繞到湖邊矮坡上的楠木後找她。這兩棵巨大的參天楠木被當地人稱為夫妻樹,直徑達到兩米,樹齡超過五百年。我沒找到姜婉,卻恰好聽到陸子煜低沉稍顯無奈的聲音,“對不起,你一定會找到更好的人。”
站在他對面的女孩一頭黑長直的齊腰烏發,是培訓班的同期生,但是我沒能記住她的名字。
我總是這樣,一副不知所謂的樣子,對周遭的一切都有些漠不關心的冷淡。
我沒有立刻離開,十分卑鄙的做了聽牆角的小人。
我躲在楠木背後,斜眼偷偷望過去——女生啜泣着小心翼翼的走上前,伸手摟住了陸子煜的腰,他就站在那裏任由她擁抱了一會兒,才又低聲說了句,“對不起。”
我心裏暗忖,你這桃花可真旺。
陸子煜很敏感的向我所在的方向瞥過來一眼,我連忙縮回了伸出的頭。
女孩抽噎着的離開,我窩在樹後狹窄逼仄的空間唯恐被陸子煜發覺,不敢随意動彈,心裏只盼着他趕緊回到營地,那樣我才能脫身而出。
陸子煜卻似乎打定主意跟我作對,直接在湖邊距離我五米不到的樹根上坐了下來。
我窩的難受,正猶豫着不顧自己平時高嶺太陽花一樣的驕傲自大的形象主動走出去,就聽到陸子煜低着頭輕輕笑出聲音來,“微微,你還不出來?小心石頭縫隙裏有蛇出沒。”
我生平最怕軟體動物,幾乎在一瞬間就覺得毛骨悚然,大叫着跑了出來。
陸子煜看我縮着肩膀站在他面前不停的拍身上的衣服,又說了句,“微微,偷聽別人講話是一個特別不好的習慣。”
我面上一紅,嘴硬道:“我來找姜婉,剛好路過而已。”
陸子煜也不跟我計較,問,“姜婉?”
我順勢答道:“就是剛才給你送三明治的那個女孩。”
他了然的點點頭,說:“我經常不吃早飯的。”
我問:“為什麽?”
陸子煜對我這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個性一向沒有辦法,只好認真解釋道:“有時候晚上兼職回去還要畫稿子,睡覺太晚的話早上懶得起來。”
我又問:“為什麽非得晚上畫稿子?”
陸子煜只好說:“因為夜深人靜的時候思路比較清晰。”
我直接說:“你少做些兼職就有時間吃飯了。”
陸子煜靜靜的站在一片樹蔭之中,他沉默片刻,似乎沒想到我的腦回路這麽奇怪。
我鬼使神差的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塊巧克力遞給他,“給你,我只有這個。”
陸子煜一怔。
我立刻作勢要攥起掌心,無所謂道:“不要就算了。”
他連忙接過我手心中的巧克力糖,又說謝謝。
我們并肩坐在微光粼粼的湖邊。
水波潋滟,花叢寂寂的盛開。
我摘下遮陽帽,胳膊支在膝上撐着腦袋,任憑湖面上的風拍打臉龐。我望着對岸依山而建的小鎮的白牆黛瓦,臉頰能感覺到微風中夾雜的水分,發絲随風飛舞。
遠處傳來嗡嗡的機械馬達聲,一條小船悠悠拂過泛着金光的湛藍湖面。船上是一對捕魚的老夫婦,男的穿棉背心頭戴帽子,女的穿藍色褶皺長裙背竹簍,傳統服裝在他們身上顯得十分可愛。
陸子煜在我面前全身心的放松下來,他仰着臉曝曬在陽光下,閉着眼睛享受惬意的溫暖,開口道,“我一直羨慕他們這樣的生活,從青梅竹馬的兩小無猜到柴米油鹽的平淡瑣碎,再到最後的相守終老,在這樣的小鎮子,不會有那麽多選擇,也不會有那麽多錯過。”
我鼓着嘴反駁道:“未必,就算出生在小鎮,你也不會一直留在這裏的,你不是已經打算出國去見識這未知的花花世界嗎?”
陸子煜無奈的叫我:“微微——”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鬧什麽別扭,一到他面前就失去了好好講話的能力,不是十萬個為什麽就是無休止的找茬鬥嘴。我撇撇嘴,故作深沉,“本來就是嘛,既自以心為形役,結果也只能是——身在紅塵中,無處不江湖。”
陸子煜被我的老成的口吻逗的不行。他忽然伸出右手偷襲一樣迅速捏了一把我鼓着的臉頰,笑道:“微微,你講話怎麽能這麽可愛。”
我竟然唰的一下紅了臉,低下頭半天沒吭聲。
陸子煜像是絲毫沒注意到,他扶着旁邊的樹根站起來,說:“我們回去吧。”
我尾随着他回到營地,人群都三五成群的圍在湖邊,有幾個男生卷起褲腳站在只能淹沒腳背的淺水中,拿着木棍改造的工具捉魚。其實哪裏能捉到,不過是年輕人湊在一起熱鬧好玩。
姜婉的臉色不太好,見到我問,“你剛才去哪裏了?”
