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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把獵獵燃燒,将大廳盡頭那架精美巨大的黃金天平映得光芒萬千。天平後的寶座上,狼頭人身的死神肅然凝坐,他身前的瑪特神手執“真實之羽”正在天平邊計量,一只長着鱷魚頭、獅子的上身和河馬後腿的醜陋動物,正乖乖地趴在死神腳下,饑餓的雙眼緊盯着天平上稱量的心髒,等待食物的到來——那就是阿米特獸!
她拉了拉身上的白袍,将自己裹緊,低聲對身旁并排走着的亡靈說:“我不想就這麽死去。我想得到永生。”
那亡靈望着死神腳下的怪獸顫抖着說:“沒有人想被阿米特獸吃掉,它是惡魔的吞噬者,它會把受懲罰的人吃得骨頭不剩!”
“他們會怎麽做?”她裝作恐懼地問。
亡靈低聲說:“我們走到死神的面前的時候,瑪特神會把我們的心髒放在那座天平上用‘真實之羽’稱量,如果重量相等或者心髒的重量小于‘真實之羽’,我們就将被庇護,得到保佑;如果不是,就會被阿米特獸撕裂吞掉,以懲罰我們生前犯下的罪惡。喂,你生前是個善良的人嗎?”
她沒有回答,拉了拉黑色的面紗,将臉蓋得更嚴密,等待着伺機而動。
忽然,一只禿鹫發出一聲呼嘯從高遠的廳門俯身飛入,風一般掠過人群,落到死神面前,昂首停在天平杆中央。半晌,一個低沉的聲音緩緩在宏偉的大廳中回蕩:“被封印詛咒了的靈魂?”——那是瑪特神的聲音。
禿鹫一聲嘶叫,揮展翅膀,似在回答死神的話。
瑪特神拿過長長的紙卷低頭尋找片刻,擡頭對死神阿努比斯說:“死神,的确是被封印詛咒的靈魂——底比斯埃及的法老王——奧西裏斯。”
亡靈中頓時漫過一陣騷動:“啊,是我們死去的法老!”
阿米特獸兇惡地昂首吼叫一聲,大廳躁動的聲音瞬時消失,寂靜如常。
死神說:“把他帶到我的面前。”幾個狗頭人身的神職将一個裹着白袍的亡靈帶到天平的前面,亡靈摘下白色的鬥篷,昂首面對面前的死神。
“啊!法老陛下!”亡靈們看清了那人深綠色濃密的頭發、星星一樣充滿光芒的眼睛和偉岸高大的身軀,震驚地伏倒在地。
死神猙獰的狼眼閃過銳利的目光,打量了一眼眼前的男人,問道:“你就是人間統治尼羅河的父母,埃及的法老奧西裏斯?”
“是的,尊敬的死神。”奧西裏斯直視着他回答。
“你有一雙堅毅勇敢的眼睛。”死神平靜地說,擡手對瑪特神示意,“稱量他的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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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特神回手從神職手中接過一個月光石的罐子,那裏面裝着奧西裏斯心髒。罐子浸在火光和星光的交輝中顯得玲珑剔透。她從罐子中取出一顆強健的心髒,放在天平的一端。然後将手中的“真實之羽”放在天平的另一端。
死神從寶座上站起,走到天平面前。大廳中所有亡靈、神職及動物都屏息注視着眼前的一切。鉛垂緩緩調動到最合适的位置,死神收回手,心髒的那一端高高翹起,“真實之羽”降下。
