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象牙塔(3)
3.拿着透明撲克說假話的賭徒。
七月流火。
我在一邊怨恨陸子煜又一邊思念他,一邊貶低又一邊憧憬的矛盾之中漸漸恢複心傷。寂寞為我安排了足夠的時間去讀書和思考,讓我重新認準該走的那條路,并給予我失落之後的廣闊空間。
寧靜可以致遠。
重慶的道路終日與銀杏樹為伍,時間也從不可抑制的盛夏轉變成落葉翩翩的初秋。
有人說,這座城的妩媚之處在于此處一年四季均可以穿裙子,不會像北地那樣風刀霜劍嚴相逼,這終于顯示出的它的好處來。
我以前對于生活有諸多感恩,但現在沒有,只覺得麻木而且痛苦。
姑姑旅行回來之後,我便回到自己家裏。宅了大半個月,不怎麽吃飯,每天睜開眼就是對着電腦刷魔獸的游戲副本練級,兩個小號都被刷成高階。因為空虛,因為無聊,也因為我知道自己想要的已經離我越來越遠,生命的瓶子裏盛滿了一堆不想要的東西,但又無法抛棄。
開學前的一個周,我沒精打采的回到學校給學生會的迎新活動畫宣傳板,他們召回了所有會畫畫的幹事,我本人就在主城,也不好推脫,只能過來。
孫一白看到的我的第一眼,就誇張的張大嘴巴,問:“微微,原來你黑天白日的玩游戲就是為了減肥啊?怪不得你整天精力過剩的在艾澤拉斯天南地北的亂跑,見着人就拉着決鬥,我特麽都快被你虐出毛病來了。”
他已經一個暑假沒見到我,但是經常在魔獸世界陪我通宵開荒,被我虐的死去活來。我跟陸子煜之間的事情,他或許已經有所耳聞,卻沒有在我面前提及一個字。
他不說,我也不提。
事實上,我不會在情緒失控的狀态下試圖去跟別人傾訴,就連顧嘉言也不曾。
我沒理會孫一白,在階梯教室的第一排抄着棒球服外套的兜坐下,“其他人呢?”
他大喇喇的伸長了雙腿坐在我旁邊,腆着臉自我陶醉道:“誰能像我倆似的這麽積極主動勞動模範。”
我嫌棄的用手指将他推開一段距離,“離我遠點,一股煙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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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我唱反調,我越推拒,他偏偏湊的更近,一手支在課桌上托着下巴,臉上還帶着笑意,吊兒郎當的問我,“小爺我這麽拽狂帥酷,你對着我這張臉,難道就沒有一點點動心?”
我最煩他随時随地張口就來的瘋言瘋語,索性也前傾了身子靠近他,孫一白的臉在我面前迅速放大,他卻仿佛被我吓到了一樣,瞳孔收縮着下意識的往後撤去。
我惡作劇一般又往前湊近他。
他再退,我再靠近。
還沒等到我開口挖苦他,門口突然傳來一陣噪雜的聲音,一群人簇擁着學生會的主席走進階梯教室。帶頭的男生是孫一白的朋友,笑着打趣,“喲,你們繼續,繼續啊。”
我坐在位子上擡眼望去,越過他的肩膀,看到了已經久未見面的陸子煜——
他穿一件深藍色的棉麻襯衣,如鶴立雞群一般的身量修長,目光深邃的注視着我的眼睛,清俊無匹,遺世獨立。那種感覺就像是在鴻蒙荒涼的宇宙之間,只餘他一人入眼,周圍所有的浮華喧嚣俱都淪為背景。
