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父親!”她驚恐地大叫。她的父親,萬人景仰的太陽神,此時垂坐在金玉寶座中,整個人看上去毫無生氣,陌生而恐怖。
“父親!”她劇烈地搖晃着他,他卻沒有反應。
她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父親已經很久沒有見她,她今天按捺不住想念闖入這裏,卻發生了這種離奇的事情。而那原本忠誠的護衛,那個高大的有着黝黑頭發的男人塞特站立一旁,臉上帶着一反常态的邪惡微笑。
“他聽不到你的話。”塞特冷漠地在她身旁提醒,“他現在能聽到的,只有我的話。”
她發瘋般地轉過身,要刺傷他,卻被他捉住纖細的手腕擰在地上。
“我的公主,你還是安靜一些,也許,我可以讓你父親答應把你嫁給我,哈哈哈。”他嚣張狂笑。
“你這個惡魔!”她掙紮大叫,“你瘋了,竟然找到了偷心術!你的靈魂已經出賣給了魔鬼!”
他牽起她的金色頭發,說:“不要忘記,我是埃及的王子,在沙漠裏找東西并不難。”“為什麽!為什麽!”她幾欲瘋狂。
他詭秘笑起來:“被信任的人背叛,這感覺多美妙。”
她緊咬紅唇:“我要去告訴所有人你做了什麽!”
“那你就去說吧!”他大方地說,松開她,“只是到時候你的父親會說我要他說的話,而你,會被所有人認為是騙子。”
她憤怒地盯着他,拳頭就快握碎。
他走到太陽神的旁邊輕松地說:“其實本來我沒有機會對他施法的,只可惜他身上有個唯一的弱點,那就是你,他太愛你,所以我能有隙可乘。我要感謝你,伊西絲。”
她覺得全身的血液都湧上了頭頂。“我一定會阻止你。”她狠狠吐出這幾個字,頭也不回地離開太陽神廟。
神界的雨水很稀少,斷針一樣的雨線連綿不絕地落入吉厄海中,空氣濕重,傳說中,這是神的眼淚。她跪在雨中用泥土埋起紅綠斑斓的一條巨毒毒蛇,緊抿的雙唇堅決地吐出一串咒語:“瑟萊姆莫哈伊空……托莫多都……”魔咒聲中,她的纖長手指下瞬間鋪開鏡面般的金光,一個蛇頭熊身的龐然怪物拔地而起,發出震霄怒吼。
就叫你阿匹蔔獸吧。她默默地想,站起身來,面向太陽神廟的方向,在雨幕中眺望,雨水打濕她的長發和裙角,在風中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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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匹蔔獸,吃掉他!”她一揮手,阿匹蔔獸向塞特撲去,不遠處的父親漠然地看着這一切。“你瘋了嗎?”塞特大吼,黑夜中似閃電般纏鬥。
“伊西絲,你在幹什麽?!”來的是邁罕。她無暇顧及,全力襲向塞特。“邁罕,抓住她,她要殺死太陽神!”塞特大喊。邁罕驚呆了。
這時候,她父親突然出手制止了她,她失去了意識……
醒來時她被綁在木架上接受衆神的審判。冰冷的字句從高高俯視她的父親嘴中吐出,她看到塞特陰險滿足的笑意。她看到邁罕傷痛的臉,安穆凱憤怒的眼,下一秒就沉淪入黑暗。那依稀最後的一瞥,父親的眼角,似乎有淚滑下……很快,一切就被黑暗吞沒……
就是這片熟悉寒冷并貫穿輪回的黑暗,讓艾西斯打了個寒戰。她清醒過來,冷汗布滿全身。眉月當空,午夜即至。奧西裏斯搖着她:“艾西斯,醒醒!”
衆神注目,面帶驚疑。
艾西斯的目光遇到塞特,前塵往事、新仇舊恨像翻回來的海浪拍打着她的意識,她大叫:“我想起來了!是他,他從東方沙漠裏找到了偷心術,17年前就加害了太陽神,只有我一個人發現。制造阿匹蔔獸,不是為了傷害父親,是為了要除掉這個魔鬼!全都是假的,他騙了所有人!”
所有的目光像穿腸利箭般全都射向表情平靜的塞特。
他靜靜地看了艾西斯許久,說:“我真的應該早點兒殺掉你。”
“你!”邁罕搖搖晃晃地擋在艾西斯面前,“會受到懲罰的。”
“邁罕!”衆人驚呼中,邁罕突然載倒在艾西斯腳下,支撐到現在的所有力氣都用完了,心髒上壓制傷口的神力消失,鮮血奔濺,迅速地染紅了他的身體。
“邁罕!”艾西斯從奧西裏斯懷裏撲出來,抱住意識已經模糊了的邁罕的頭叫道,一股巨大的痛苦讓她的心髒都收緊了。
“邁罕,睜開眼!別……”她的眼淚淩亂滴落在他的臉上,不知所措地捂着他的胸口。
安穆凱也哭着來到他身邊。邁罕金色的眼睛失去了光澤,漸漸渙散,藍色的發散落在艾西斯的腿上。
“伊……西……絲……對不起……”他望着她,輕輕地說,迷離的目光中滿含着深情、歉疚,複雜而悠長。然後,緩緩合上了睫毛。
“不——”艾西斯大叫,雙手顫抖着,全身打戰,泣不成聲,額飾發出細碎的響聲。奧西裏斯從後面無聲抱住她,将她哭泣的臉靠在自己懷裏。
“塞特!”衆神怒吼,“你要怎麽解釋!”憤怒迅速彌漫了整個庭院。事實的真相太過突兀,令人錯愕。
塞特忽然低低地笑起來。他的目光淩厲地從衆神身上掃過,最後停在艾西斯身上。“沒想到妨礙我的人,17年前是你,17年後還是你。”他說,“是我的疏忽,不過今天一切都會結束!”
