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血契
沈小燈一擊得手, 也不貪多, 握着純鈞向後一躍,貼在高樓上,警惕的望着殷慈。
而殷慈隔空一抓将自己的斷掌捏在手裏, 鴉青色的長發飛舞,大大的瞳仁迎着沈小燈視線,像是做給她看一般,手指一用力竟然把自己的那只斷掌給捏成了碎塊, 随意的撒在地上。
他的斷掌處還在滴滴答答的流血, 殷慈卻像感覺不到痛,無光的眼睛裏看不出什麽情緒。
雖然早就知道,但沈小燈心裏還是忍不住暗罵一句, 變态!
低啞的聲音響起, “沈小燈,你不會以為你有純鈞巨劍, 就能殺了我?”
他嘴角高高的扯起,突然張開雙臂,一股微風吹過沈小燈的耳後,月望瞳仁一縮,空氣中像是有什麽暗流在湧動,殷慈的腳尖慢慢離開地面, 而長樂閣的風越來越強勁,沈小燈不得不抓緊背後的欄杆。
殷慈如同風暴中心,四周疾風轉動, 他的紅色衣袍如一片紅雲落在地上,露出削瘦單薄的身體,他們看到一股股黑氣從死人堆裏流了出來,被風卷着彙入他的體內。
地上的那些人,死了的雙眼暴突,眼睛裏盡是不甘和仇怨。
而未死之人被吓破了膽,神态裏只有深深的恐懼,只要能活下來他們願意出賣一切。
在生與死之間人性暴露無疑。
他們背後冒出一股濃濃的黑霧宛如魔獸一般扭曲咆哮,一時之間,分不清楚是他們更可怕還是殷慈。
這些黑暗就是殷慈的魔氣來源,這些東西鼓起他的衣物,帶來不詳,他的雙眼越發死氣沉沉,沒有一點人氣。
終于,殷慈悶哼一聲,他被斬斷的左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長好。
慘白的手指在火光下如一截血玉。
他看了一眼自己新長出來的手,手指僵硬的轉動一圈後握成拳狀,‘砰!’的一聲巨響,他雙腳踏碎了地面,如一支雷箭向沈小燈的面門炸來。
沈小燈閉上眼睛,元嬰道君輕易的就被殷慈摘了腦袋,硬碰硬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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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純鈞直直的擋在身前,殷慈自信沈小燈躲不過這一擊,沒想到的是她根本就沒有躲的打算,心中微微訝異,下意識的加重了手中的力量。
在他碰到沈小燈之前,面前的人忽然幻化成了無數個人影,如鏡面中人,分不清誰才是真正的她。
殷慈眼睛轉動,視線從每個她身上滑過,如果是障眼法,他一瞬間就能感知到真假,可是現在每一具分.身都有靈氣萦繞,這說明沈小燈這一招根本不是修真域界的障眼法,而是魔族的控影術。
巧合的是控影術恰好就是他無聊創造出來的招式。
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他收斂魔氣,築基期的小蟲子不能一下就玩死了。
……
控影術被破了,殷慈掐住她的脖子。
“你輸了,蜉蝣撼大樹,你想好代價是什麽了嗎?”
在他眼中,沈小燈比一般的修士還要卑劣,她有什麽資格長得跟扶搖相似,又憑什麽跟扶搖争奪父愛,讓她流淚呢?這麽弱小的蟲子卻不自量力的來寒蟬噤,還敢跟他動手。
這麽一個弱小的東西,在小命攥在他手中時該怎樣的痛哭流涕,跪在地上求他呢?又到了每次殺人殷慈最愛的環節——欣賞他們的掙紮和絕望。
可是……沈小燈沒有涕泗橫流的求他,甚至臉上連一絲害怕都沒有,只是垂眸淡淡的看向他。
如同他才是真正的弱者。
“你這麽看着我,我會想把你眼睛挖出來……”
他的眼睛裏永遠沒有亮光。
沈小燈低聲說道:“如果那一擊對準的不是你的手,而是,你的心髒。”
因為輕視,殷慈根本沒有注意到沈小燈那一擊,她用純鈞巨劍插.入他的心髒不止是妄想,魔族的心髒裏包裹的是魔丹,要是魔丹被純鈞一劍攪碎,不死也會元氣大傷。
她會魔族控影術,魔丹在哪兒對她來說可能也不是秘密。
殷慈臉上的笑意消失,身體僵硬了一瞬。
心裏隐隐覺得不安。
他臉色陰沉的問道:“那你為何不這麽做?”
