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二更

兩個小時後，離市中心近百公裏外人跡罕至的山峰下，忽然響起引擎轟鳴的聲音，驚得群鳥飛散。

幾輛豪華跑車在山腳停住，其中一輛黃色法拉利上走下來個男生，他将車門反手用力關上，走到另一輛車駕駛座的窗邊。

車窗應聲而開，露出顧戚風棱角分明的輪廓。

“怎麽樣顧哥？”說話的男生正是在球場被顧戚風打敗的那位，他單手撐在車沿，“這兒風景不錯吧？”

“有屁就放。”車一停下來，顧戚風早已點燃煙，呼出口霧氣，将眉眼隐在其中，“說吧，怎麽玩兒？”

“爽快人。”男生伸出手想要拍拍他的肩，卻被顧戚風面帶厭惡地拂開手：“邵誼，老子跟你沒這麽熟。”

被稱作邵誼的人也并不氣惱，他跟顧戚風雖然因為家世相當，從小到大就認識，但因為都性格倨傲，二人關系并不怎麽樣。

他眉頭向上一揚：“簡單，咱們就比誰的車先到山頂，誰輸了，就把自己的車讓給對方，怎麽樣？”

他語氣輕巧，仿佛只是在說什麽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買賣，完全不在乎兩人的車都是七位數以上的豪車。

“行！”顧戚風連眼都沒眨一下，随手扔掉煙，“開始吧。”

說着，便重新轉動鑰匙，引擎開始震動。

邵誼唇角一勾，回到自己車上。

臨比賽的哨聲吹響前，他還不忘從車窗中探出頭，對着顧戚風的方向：“顧哥，這山高路險，你可千萬別慫。”

顧戚風輕蔑地看了他眼：“誰慫誰是王八蛋。”

說罷，哨聲剛響，便一腳踩動油門，如一支箭，飛速射出去。

不甘心落下風，邵誼臉色冷凝，跟上去緊追不舍。

這兒的山路原本便是為了方便山上的老百姓進出而修建，時間久了山裏沒人住，便成了本市有名的賽車的地盤。

山路并不寬，狹窄的地方只能供一輛車通過，且轉彎非常多，山勢一路逐漸陡峭，越開得向上，車窗外的景色就愈發缥缈，左側是嶙峋山壁，右側是無澗深崖。

車外慢悠悠的飛鳥，轉眼就被甩開一大截距離。

轉速表上的指針不斷攀向更高的數字，跑車破風前行，耳邊風聲嗡嗡作響。

稍有不慎，就可能墜入懸崖底，車毀人亡。

顧戚風面不改色，看了眼後視鏡裏緊緊跟随的紅色法拉利。

山風呼嘯着從車窗裏灌進來，吹得他神清氣爽，旋即勾了下唇角，飛速向左轉動方向盤。

前方的彎又高又陡，看上去像是沒有路一般，狠狠地轉了個大于九十度的角。

“嘟——嘟——”剛一轉過彎，空氣中便傳來巨大的喇叭聲，地面也跟着輕輕震動。

艹！

顧戚風下意識罵出了句髒話，眼神微眯，面色有幾分冷意。

迎面居然不知什麽時候冒出了輛大貨車。

紅色大貨車上來勢洶洶，滿載貨物，狹小的公路瞬間變得更沒有退路可讓。

顧戚風咬了咬牙，方向盤向右一傾。

轉眼間，右邊幾乎有一半的輪胎已經懸空，車身晃了晃，顧戚風穩緊車盤，目光向前面的遠方看去。

“嗖——”擦過笨重生鏽的貨車車身，眼看着車頭就要向深澗中墜去，他用力猛地向左打方向盤，轉眼便回到正軌。

饒是自負如顧戚風，也出了一身冷汗。

然而還來不及松一口氣，便聽見身後“砰”一聲巨響，似是有什麽東西被重物撞飛，連番順着右側的險峻陡峰，砸斷樹幹，撞開飛石，狠狠向下墜去。

來不及回頭看，顧戚風猛踩一腳剎車，心跳在剎那靜止。

“吱—呲——”

空蕩蕩的山谷間，被緊急剎住的輪胎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響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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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闌，阿闌。”龔琪琪連着叫了好幾聲，正捂住耳朵背單詞的方芷闌擡起頭，如夢初醒：“怎麽了？”

“沒什麽。”龔琪琪對她的不在狀态習以為常，“放學後買模拟卷，去不去？”

馬上就要期末考了，不多做點題，心裏總是不踏實。

方芷闌點點頭：“你不提醒我都忘了，好啊，放學等等我。”

