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水火難融

秋千千冷冷地道:“我為什麽要答應你?”

任白霜道:“因為我是任白霜。”

鐵銀槍也道:“因為我是鐵銀槍。”

江湖中的年輕女子如果能同時遇上這兩個人,那一定已激動得渾身打顫了,別說是做證人,就是做新娘也願意。

可惜,他們遇上了秋千千。

秋千千道:“不,因為我是秋千千。”

秋千千?任白霜、鐵銀槍兩人都吃了一驚。

當然,他們不是因為猜出她是秋夢怒的女兒而吃驚,而是因為他們從未聽過這樣一個名字。

一個從來無名的女子,憑什麽拒絕他們的要求?

鐵銀槍吃驚地道:“你不想知道武林四公子中的銀槍、白霜誰才是真正的英雄?”

他這麽問,語氣卻是清楚明白地道:“我才是真正的英雄!”

秋千千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問道:“你們是不是要決鬥?”

任白霜點了點頭。

秋千千又道:“然後,由我把決鬥結果告訴世人?”

鐵銀槍道:“不錯,免得以後江湖中人懷疑我用了什麽不正大光明的手法殺了他。”

他也夠狂的。

秋千千道:“好!我答應你們!不過,你們該不是以命相搏吧?”

任白霜溫柔地道:“為什麽不是?我的劍一出鞘,便必定要見血,要麽是敵人的,要麽是自己的。”

說話中,他的右手已多了一把劍,一把尚未出鞘的劍。

劍很薄,但很華麗,劍如其人。

劍薄了,豈非更容易插入人的身體中?

秋千千驚訝地道:“你們不是被人并稱為‘武林四公子’嗎?”

任白霜道:“正因為如此,我才要與他決鬥。因為,我不習慣別人與我平起平坐。”

他的聲音是淡淡的,但無論是誰,都可以從他的話中聽出一種如霜般的冷傲。

秋千千道:“你們被稱為武林四公子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可以将就那麽長的時間,為何不再将就下去?就好像……好像兩個并不合睦的夫妻,也可以過一輩子一樣。”

她說這話時,沒有一絲的不安,有的只是十七歲女孩的純真率直,想說什麽,便直言不諱。

任白霜嘆了一口氣,道:“本來是可以将就着,可惜他今天急着要去救段牧歡。”

秋千千吃了一驚,道:“這與救段牧歡又有什麽關系?”

任白霜道:“我很自信,但還沒有自信到認為自己的武功已高過段牧歡的地步。”

鐵銀槍道:“老一輩的人,總有被後人壓過的一天。”

他的意思說他就是壓過前人的那個後人。

任白霜道:“但我知道他去救段牧歡,自己便一定會死,他一死,那又有誰知道我與他的武功孰高孰低?”

秋千千道:“他要去救人,你卻要找他決鬥,那豈不是說你在助纣為……為……”

她知道的詞還真不多。

任白霜溫柔一笑,道:“助纣為虐。不會的,如果他勝了我,我自是還可以去救人,如果他勝不了我?……那他連我都勝不了,又如何去救‘四情劍俠’之一的段牧歡?”

秋千千點了點頭。

任白霜接着道:“何況,他去救人,也不是為了救人,而是為了讓江湖人知道他是武林四公子中最英勇的。”

秋千千嘆了一口氣,道:“僅僅就為了這些,你們就要拼去一條命?”

她實在想不明白。

任白霜也嘆了一口氣,道:“江湖中對名份的看重,就像女人對自己的貞節看得很重一樣。為了貞節,女人可以去死,江湖中人也一樣。”

秋千千道:“好吧,我答應你們。”

她的神色很無奈。

這兩個人本來都可以好好地活着,現在卻偏偏要死一個,她不能不有感慨。

可她也知道自己是不能說服他們的。

他們是鋼鐵的劍,只會折,不會彎曲。

任白霜又嘆了一口氣,道:“其實,你并不是一個好證人,你說的話,又有幾個人會信?但有總比沒有的好!”

便聽得“嗆”的一聲,他手中的那柄薄薄的劍已經出鞘,一股殺氣立即在天地之間彌漫開來。

鐵銀槍的眼睛眯了起來,像一個人在強烈的陽光下,不得不做的動作一樣。

他的槍尖開始緩緩地上揚。

天地之間的殺氣更濃。

樹上的枯葉開始飄落。

樹葉落于他們的肩上、頭上,但他們不會去撣。

此時,任何一個多餘的動作,都可能是使他們送命的原因。

秋千千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

她發現“武林四公子”并不是叫着玩的。

她這才明白她爹爹平日的教誨一直沒錯,以前她對自己的武功已自信得近乎自負。

一場生死決戰,就要開始了。

卻聽得一聲:“慢!”