他手下的女人沒有回答,只是眉梢微挑,眸光平靜的看了她一眼,随即臉色蒼白的暈了過去。
殷慈,“……”
有那麽一瞬,他懷疑她是掐着時間暈過去的。
悶着臉,殷慈手松開,沈小燈順着牆面軟了下去,他手指輕點,探入她手腕的脈搏,發現不是裝暈,是用靈力強行施展高階控影術導致靈力枯竭。
站在原地,殷慈始終有一種哪裏不對的感覺,或許,他現在就該一掌結果了她。
突然安靜下來的魔頭,活着的修士對視一眼連忙向外跑去。
殷慈身形一展,一手一個,地上有多了兩具新鮮的屍體,至此,長樂閣沒來得及逃走的人都死了,血流成河,周遭一片安靜,他耳尖一動,聽到幾個元嬰高手的腳步聲,看來是初歇城的人打算圍攻了。
真是……找死!
初歇城,血腥永不停歇。
嘩啦。
一潑涼水當臉澆下,沈小燈一個激靈醒了過來,摸了摸自己的頭,嗯,還好好的按在脖子上,看來這個冒險的計劃成功了。
那這裏應該就是魔域了,她起身,發現自己正站在一間空曠無比的宮殿裏,宮殿精美古樸,卻十分空蕩,除了昏暗的光線和沉重的幕簾,什麽都沒有,荒蕪又陰暗。
鐵鏈撞擊地面發出叮裏哐啷的聲響,沈小燈低頭一看,發現小臂粗的鐵鏈正拴在她的腳上。
她只能在周圍五丈處活動。
“真是愚蠢。”
又是嘩啦嘩啦的水聲,沈小燈轉頭,看見宮殿下方有一條暗河,裏面是被打成原型的月望,他頭發全都變成了藍色,尖耳冒出,手指跟手指間連接着肉蹼,細看之下,他的臉上都有小小的銀色魚鱗。
而水面下則是他的藍色魚尾。
剛才就是他用魚尾舀了一大潑水叫醒她。
“如果你有機會,為什麽不殺了他?”這條人魚看起來非常生氣,盯着沈小燈臉諷刺道:“你不會是愛上了殷慈吧?我勸你不要幻想,魔族都是表面美麗,內心殘忍的物種。”
沈小燈掐了個訣,烘幹身體,淡淡說道:“就跟你一樣?”
“你說什麽?!”
“鲛人族不是外表美麗,內心殘忍的物種嗎?”沈小燈走到暗河邊,居高臨下道:“在長樂閣,你心裏想的是讓殷慈殺了我,我傷了殷慈,你好下手吧。”
這人早就知道了!
月望陰沉的望向她,呲牙,露出尖利的魚齒。
“可惜的是你還不夠殘忍。”沈小燈繼續說道:“不然怎麽會願意站出來讓他停手。”
她的腳下盡是水漬,月望濕漉漉的頭發披散在水中如同黑色水草,他的眼神十分不友善,要不是被打成原形不能上岸,他現在已經朝沈小燈張開鋒利的牙齒了。
“鲛人族生活在邊境深海,族人稀少,外表妖異豔麗,內丹化成的鲛人珠千金難求,聲音能控制人的心智。十幾年前,魔族找上了門,要求合作,妖魔聯手攻占凡人界和修真域界,但魔族大将烏善見色起意,先後強占了兩個鲛人少女,還挖出了她們的內丹當武器的裝飾。”
“烏善惹怒了你們,你們殺了數百魔族,徹底跟魔族決裂,此舉引起魔族報複,幾乎将鲛人族斬盡殺絕,你……約莫是最後幾條了,抓到了你,剩下的便不難一網打盡。”
與虎謀皮,能得到什麽?