我偏過頭去。
我不敢再看他。
我的左心房酸楚難當,我以為經過這段時間的沉澱,再見到陸子煜時,我就能夠做到毫無芥蒂,但是很明顯,我仍舊難以釋懷。因為我知道,愛的反義詞從來都不是恨,而是漠然。那種事不關己是——哪怕你就站在我面前,但是你的舉動已經再也不會引起我的心湖泛起漣漪的水花,這才是真正的放下。
在見到他的時候,我的心裏便開始尖銳的叫了起來。
我根本做不到忘卻。
我趴在木板前面用鉛筆打底稿,眼角瞥見右側的陸子煜,他的動作快,已經用毛筆蘸着調色盤上的顏料進行底部花紋的填色,雖然是半蹲着的姿勢,執筆的動作卻是說不出的賞心悅目,我偷偷看過去,只能瞧見他烏發下那一段雪白纖長的脖頸,有點飄忽的不接地氣。
我不知道他為什麽會來這裏幫忙。
孫一白在我旁邊抱臂而立,突然從鼻子裏冷冷的哼了一聲。
我被他目光灼灼的樣子吓了一跳,心不在焉的收回心思,轉身繼續在畫板上作業,卻不小心踢到了地上的水盆,碰撞的水花濺出來潑在旁邊女同學的叫上,她叫出聲音來。
我連忙低聲道歉。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來。
陸子煜也往我在的方向走了幾步,但又克制的停在了距離我兩三米開外的地方。這片騷動過後,現場重歸平靜。陸子煜握着電話從我身後走過,我清晰的看到他略微擰着的眉心帶着幾分明顯到難以掩飾的厭惡之意。
我鬼使神差的找借口跟了出去。
他背對着我站在走廊盡頭的落地玻璃窗前。
因為還沒有開學,整個校園十分寂靜。我躲在轉角處,甚至能清晰聽到陸子煜清淺的呼吸聲。我偷偷的望過去一眼,陸子煜的對面站着的那個人是我十分熟悉的——
陸子琳。
陸子煜略微低了頭,聲線清澈低沉,“姐,你不要再管我了,我已經長大了,能為自己所做決定負責。”
陸子琳的聲音帶着哭腔,“你真的不能體諒姐姐嗎?”
陸子煜沉默。
陸子琳拉着他的胳膊,繼續說,“我是真的愛他,就算知道他有家室也情不自禁。如果有一點辦法,我跟本不想把你陷入這樣尴尬難堪的處境,看在我們這麽多年相依為命的份兒上,你體諒姐姐——”
陸子煜突然出聲打斷她喋喋不休的話,“姐,我能做的已經都做了。我沒有阻止你,并不代表我贊同你的所作所為。”
他擡起頭正視陸子琳的眼睛,“你知道,我放棄了什麽。”
陸子琳哀求一般切切道,“至少以後別不接姐姐的電話,讓我知道你人在哪裏。就算你去美國,你走到天涯海角,我都是你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陸子煜沒有接話。
他根本無法惡言相向。
我的心砰砰跳着,身體的每一條神經都緊繃起來,似乎窺見這秘密冰山的一角讓我有些難以自持。我不知道那種莫名其妙的哀恸與如影随形的難堪是從何而來,畢竟當時的我,只是天真的以為——這件事與我無關。
陸子琳終于離開。
我望着陸子煜站在窗前沉默瘦削的背影,情緒忽然無法控制。我從教學樓走廊拐角的視覺死角走了出去,在他面前站定。
陸子煜有些驚慌失色:“微微,你什麽時候站在那裏的?”