說話的并不是秋千千,也不是任白霜,更不是鐵銀槍。

所以他們三人齊齊順聲望去。

他們看到大樹之下竟又多了一個人。

那人的衣着很随便。

“随便”并不是不好的意思,而是不拘束的意思。

他身形英挺、瘦削、高大,随随便便地披着一件白得耀眼的長袍,一頭黑發也那麽随意地披散在肩上。

他的臉很年輕,輪廊極其分明,線條極為明顯。

他的臉色很蒼白,蒼白得就像一塊雪白的大理石,帶着一種無法形容的高貴。

他的笑容很燦爛,燦爛得就像秋日的太陽。

太陽很亮,但卻是不可接近的。

秋千千看到他時,便有這種感覺。

秋千千認不出他是誰。

鐵銀槍、任白霜也沒有認出來,但他們卻已停手了。

說是停手,其實也只是任白霜的劍入鞘,鐵銀槍的槍下沉而已。

但就這麽一個細微的動作之後,漫天殺氣便無影無蹤了。

鐵銀槍冷冷地道:“為什麽攔阻我?”

那人燦爛一笑道:“因為我是紅月。”

紅月,江南醉紅月。

鐵銀槍、任白霜與醉紅月雖同是“武林四公子”,便他們并未見過面。

這并不奇怪,就像兩國君主一向都已互聞其名,卻從未見過面一樣。

秋千千笑了,沒想到就這麽一棵不起眼的大樹之下,竟有“武林四公子”中的三位!

這豈非更好玩了?

任白霜的眸子精光暴射,然後又恢複了他一貫的平和與溫柔,淡淡地道:“原來是江南醉公子,你有什麽話要對我們說?”

醉紅月道:“你們無需決鬥,因為你們根本不是我的對手,所以無論哪一個勝了,他還是不應該與我并稱武林公子。”

說到這兒,他看着遠方,悠悠地道:“事實上,武林公子應該只有一個。”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繼續道:“那就是我,醉紅月!”

他的神色很自然,似乎說的本就已經是事實,沒有任何的不安,他接着道:“如果你們不相信,可以一齊向我出手試一試看,我可以保證能在十招之內勝了你們。”

鐵銀槍笑了,任白霜也笑了。

他們實在沒有辦法不笑,他們雖然狂傲,但比起醉紅月,他們是太謙虛了。

連秋千千也覺得醉紅月在癡人說夢。

江湖中人将他們并稱為“武林四公子”,是不會沒有理由的,雖然他們之間的武功是有高有低,但絕對不至于相差太多。

笑了之後,任白霜冷冷地道:“我從來沒有與別人一起聯手的習慣,如果你能在百招之內贏我,那麽江湖中從此便沒有了任白霜這個人了。”

醉紅月搖了搖頭,道:“不,五招!”

任白霜怒極反笑!

笑聲中,他的劍已出鞘,聲音清脆如碎玉。

劍出,人便出。

劍氣攪空,以奇異的線路,向醉紅月疾攻而出。

無數寒光縱橫交錯如網,空氣似乎已因為任白霜的劍而變得稀薄了許多,讓人感覺到呼吸急促,氣也難喘過來。

果然不愧是“武林四公子”之一,他的劍法已隐然有大家風範。

劍式似乎已封住了醉紅月的所有退路。

但醉紅月竟能從這綿綿密密的劍氣中全身退出,只見他的腳步斜斜一錯,身子便如鬼魅過空般飄掠閃動。

一招之下,他竟還未出動兵器!

他的兵器是一把刀,一把小得幾乎已不像刀的刀。

刀雖然小,但一樣能要人的命。只要用刀的人武功夠高,動作夠快,而且夠準、夠狠!

醉紅月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任白霜的臉色已變了。

雖然他并未受傷,但事實上他已經是敗了。

因為他本就是先動手,占了一步先機,可對手連兵器都未拔出來,便已閃過他的淩厲一擊。

他不但輸了,而且輸得很慘。

鐵銀槍已發出了一聲冷笑聲。

這聲音很輕,但卻極為清晰地傳入任白霜的耳中!