空氣女神蘇怒斥:“塞特,原來真的是你!”
衆神震怒中正要上前,塞特猛地舉起雙臂。霎時間,狂風大作,揚起他鷹翼般的黑袍,飛沙走石暴虐地掠過整個神廟,暴風如魔鬼的號叫讓人站立不穩寸步難行,無數怪叫聲在耳膜中炸起,地面裂開猙獰大口,各種各樣的巨大怪物吼叫着冒出,衆神還沒有在突變中驚醒便被一一制住。
“塞特!你到底想幹什麽?”樂神貝斯驚怒交加地抵抗着一頭怪獸。
塞特大笑着走到元初之水旁,奈芙笑意盈盈從庭院後的陰影處走出,來到塞特身邊。“奈芙!”艾西斯看到依舊美麗無雙的妹妹,痛心不已。
塞特将奈芙攬在懷裏,滿意地看着自己的傑作,說:“其實本來可以有更平和的方式,不過既然如此了,那就別怪我用強了。現在所有吉厄海裏的怪獸都在我的控制之下,神界也不會例外!”
“沒錯,”他踱到艾西斯面前,一只八爪怪獸牢牢地鉗制住了她,“你說的都沒錯,伊西絲。當年你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可惜那真相足夠讓你毀滅。現在,我已經在17年中得到了足夠控制一切的力量。你能得到的,也還是毀滅。這一次我不會再疏忽了。”
“你到底想要什麽?”奧西裏斯怒吼。塞特長笑:“我要的實在太多太多了,我要天上人間,我要成為新的衆神之神!”
“你瘋了……”奧西裏斯難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弟弟。
“瘋?”塞特臉色陰沉拽起奧西裏斯的前襟,“如果我瘋了,那也是拜你所賜,我的哥哥!從小到大,你都比我強。你被所有人喜愛,他們崇拜你,追随你,卻沒有人看上你身後的我一眼。你得到了最富庶的國家,永遠站在光芒中,我卻只能在你的陰影下。”
奧西裏斯震驚:“可是塞特,你是我的弟弟。我很愛你,沒有人忽視你。你天生神力,被神眷顧進入神界,這樣的殊榮,你是家族的驕傲啊,怎麽會有人忽視你!”
塞特冷笑一聲:“你是偉大的法老奧西裏斯,所以你永遠都不會明白。我要所有人都臣服在我的腳下,埃及也好,神界也好,沒人能阻止我。”
“17年修煉的偷心術,你已經刻毒入骨,能讓元初之水的結界消失,荷花枯萎……說,太陽神在哪裏?”祖母努特質問。
塞特狂笑,一腳踏入池水中,将枯萎的荷花一把扯下拎在手中,凋萎灰色的花瓣無力地低垂着,空蕩蕩的池水中憂傷地泛着漣漪。
“他現在,恐怕已經被永遠禁锢了吧。你們不會再見到他了。”他說。
“你做了什麽?!”安穆凱驚恐地大叫。
“其實,我沒有能力淩駕他。”塞特眉一挑,“17年前的得手是一時幸運。後來太陽神很快就從偷心術中清醒過來,只有身體依然被我控制。遺憾的是,我以為可以很快取而代之的,沒想到依然花費了17年的時間。”
“不過,也到了該得到我想要的東西的時候了。這世上已經沒有太陽神,我就是這個世界的主宰!”
艾西斯臉色煞白,轉頭看衆人,憤恨驚怒的表情出現在衆神的臉上,而每人卻因神力大減,苦于強大的怪獸,不能脫身。
月緩緩行,星漸漸暗,黑夜的天幕上,月亮已近中天,第三天就要到了!難道她真的再也不能得到太陽神的寬恕,奧西裏斯要永遠消失了嗎?!
想到這裏,艾西斯身體裏猛然湧起一股絕望的巨力,大叫一聲甩開被鉗制的右手,一把抽出短劍,閃電般回旋,八爪怪的長手齊齊被削落在地。她掙出身來。
奈芙星眸一寒,纖手齊揮,兩道飛刀劃出銀弧直取艾西斯雙手。
“艾西斯!”奧西裏斯大叫一聲,揮拳猛擊開身後的怪物,搭長弓射羽箭,一道星矢竄去,兩把飛刀精準射落。
奈芙吃了一驚,單手一揮,更多的巨大怪物轟鳴着從神殿的柱子後走出來,沖進庭院,将奧西裏斯和艾西斯圍在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