放學後的校門外，大大小小的書店和文具店，店鋪裏擠滿了穿着校服的高中生。

為了在最小的鋪面裏裝下最多的書，小書店裏的通道擠得只能容一兩人經過，現在正是人多的時候，龔琪琪牽着方芷闌的手，擠到裝教輔資料的書架前。

兩人正讨論選哪一本好，還商量着要不要給周小然也帶一本，便聽見身邊叽叽喳喳也進來一群人。

“你們看新聞了嗎？”其中一個小女生捧着手機，“說是本市出了重大的交通事故，好像還死了個人呢？”

她的同伴彎腰去挑選自己想要的資料書，并沒有放在心上：“交通事故天天都有，這多正常。”

“不是。”女生說到了重點，“報道說現場這個遇害者開的是幾百萬的豪車，車主好像還是未成年，據說是賭車鬧出的人命…”

“未成年？豪車？”原本還心不在焉的另外一人突然起了興趣，接過她的手機，“我看看。”

兩人毫不掩蓋的對話傳進方芷闌耳中，她正欲取出數學卷的手一頓，腦海中閃過原文中的一些劇情。

好像就有女主被男主帶去賭車，她吓得不輕，然後被男主安慰的情節。

畢竟人命關天，方芷闌心頭一動，掏出手機打開網站看了下。

豪車連人帶車墜亡這種引人眼球的事，媒體自然不會放過，新聞報道裏，還有好些現場照片。

被警戒線圈起來的事故現場，方芷闌一眼便認出，黃色的跑車殘骸。

隐約記得，原文裏似乎還帶過一句，男主随口吐槽了下法拉利騷氣的顏色：“黃不拉幾的，你當自己皮卡丘呢？”

賭車出事本就不常見，更何況是這種貴得罕見的常事，方芷闌已經确定了六七分。

另一邊還在讨論的幾個小女生又突然道：“你們看到這個最新報道沒有，這個嫌疑人顧某，是不是有點眼熟？”

方芷闌跟着刷新了下新聞，果然看見她們說的那張嫌疑人照片，即便打過碼，其外形與顧戚風也是大差不差。

居然…把自己給玩進去了？

方芷闌眉頭微皺，真沒想到好端端一個人會作到這般地步。

“看什麽呢？”見她走神，龔琪琪湊過來問。

“沒什麽。”事情還沒确定，方芷闌将手機放回包裏，“卷子選好了嗎？周小然的那一份給我吧，我有空帶過去。”

買好東西，在外面吃了頓飯，方芷闌回到寝室。

冬天暗得早，寝室裏早已是黑洞洞的，她打開燈，才發現藍漾意所言不假，沒有她在的房間，倒真有幾分空落落的。

為了方便學習，她狐假虎威，仗着寝室阿姨不敢對藍漾意說什麽，買了一套學習用的桌椅回來，将書包往椅子上一放，方芷闌正打算去洗漱，便看見手機屏幕亮起，聯系人“夏宇”兩個字閃爍不停。

她神色微斂，接過電話：“夏律師？”

“诶。”夏律師的聲音裏似是帶着幾分難得的輕松，“方小姐看今天的新聞沒有？”

想來他說的也是那場交通事故，方芷闌低頭：“看到了，請問是跟顧戚風有關嗎？”

“哈哈。”夏律師不由笑了，如釋重負，“我是來恭喜方小姐的，周小然的案子，估計已經是十拿九穩了。”

他不用多說，全程跟着處理的方芷闌也略懂一二，且不說周小然本身就是出于正當防衛，在此之前最高院已經類似情況無罪釋放的判決。再加上現在顧戚風自己又惹出一攤事，更加可以側面證明被告人的無辜。

她唇角微揚，也不由得歡快許多：“這段時間辛苦夏律師了。”

“哪裏哪裏。”夏宇跟着客氣道，“夏某不過是忠人之事而已，還是方小姐從一開始就高瞻遠矚，只是這下，顧家那小子，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雖然對顧戚風的事并不關心，方芷闌還是下意識問了句：“今天的事跟他關系很大嗎？”

“嗨！”在本市混了多年，夏宇這些人脈還是有的，将案情了解得透透徹徹，脫口而出，“還不是那小子好的不學，非得跟人去學賭車，他自己本事大，躲過了賽車，只可惜跟他比賽的那個愣頭青，當場翻車就沒命了，現在的年輕人呀，一個個的，考駕照都還不夠格…”

在埋汰起年輕人這件事上，即便是穩重少言的夏律師，也滔滔不絕。

這樣看起來，顧戚風未來的日子，的确是不太好過。

方芷闌說不上什麽心情，雖然自己的确讨厭他，但鬧出人命，并非自己所見。

原文裏顧戚風作成那樣，也照樣過得好好的。

許是她在慢慢搶走這個世界的氣運值的原因，沒了男主光環的顧戚風，才逐漸見識這個真實的世界并不是圍着他在轉，而是永遠充滿兇險。

不再多想，方芷闌放下手機，幹自己的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