他的心便像被人狠狠地剜了一刀!已疼得絞作一團。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瘋狂的光芒。

現在,他惟一一個可以挽回敗局的方法便是殺了醉紅月。

否則,他便不可能是武林公子了,甚至在江湖中連他立足之地都沒有。

盡管醉紅月閃過了他的淩厲一擊,足以說明他的武功在任白霜之上,但任白霜并不死心。

他不相信對手的武功真的會比他高那麽多,也許,那只是碰巧而已。

殺機一動,他的劍招便更是淩厲詭異。

薄薄的劍,勁氣似長河洩流,飛旋如流水縱橫,隼利宛如魔光漫天。

他的劍竟已不再挺直,而是蜿蜒扭曲如蛇。

這更使得他的劍法行蹤詭秘。

他對劍的運行路線,已與一般的劍迥異。

任何的劍,在其一個特定的時刻,都只能攻擊一點。雖然有的人的劍法可以虛幻出無數劍影,但他的劍真正的攻擊點,在其一剎那間,只會有一個。

但任白霜是個例外。因為他的劍太薄,薄到可以彎曲如弓。

他的攻擊點是可變的,一劍之下,已罩住了很大的一個範圍。

這樣的劍,總是極難對付的。

但,醉紅月還未拔出他的兵器。

他的身軀在如煙如霧般的在劍光中飄,飄,飄!

秋千千覺得自己的嗓子極幹,幹得呼吸都有些艱難了。

好幾次,她已斷定任白霜的劍已可以紮入醉紅月的胸口了,但最後的結果,都與她所想的不同。

醉紅月的身子總在極為細小的一點距離上,以極快之速,極微妙的方式,從劍影中閃身而出。

這幾乎已成為一種要命的魔術。

秋千千從未殺過人,也未見過人被殺,而現在她卻已注定要看到殺人與被殺。

她有點後悔了,她恨自己為什麽那麽好奇,要停下來呢?

同時,她也恨這三個看去都如坦蕩君子一樣的人,為什麽會為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作如此生死搏殺?

如果有人要把她與別人并稱為“江湖十美”,那她也不會不高興的。

想到氣憤處,她拔腿就走。

人影一閃,一杆槍已橫在她的前面,正是鐵銀槍。

鐵銀槍客氣地道:“姑娘,你不能走。”

秋千千生氣地道:“為什麽?”

鐵銀槍道:“你一走,天下人便不知道醉紅月是怎麽死的了。”

秋千千奇怪地道:“莫非你竟看不出任白霜很快就要敗了嗎?”

鐵銀槍道:“不錯,但殺醉紅月的人不是任白霜。”

秋千千道:“是你?”

鐵銀槍的臉上忽然有了一種神秘的笑容,他道:“很快,你便知道是誰了。如果你感興趣的話。”

不幸的是秋千千偏偏是個好奇得好命的人,她實在看不出醉紅月武功這麽高的人,怎麽會死,所以她更好奇。

便在此時,她聽到了一聲悶哼。

不用回頭,也知道一定是任白霜。

回過頭去,果然是他,他的胸口已被利刃劃破長長的一道血口子,血肉直翻!

但是醉紅月手中并沒有兵器。

那麽,是什麽東西劃傷了任白霜?

當秋千千找到了答案時,她已吃驚得說不出話來。

她看到任白霜那柄極薄的劍之劍刃上有一抹血跡。

雖然不很明顯,但卻足夠看清。

醉紅月身上沒有任何傷處,那麽任白霜劍上之血,只可能是他自己身上的。

劍還在他自己的手裏,未飲對手之血,卻先飲了自己身上的血,這太詭異了!

詭異得讓人懷疑這是一個夢!

而任白霜的臉色,也已蒼白得像剛剛做了一個惡夢一般。

醉紅月淡淡一笑,道:“還有兩招!”

他的神态很悠閑。

秋千千實在不相信他與任白霜真的是被并稱為“武林四公子”。

要麽,是太委屈他了。要麽,是太擡舉任白霜了。

任白霜本是俊朗的一張臉,現在已扭曲了,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怨毒之光,身形一變,手中的薄劍施展得似是萬千流光穿舞,布滿了寸寸空隙,勁氣回蕩沖激,發出陣陣尖銳的利刃劃空之聲。

這是第四招。

第四招之後,醉紅月終于被迫出刀了。

刀一出,便是第五招,也是醉紅月攻出的惟一的一招。

第五招一出,戰局便結束了。

秋千千沒有看清刀是從什麽地方出來的,也沒有看清刀是怎樣運行的,她只看到了結果。

結果便是那把小得已不像刀的刀插進了任白霜的胸膛。刀小,所以傷口也一樣小,但卻照樣要了任白霜的命。

當鮮血之氣息在空氣中漫布開時,秋千千還在懷疑這是不是真的。

這就是人們口中盛譽之下的“武林四公子”嗎?他們竟活生生地在秋千千面前進行了一場生死搏殺。

而搏殺的理由,幾乎是一個不成為理由的理由。

那麽,鐵銀槍說醉紅月會死,又是從何說起呢?莫非他的武功比醉紅月更高?