“啊!法老的心充滿愛與善良!”亡靈們發出一陣低低的歡呼。
阿米特獸不甘地發出低吼,瑪特神将心髒重新裝回罐子。
“好吧,奧西裏斯,你生前善良真實,你應該得到庇護和永生。但是,”死神坐回寶座,說,“你死時受到了世上最嚴厲的詛咒,你被人裝進石棺沉入了尼羅河的滾滾洪流,石棺上不可破解的封印詛咒了你永世不得超脫,尼羅河也因此将年年泛濫。我無法讓你通過這裏,得到永生。”
奧西裏斯眉頭一皺,說:“尊敬的死神,我深知我所受的詛咒之惡毒。我願意以我的靈魂償還這個詛咒,只要尼羅河不再因此泛濫,奪走我的人民的生命,我願意把自己獻給阿米特獸做食物,被惡魔吞食。”
大廳內亡靈們驚愕地低呼一聲,陷入死寂。阿米特獸聞言興奮地昂起醜陋的鱷魚頭,等待死神的決定。瑪特神也驚訝地望向奧西裏斯。
片刻沉寂後,死神點頭:“好吧,如果你自己願意獻身抵咒的話……”
“等一下!”一聲吶喊劃破緊張的空氣,在沉默的大廳裏像一道閃電劃過。與此同時,一把鑲金的短匕“嗖”地飛過,釘入死神和奧西裏斯之間黃金鑄就的天平上。雪亮匕首反射着火光,刀把尚在嗡嗡顫動。
“什麽人?!”所有冥界武士立刻舉起長槍緊張回頭尋向聲音來處,亡靈們齊齊回轉頭,赫然發現大廳入口處,一個蒙着黑色面紗的長發女子手執短劍正威然而立。
她頭上精美的黃金飾品垂到額前,華貴的光澤映入她黑寶石一樣迷人的眼睛裏。颀長的手臂上箍着一條金色細蛇,纖細的腰肢裸露在黑紗的胸衣下,黑紗的短裙裹住她健美的雙腿,腳上是明亮黃金腳環,烏黑的長發在腰際拂動。
在這個陰森壓抑,充滿白衣亡靈的審判大廳裏,黑衣女子的突然出現無疑掀起了混亂。一剎那,她被冥界武士包圍了,鋒利的長矛将她指在中間。
“你!” 剛才還與她同行說話的亡靈吓呆了地看了看被她一把扯下抛在腳邊的白衣,一跤跌在地上。
她似乎無視眼前的刀尖包圍,挺起胸大聲說:“死神,您不能判他沉淪!”
這回音還沒有在廣闊的大廳中消失,她已經如飛鳥般輕捷地一縱越出冥界武士的包圍,驚異的亡靈們不由紛紛後退給她閃出一條道路。
她一手握着短劍,一手輕輕摘下面紗,一張迷人的臉孔出現在火光下。
“艾西斯?!”奧西裏斯看清了來人,不由驚愕,“你來這裏做什麽?!”
她周圍的亡靈一看清這張秀美的臉,頓時驚慌又帶着歡喜地叫了起來,同時跪倒一地:“啊!是艾西斯王後殿下!”
冥界武士們閃電般包圍過來,阿米特獸目露兇光挺起上身保護在死神身前。靜靜看着這一切的死神卻揮了揮手,對艾西斯問:“陌生人,你不是亡靈,你來自人間。告訴我,你是誰?”
艾西斯走到黃金天平前,與奧西裏斯并肩而立,回答道:“尊敬的死神,我是埃及的王後,法老奧西裏斯的妻子。我通過巫術到這裏來,是想請求您的允許,複活我的丈夫奧西裏斯!”
此話一出,大廳嘩然。已死來到冥界審判大廳的靈魂怎麽能夠複活?
果然,死神微微一笑:“艾西斯王後,這是不可能的。何況,你的丈夫還被封印并受到了最惡毒的詛咒。我饒恕你擅闖冥界的罪行,你離開這裏吧。”話音剛落,幾個冥界武士已經抓住了她的雙臂。
“不!”艾西斯大喊,試圖掙脫,“死神,奧西裏斯不能死!他是護佑埃及人民的偉大君主,他教會我們的子民灌溉種植,他遠赴美索不達米亞幫助窮苦的人們。在他的保護下埃及風調雨順,國家富饒美麗。他是埃及人的父親,他不能死!”