我直接承認,“你從教室裏出來開始。”
陸子煜沒有作聲。
他又瘦了很多,露在襯衣袖子外面的一截白皙手腕甚至能看到突出硌人的骨結。在上午燦爛陽光的折射下,他的身影被濃重的疲倦籠罩,顯得愈發寂寥沉靜。他正是鮮衣怒馬揚鞭指天下的年紀,我卻看不出他有絲毫飛揚的情懷。
以前的陸子煜,眉間的溫柔和煦就像是開滿鮮花的海洋。
他幾乎像是換了一個人。
我想起時年的冬天。
陸子煜當時忙着各種事情,平時不在學校。等待的時候,我經常在空無一人的教室裏看書,一直看到書頁上餘晖灑滿。他忙碌一天筋疲力盡的回來,還陪我一起去學校南門新開的甜蜜蜜吃雙椒飄香魚。他幫我點我最愛吃的粉蒸排骨,又小心翼翼的用筷子幫我剔掉魚肉的細微的小刺,然後放入我的碗中。就算他終日為生計和夢想忙碌,也絲毫不曾忽略過我的感受,甚至會歉意的擔心對我有所冷落。
我們牽着手從烤魚店回去的路上,周圍的風和樹葉都是萬籁俱寂。陸子煜還是沒完沒了跟我說着肉麻兮兮的情話。他說,等我們結婚的時候,一定要請上學校後門各種小吃店的老板,尤其是那位一見到我們就笑逐顏開說我們郎才女貌的豆漿店老板。我的心裏樂開花,卻嘴硬着說誰要嫁給他。他湊上來要咯吱我的癢癢,我連忙跑開。
我拿着他的文件袋,掏出他上午去市裏報名參加考試的證件照笑着問他,“你這張寸照真好看,能不能給我一張,我放在錢包裏?”
陸子煜疲倦的臉上挂着知足的笑,他低頭抵着我的額頭,“拿去,人都是你的。”
那個時候,我就想,我是真的愛他的。但是,愛真的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如果你愛,你就必須會為此付出代價。
從來良辰好景,都最是難留。
我需要飲鸩止渴。
事實上,人在情急之下,總是很容易說出一些言不由衷的話,這些話大多數是覆水難收的傷人之語,我也不能免除。
我無理取鬧的問他,“姜婉呢?”
陸子煜有些尴尬的別過頭去,終于低聲跟我解釋了一句:“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語氣平靜:“我知道,所以我才問你,我只是想知道我們分開的原因。”
陸子煜說:“那不重要。”
我锲而不舍,“這對我來說很重要。”
他不作聲。
我繼續問:“今天你為什麽會出現?”
陸子煜沉默了一會,“因為人手不夠,他們給我打電話,我剛好有空就過來了。”他又刻意加一句,“我之前并不知道你在這裏。”
我又固執的回到之前的話題,“如果不是因為姜婉,那為什麽你要離開我?”
陸子煜依舊默不作聲。
我言辭犀利,“是不是因為你姐姐當了插足別人家庭的第三者?”
陸子煜厲聲打斷我,“微微——”
我無所謂的笑笑,“怎麽,能做出來還不能讓別人說嗎?
陸子煜克制的長出一口氣,斬釘截鐵的說道:“微微——我不再愛你了。”
我心底酸楚難當,努力維持神色不變,緊握成拳頭的手指尖在掌心掐出一道血痕,我終究逼他親口說出了這句話。
陸子煜唇角形狀很漂亮,就像一顆成熟的菱角,此刻卻勾出一抹嘲諷厭倦的弧度,兀自繼續說道,“微微,你非要聽我親口說,那好——我不再愛你了,所以才會離開你。我真的不想讓我們彼此之間太過難堪,我承認我也曾經掙紮徘徊過,但是現在早已平複心緒。所以,微微,去過自己的生活吧,不要再橫眉怒目的試圖挽回,也不要兜兜轉轉的自棄放縱,那樣——我會覺得很累。”
他已經将話說至絕處,我跟他之前再無逢生之可能。
他不打算再見我。
我其實很明白,我跟他現在都是拿着透明撲克說假話的賭徒——
交手過太多次,彼此都清楚對方的底限和籌碼。他最後說的那些話不過是為了刺激我,故意要我恨他。很多時候,語言其實都很蒼白,難以将複雜感情的細微末節表述清楚。
隔着走廊落地窗的玻璃看着外面妍麗繁盛的花叢,我的心裏是一片平靜的荒蕪。
是我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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