像醉紅月這樣的年紀,武功練到這份上,已經是奇跡了。那麽比奇跡更不可思議的,又是什麽?

鐵銀槍冷冷地道:“從今天起,武林四公子便成了武林三公子了。”

醉紅月搖了搖頭,道:“錯了,應該說是只剩武林雙公子了。”

鐵銀槍的瞳孔收縮了,他道:“我并不想殺你,憑你的武功,與我并稱四公子,并不過分。”

醉紅月看着他道:“但我卻覺得你不配。”

鐵銀槍嘆了一口氣道:“我不明白為什麽每一個人都不懂得見好就收。我已給了你一個機會,讓你可以有臺階下,而你卻不識時務。”

醉紅月淡淡地道:“其實,你也應該明白你我之間遲早會有一決生死的日子,既然今天碰上了,就不應該錯過機會。”

鐵銀槍道:“我深有同感 ,可我還是要建議你最好能改個日期,因為我要去救段牧歡。”

醉紅月笑道:“你真的自以為你能救段牧歡嗎?莫非你竟天真到自以為武功高過段牧歡?”

鐵銀槍道:“當然不是。但這并不代表我就救不了段牧歡,正像一個百病纏身之人,也一樣可以做郎中一樣。”

秋千千再也忍不住了,她插嘴道:“段牧歡怎麽可能需要別人去救他?莫非這世界上還有人傻到要對段牧歡下手?”

鐵銀槍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莫入愁、伊忘憂武功夠不夠高?”

秋千千點了點頭。

鐵銀槍又道:“能殺了莫入愁、伊忘憂的人,是不是能殺段牧歡?”

秋千千又點了點頭,奇怪地道:“可誰能殺了莫入愁、伊忘憂呢?”

醉紅月嘆了一口氣,道:“你該不會說你不知道莫入愁、伊忘憂已死了吧?”

秋千千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就像看見了鬼一般,她道:“難道你想說他們已經死了?”

醉紅月同情地看着她道:“看來你真的不知道了,他們的的确确是死了,就像任白霜的的确确已死了一樣!”

他顯然沒有說謊,他的眼神告訴秋千千這一點。

但秋千千還是不信,她道:“誰能殺了伊忘憂?他手下的三千弟子又不是泥塑的。”

醉紅月道:“活着的人,似乎是找不出誰既有理由,又有能力殺他們,但這個人是一個死了的人!”

死了的人?死了的人豈非便是鬼?

秋千千忍不住笑了。

醉紅月卻沒有笑,他道:“他就是刁貫天——‘窮惡劍’刁貫天!”

說罷,他看了秋千千一眼,道:“說不定連刁貫天你也不知道。”

刁貫天她怎麽不知道?她爹爹就是殺刁貫天的人!

醉紅月接着又道:“誰也不知道刁貫天為什麽會活過來,但他的的确确活過來了,先殺莫入愁,再殺伊忘憂,下一個殺的 ,不知道是段牧歡,還是秋夢怒。”

“放屁!”這是秋千千說的。

這樣的字眼,實在不應出自一個女孩子的口中,但她是秋千千。

被人如此辱罵,誰都會動怒,但醉紅月沒有。

他不會對一個如此美麗的女孩子動怒的。

鐵銀槍道:“他說得沒錯。姑娘你若是還不相信,不妨去街上随便拉一個人,他說的也一定是這樣。”

秋千千臉色變了變,她終于有點信了。

忽然她轉身對着鐵銀槍道:“你要救段牧歡,對不對?”

鐵銀槍道:“不錯。”

秋千千便道:“好,我便幫定你了,有我在,你別怕他。”

醉紅月不由笑了,鐵銀槍也笑了。

這麽一個小姑娘,她不幫忙倒還罷,一幫就更忙了。

醉紅月道:“如果我說我也要去救段牧歡,那麽你又怎麽辦?”