大廳中開始騷動,亡靈們紛紛流下愛戴敬仰的熱淚。奧西裏斯心中一痛,抱住艾西斯雙肩:“艾西斯,回去吧……”
艾西斯沖他搖搖頭,繼續大聲喊道:“死神,奧西裏斯不能死!因為他是被陷害的。王弟塞特嫉妒成性,将他關進石棺并下了生生世世的封印,沉入了尼羅河。尼羅河為了懲罰這罪惡,開始無休止地泛濫。您睜開眼看一看,多少人死于洪水,這些亡靈們,都是冤死的孤魂!”
騷動更大,白衣的亡靈們有的開始痛哭。他們失掉了家園,失掉了肥沃的土地,流離失所最終被洪水、饑餓或者疾病奪去了生命。所以才源源不斷地來到這裏。
拿着“真實之羽”的瑪特神動容,對死神說:“最近的确多了很多亡魂,他們本來都不應該這麽早就死亡。人間看來真的有大罪孽發生。”
艾西斯甩掉制擎她的手臂,挺身說:“死神,如果這世界上還有正義,就請讓我們的法老奧西裏斯複活!現在陰險篡位的塞特正在埃及國王的寶座上為非作歹,他是黑暗的聲音,給我們的國家和人民帶來無窮的災難,只有奧西裏斯能拯救埃及,能夠讓偉大的尼羅河平靜!”
她哀求真摯的目光像湖水一樣動人,亡靈們紛紛流着熱淚下跪,審判大廳內,死神的面前一片悲戚:“請讓我們的法老奧西裏斯複活——”
死神終止了這聲音,說:“艾西斯,我了解你的心情,也明白你的請求。可是下這封印的,是偉大的太陽神阿蒙·拉身邊的神靈護衛塞特。他擁有強大的法力和無敵的戰功,曾多次為太陽神抵擋了怪獸的襲擊,神界衆神都相信他的忠誠。你說他陰謀篡位,禍國殃民,恐怕沒人會相信。”
“我說的都是事實!”艾西斯含淚,“我可以向太陽神阿蒙·拉發誓,如果有半句虛言,就死無葬身之處,永墜黑暗!”她舉起左手,铿锵而言。
奧西裏斯一把将她擋在身後:“如果衆神要有什麽懲罰,就都降臨到我的身上吧,不要傷害艾西斯。”
瑪特神為難地看看死神,死神正望着他們皺眉沉思。
“好吧,既然你已經發誓,我不再多言。但是奧西裏斯不能複活。”死神說,“除非,你能召喚衆神的魔力,得到太陽神阿蒙·拉的寬恕。”
“太陽神的寬恕?”奧西裏斯和艾西斯吃了一驚,望向死神。
死神繼續說:“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我給你這個機會。我會暫時保存奧西裏斯的五髒和靈魂。如果你能在三天內,召喚魔力,見到衆神之神太陽神,并得到他的寬恕,封印在奧西裏斯身上的詛咒自然能夠解開,他将會從此複活,平息憤怒的尼羅河,拯救苦難中的埃及。”
“啊!”艾西斯十分驚喜。
“但是,”死神說,“見到衆神之神太陽神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你想要找到他,恐怕要付出很大的代價,你真的要去嗎?”
奧西裏斯擔憂地看着艾西斯,艾西斯給他一個堅定的笑容,轉頭對死神說:“好的,我明白,感謝您,尊敬的死神。三天後,我将兌現我的承諾,得到太陽神的寬恕,複活我的丈夫。在此之前,請好好照顧奧西裏斯。”
說完,她俯身單膝下跪,向死神致以最高的禮贊,然後起身面對着奧西裏斯,在他唇上留下熾熱的一吻,輕聲說:“等着我……”
奧西裏斯的目光中充滿柔情與擔憂,攬過她的纖腰,将她緊緊摟進懷裏。
此時大廳裏的亡靈響起激動的低呼,無數聲音在祈禱,感激,驚訝。
良久,艾西斯掙脫奧西裏斯的懷抱,無聲地望進他的雙眼,默默告別。
奧西裏斯深情地望着她:“艾西斯,你是埃及的王後,好好活着……”
艾西斯的唇畔綻放出一朵魅惑的笑容,如同蓮花盛開,幻美無限。她最後望了一眼奧西裏斯,然後毅然轉身,頭也不回地走向大廳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