跟魔族合作的鲛人族才是真正的愚蠢。
聽見沈小燈毫不客氣的話,月望的手指抓緊了岸邊的石頭,胸膛不停的起伏,恨意讓他氣紅了眼睛。
“你閉嘴,你懂什麽?鲛人族……根本就不能跟魔族抗衡。”
沈小燈手指一動,暗河揚起一股水柱朝着月望澆下。
“那你呢,為了保護族人甘心成為長樂閣頭牌出賣自己尋找靠山,可是為了救人類,又願意站出來犧牲,既不夠狠也不夠善良,誰會真心感激你?”
月望緊緊的咬住牙關,一滴深藍色的血從他嘴角溢了出來。
今晚上,他被抓了魔族會撬開他的嘴,問出其他族人的下落,就因為他,鲛人族會慘死會滅族。
他好恨,恨魔族、恨自己。
面前的鲛人,像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背脊不自覺拉成弓形,雙手青筋暴起,一雙眼睛就像深海中的火焰,他的妖氣充溢着整座宮殿。
見月望想報仇的情緒已經被她挑到頂點,沈小燈坐了下來,聲音輕緩的說道:“我可以幫你。”
什麽?月望驚訝的擡起頭。
沈小燈将儲物袋裏的鲛人珠放進了月望的手中,人類溫暖的體溫是他這種水底生物所沒有的。
“這是你族人的內丹,你可以帶着它回到深海,回到家裏。”
她用語言給他描繪了夢中的景象。
“只要,你跟我簽訂血契,我就可以幫你……殺了烏善,還鲛人族太平,你的族人将在深海中繁衍生息再也沒有災禍。”
……他已經見過太多的死人、太多的殺戮、太多族人的眼淚,他已經很累了,沈小燈溫柔的聲音似乎有種魔力安撫他躁動的神經。
“真的嗎……”
沈小燈黑色的瞳仁裏流淌着善意的柔光。
“當然,我有辦法對付殷慈,你只需要付出一點代價,為我所用。”
一個走投無路的可憐人,面前哪怕是塊浮木他也會緊緊的抓住,更不用說她之前的話就已經刺穿了他的僞裝,他已經沒有什麽可以失去的了,投靠一個壞人,讓壞人去對抗另一個壞人才是最正确的選擇。
更何況,她至少表面上是善意的……陷入深淵的月望,就算知道她是陌生人甚至有可能在欺騙他,也害怕戳穿最後這丁點可能,下意識讓自己接受。
原著中,鲛人月望在烏善要殺死他時,被殷慈帶回魔族的沈扶搖所救,沉迷于他的外貌,又同情他的身世,沈扶搖哀求殷慈放過鲛人族,月望以為真的有希望,在魔族的這段時間愛上了沈扶搖。
可是,殷慈表面答應了女主,實則吃醋不已,暗地殺死了月望。
女主知道後對男二殷慈心冷重新投入了男主的懷抱。
由此可見,遠離人類的鲛人根本就不懂人心的險惡,所以說服他并不困難。
難的是血契是否能成功。
修真域界,血契是最有效的和靈寵契約的方法,但是對方不能是人類。
按照這條法則,鲛人能算人類嗎?如果不算,那魔族能算人類嗎?如果也不算,那她就有了給殷慈打下血契的可能。
比起殺了殷慈,她更想留着他,做供她使喚的仆人,慢慢折磨,直到她滿意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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