秋千千喜道:“那太好辦了,你們也別打了,咱們一同上路。”

“咱們?”醉紅月與鐵銀槍同時吃驚地道。

“對呀,你,你,還有我。”

她的手都差點點到他們二人的鼻子上了,這讓他們兩人很別扭。

如果說“武林四公子”被人用手指指着鼻子,那是沒有人會信的。

可這是事實,更奇怪的是他們并沒有惱火,按理說他們應該惱火的。

鐵銀槍有些磕磕巴巴地道:“為什麽你……你也要去?”

秋千千道:“我本就應該去了,因為段牧歡是我段叔叔。”

她一手拉起醉紅月,一手拉起鐵銀槍,道:“咱們走吧。”

她的神态是那麽自然!似乎是在接兩個老朋友去郊外游玩。

醉紅月、鐵銀槍雖然年紀很輕,但他們的江湖經驗卻比他們的同齡人多出數倍。

但他們還是看不懂秋千千。

秋千千是真的不谙世事,還是裝瘋賣傻,另有圖謀?

如果是另有圖謀,他們卻為何一點也看不出來?

不知為什麽,他們兩人被秋千千這麽一拉,竟身不由己地随着她走了,似乎她有一種無形的魔力一般。

如果有人看到“武林四公子”中有兩個人被一個十七歲的小姑娘拉着走,那人一定會以為自己看花了眼。

幸好,這條路上的人不多。

人不多也不行,他們兩個人別扭極了。

兩人齊齊掙脫了她的手,臉竟也紅了,就像兩個腼腆的年輕男孩。

這,實在滑稽,連他們自己都有哭笑不得的感覺。

秋千千奇怪地道:“怎麽?怕了嗎?誰怕了誰就別去,反正這兒也沒人看到,要是你們都怕了,那我就一個人去。”

醉紅月、鐵銀槍便沒有理由不走了。

他們兩個人走在前面,秋千千走在後面——很像押犯人。

但如果換成他們在後面,秋千千在前,那就像是牽牛羊了。

他們不明白自己為什麽不能對這個小姑娘說“不”字。

她美麗,但“武林四公子”見過的美女何止萬千!

她并沒有顯露出高深的武功。

她也沒有對他們婉言相求,也沒有要挾他們。

他們卻不能拒絕秋千千,無論如何也不能拒絕。

後來,他們找到了一輛馬車。

秋千千道:“誰有銀兩?我要買下這輛馬車。”

鐵銀槍便掏出銀兩來。

三人便坐在車廂裏,相對無言。

這氣氛實在尴尬。兩個本是要進行生死決鬥的人突然莫名其妙地坐到同一個車廂裏,那滋味便可想而知了。

他們的感覺,便像做夢一樣,如果不是在夢裏,他們怎麽會如此聽這個小姑娘的話?

秋千千嚷道:“為什麽你們不說話?”

“說什麽?”這是他們二人同時說的。

“你們至少可以問問我的名字。”

“請問姑娘芳名?”又是兩人一齊問的。話一出口,他們不由望了望對方。

秋千千嘆了一口氣,道:“讓你們問什麽,你就真的問什麽……我叫秋千千。”

秋千千?兩人心中都不由一動。

他們立即想到秋夢怒。

現在,任何一個人只要說他是姓秋的,別人立即會想到秋夢怒。

秋夢怒這個名字對江湖中人來說,已是個極敏感的字眼了。

他們正準備對秋千千進行旁敲側擊一番,看她是不是真的與秋夢怒有無關系時,卻聽得秋千千道:“我爹便是‘四情劍俠’之一。”

兩人沒想到她這麽痛快就說了出來,都有些吃驚。

他們反倒懷疑她是不是在騙人。

也許這是一個招謠撞騙的小女孩。

馬車突然一下子停了下來,因為太突然,三人都不由一歪。

醉紅月、鐵銀槍立刻疾掠而出,手中兵刃已赫然閃出!

秋千千卻沒有動,她想不明白這二人為何這麽敏感。

不就是馬車突然停下來了嗎?也許前面是一個水溝呢?也許前邊有人擋路呢?

她慢條斯理地走下馬來,向前望去,沒想到果然是一條溝。

秋千千不由得意地笑了。

但鐵銀槍、醉紅月的神色卻依然凝重得很,似乎他們看到的不是一條可以一躍而過的溝,而是一條江水滔滔的大江!