我沉默了一下,面不改色的撒謊道:“就周圍随便走走。”
陸子煜從我們身邊擦肩而過,皺着眉的表情十分嚴肅,似乎是要去阻止瘋鬧的人群。
姜婉也沒有繼續追問,挽着我的小臂走到湖邊,笑道:“我們去看他們抓魚吧。”
我們攜伴走到石頭淺灘的湖邊。
陸子煜正義正言辭的讓下水的幾個男生趕緊上來。這裏的石頭上有常年累積的青苔,踩上去有些滑膩。出于安全的考慮,我又往後退了幾步。
陸子煜就站在我身邊兩三步遠的樣子,他轉頭囑咐我一句,“微微,你離水邊遠一點。”
我正要點頭——
意外卻在此時猝不及防的發生了。
身邊的姜婉腳下一滑,拉住我的右手臂眼神驚恐的向後倒去,她似乎出于本能要尋求支撐借力,距離她最近的我自然首當其中。她的力氣非常大,我一時之間又只考慮到要把她拽回來,所以一個踉跄下一秒就要摔進水裏。
我閉上眼睛想,這下完了。
電光石火之間,意料之中的堅硬冰冷并沒有出現,我反而跌入一個溫暖柔軟的懷抱。
陸子煜從身後抱着我摔進了冰涼的湖水中。
湖邊的這一地帶是石頭淺灘,有些石墩子的邊緣相當鋒利。
陸子煜為了護着我的臉,右手小臂磕在一塊石頭銳利的邊緣上,劃開了一道觸目驚心的狹長傷口。我剛開始并未注意到,直到大家七手八腳的把我們從水裏扶起來,姜婉才指着他已經被不斷湧出的鮮紅色血液濕透的淨色襯衣倉皇叫道——
陸子煜,你的手!
周圍立刻有女生說:“沈微你幹嘛要拉陸老師下水啊。”
有人附和她,“就是啊,陸老師是天才,以後要是不能畫畫了怎麽辦。”
陸子煜這才用左手将右手臂的袖子又往上卷了一截,垂着手忍痛道:“大家不要吵了,我沒事。微微,你怎麽樣?”
我只覺得那狹長的傷口觸目錐心極了。
我眼睜睜看着身旁有人脫下來純棉的T恤替他包裹住整個小臂,但是很快不斷湧出的血就把白色的布染紅了。
我心中有無數言語,此時卻全部堵在喉嚨裏,一句辯解也說不出來。
我們去鎮上的衛生院簡單的做了止血處理,又去車站乘坐大巴趕回主城。
一路上我都坐在陸子煜的旁邊的位置,他的臉色因為失血愈發蒼白,但是眼眸中始終帶着溫和的笑意。他跟我強調很多遍,“微微,這不關你的事,你也是想去救人,我知道的。”
我十分惶惑不安,“如果真的影響到你畫畫,我——”
陸子煜連忙安慰我,“沒那麽嚴重。”
我仍舊難以釋懷。
他又說,“如果真的不能畫,那就不畫了,不是什麽大事。”
我立刻反駁他,“你怎麽能這麽輕易說放棄,一個普通人,只要能堅持10000小時于一件事情上,他就會成為這項領域裏了不起的人,何況你天賦異禀。”
陸子煜笑道:“你說的很有道理,所以,不要再難過了。我只是普通人,也會堅持下去。”
我這才反應過來,他是在變相安慰我,更覺得無比愧疚。
我早就跟沈長夏通過電話。
我們剛到主城的醫院,他就已經趕到為我善後,一直忙上忙下的打點事情,我反而閑了下來,在治療室看戴着口罩的醫生透過手術蓋布替陸子煜縫合傷口。
陸子琳很快也火急火燎的趕了過來,她是陸子煜唯一的親人,一看到他的傷就紅了眼圈。畢竟陸子煜是因為我才受傷,我默認了自己應該要負的經濟責任,什麽都沒有解釋。
沈長夏跟陸子琳出去協商相關事情——
這次意外,是他們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會面。
時光的車輪滾滾碾過青春歲月。
在成長所付出的艱辛代價裏,我漸漸明白,我自己的生活只是透過狹窄天窗看到的一小部分而已,很多因為我而促成的契機在悄悄萌芽、發酵、并在未來的某個時刻徹底爆發。
在陸子煜受傷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為了進一步拉近與他的距離,我默許了我的家庭與陸子琳越走越近的事實。我對她絲毫不設心防,邀請她來家裏做客,甚至有意無意的制造了幾次機會刻意接近讨好她。
陸子琳漸漸跟媽媽成為親密無間的好友,這——
才是我最無法原諒自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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