他們的目光全集中于一個地方。

那是一堆稻草!

稻草忽然動了——不對,不是稻草動了,而是躺在稻草上的人動了。

那人身上的衣服與黃褐色的稻草沒有什麽區別,所以秋千千一時竟沒有看出來。

那人頭上戴着一頂稻草編的草帽,腳上穿着一雙稻草編的草鞋。

他的帽子壓得很低,所以看不見他的臉。

他慢慢地踱着步子,在那條并不很寬的溝前站定。

這人身上透着一股詭秘的味道,這連秋千千都看出來了。

醉紅月冷冷地道:“閣下挖這條溝,就是為了等我們嗎?”

一個沙啞的聲音從那頂草帽下傳了出來:“不是。你們還不配讓我等。”

醉紅月的神色絲毫未變,他向前跨了一步,道:“可是你這條溝卻攔住了我們的去路。”

沙啞的聲音道:“你可以回頭。”

醉紅月道:“我是醉紅月,我怎麽可能回頭?”

那人嘆了一口氣,道:“如果你到這條溝裏看一看,也許你便會改變主意了。”

溝?莫非這條溝竟有什麽古怪不成?

但醉紅月卻沒有上前去看,他從來不做任何冒險的事。

秋千千卻上前去看了,能吓倒秋千千的東西的确不多!

那個稻草一般的人的手指動了動。

秋千千心道:“看就看,莫非這溝中還有鬼不成?”

她站在溝邊,向前探出頭去。

然後 ,她便發出極度驚懼的一聲驚叫!

驚叫之後,她便急忙轉身,一頭紮進鐵銀槍的懷中!

因為驚懼,她的身子在鐵銀槍的懷中微微顫抖着。

鐵銀槍應該閃過的,他并不認識秋千千,而且秋千千的一言一行,都透着一股古怪勁兒,誰知道她會不會借機突然向鐵銀槍下毒手呢?

可鐵銀槍卻沒有閃開,他的腦子對自己的身體命令道:“閃開,危險!”

可他的身子卻如僵了般不聽使喚了,便那麽任秋千千撲入他的懷中。

好一陣子,秋千千才顫聲道:“有……有……有屍體。”

鐵銀槍這才退了一步,道:“你站好了,站好了再說。”

秋千千的臉色蒼白了,她的眼中閃過驚恐之色:“五具……有五具屍體!”

這一下,連鐵銀槍的臉色也有些蒼白了。

卻聽得沙啞的聲音道:“小姑娘,你錯了,不是五具,而是六具。其中有一具已碎得不成樣子,可能你把他忽視了。”

秋千千忍不住蹲在地上大嘔起來。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多的屍體,而且是殘缺不全的屍體!

醉紅月冷聲道:“這些人都是你殺的嗎?”

那個稻草一般的人點了點頭道:“這兒只有我在,當然是我殺的。”

“我不妨把他們的名字告訴你,他們是‘不二刀’蔔倚;‘無聊客’丁飛;‘冬蟲’夏乃草;‘生死劍’萬不生、萬不死兩兄弟,還有一個便是吳清白。”

每說一個名字時,醉紅月的臉色都要變一變,當聽到最後一個名字時,他的臉色已蒼白如紙!

吳清白,知道他的人很多,見過他的人卻很少。恨他的人很多,但敢找他的人卻又很少。

他之所以沒有像“武林四公子”這樣有名,不是他的武功不夠高,也不是他出身寒微,與“公子”之稱不相配,而是因為他不想有名。

他就像一棵野草一樣,到處随風而走。

江湖中能記起他的人很少,而一旦記起他的時候,都有一種壓抑感。

江湖中能殺了吳清白的人,實在不多。

醉紅月的眼睛眯了起來,他沉默了一陣方道:“如果我們不回頭,是否也會像他們一樣死?”

稻草人道:“不一定,因為也許你們的武功比我高。如果不比我高的話,那便是如此的結果。”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因為我不希望有人妨礙段牧歡被殺。”

“你與段牧歡有仇嗎?”

“沒有。”

“那你為何要別人殺他?”

“這并沒有什麽不可以理解的,我與你有仇嗎?”

“好像沒有,因為我并不認識你。”

“但如果你一定要走這條路,我就要殺你。有時候,殺人是不需要一定與對方有仇的,特別是對我這樣不講理的人來說,更是如此。”

醉紅月不由一怔。

他還從來沒有聽人說自己不講理的,哪怕那人真的很不講理,也不會說自己不講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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