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
幾匹駿馬風馳電掣地不斷往前沖去,奔騰的馬蹄卷起陣陣狂沙,豔陽照在馬兒的鬃毛上,閃爍着耀眼的光芒。
帶頭的一人一馬速度極快,惹得身後的随從緊張的策馬狂奔,嘴裏還不斷地呼喊着,“公主……”
眼看公主與他們之間的距離愈來愈遠,他們的臉都黑了一半。
若是真跟丢了公主,等回到宮裏,他們這些失職的人不是這個月的俸銀被扣,就是要被重罰一頓。
王上拿他的寶貝女兒沒有辦法,總是拿他們來開刀啊!
想到這裏,衆随從只好拚命地揮舞着手中的馬鞭,以期追上愈發渺小的身影。
“咦……”
金穆兒驀地猛力急扯缰繩,急馳下的馬蹄驟然止步,人立而起,一幹侍衛都為她的小命捏了把冷汗之際,卻見她松了松缰繩,馬兒竟奇跡似的安定了下來。
“好寶兒,真乖!”一等人馬都平安之後,她像是完全沒有察覺方才的狀況有多驚險似的,粲笑着躍下馬,輕撫着愛駒贊道。
“公主殿下,該回宮了。”再讓公主再這麽優游下去,只怕他們遲早項上人頭不保。
“我不回去!”她今兒個之所以偷溜出來,便是因為心中煩悶,現在太陽都還沒下山,她也沒玩夠,才不想這麽早回去面對那些個糟心事。
侍衛們都知道公主本性善良,可性子卻極拗,要是她不想做的事,別說好言相勸無用,就算十匹馬也拉不動,更何況他們也不可能硬将公主給綁回去,所以只能愁苦地面面相觑。
“怎麽,本公主想去東城裏逛逛、散散心也不行嗎?”鳳眼兒一挑,金穆兒渾身散發着一股子渾然天成的貴氣,讓人說不出一個不字來。
“屬下不敢!”
“既然不敢就讓開些。”
說完,她再次跳上愛駒寶兒,策馬而去,不過片刻時間,已來到東城門前,她俐落的躍下了地,牽着寶兒開始閑逛起來。
身為金昌國唯一的公主,父王和王兄一向不願拘着她,總是任由着偶爾出宮來逛逛,所以她對這條街自然熟悉。
她知道哪兒有賣什麽,也知道什麽東西能讓她的心情好些,但她卻不着急着去買最喜歡吃的糖葫蘆,而是信步閑逛着,想要瞧瞧能不能從其他小攤子上找着一些好東西。
哇,真美!
一見那顆閃耀着七彩琉光的琉璃,她的心裏便起了這樣一陣的贊嘆,可偏偏還來不及搶上前去仔細瞧瞧,便被身後的一陣騷動給吸引了注意力。
金穆兒驀地回頭,便見一名身着錦服的男人,正惡狠狠地瞪着跌坐在地上的小乞兒,旋即眉心一皺,性急的她張唇便喝道:“當街欺淩一個小乞兒,這位公子羞是不羞?”
聞言,霍安準驀地轉過身去,炯然且淩厲的目光毫不客氣地朝她掃去,沒将她一身金貴的打扮、麗致的臉龐放在眼底,懶洋洋地掀唇道:“無知蠢婦。”
金穆兒頓時氣得牙根發癢,一雙水亮的眸子頓時閃出陣陣火光,伶牙俐齒的回道:“無禮村夫。”
“你說什麽?”霍安準不悅地揚高音調。打他出世到現在,還沒有哪個人敢在他的面前說他是村夫。
更何況他這一身磊落的模樣,究竟有哪一點像村夫了,這個女人到底是有沒有把眼珠子帶出門啊?
“會當街打人和罵人的,不是無禮村夫是什麽?”
“果真無知,你以為我是在欺淩他?”明明是眼前這個小子手腳不幹淨,扒了路人的東西,他可是見義勇為,怎料竟被誤會是恃強淩弱之人
“衆目睽睽之下,不容狡辯。”金穆兒冷冷的說道,一邊還示意身後終于追上她的護衛,讓他們去扶那個還躺在地上呻吟的乞兒。
乞兒倒也乖覺,知道救星出現,連忙假裝虛弱,就着護衛伸出去的手起身。
“你倒是會安罪名啊!”對于她的胡擾蠻纏,霍安準氣得抽了抽嘴角。
他身為皇子,做起事來或許有些張狂,可卻從來不做恃強淩弱這等劣事,而這丫頭竟然不分青紅皂白地就覺得他欺淩乞兒,她的一番話着實惹怒了他。
“你的意思是我誣賴了你?”
“那是自然!”
“好,那咱們來問問那孩子究竟是怎麽回事?”
“可以。”
同是燦亮亮的四目交接,四周的空氣頓時火光四射,那劍拔弩張的情勢,倒教在金穆兒身後的幾名護衛暗叫了一聲糟。
“其實,妹妹之所以心緒不佳,是因為今兒個在街上瞧着了一個魯男子,讓他給氣着的。”心中最委屈的事金穆兒選擇收藏,揀了不要緊的事說。
“喔?”濃眉微挑,金穆風倒像來了興致似的問道:“是什麽樣的男人?”
她也沒細想,很自然的就将自己的感覺說了出來。“身材挺壯實的也不顯胖,濃眉大眼的生得也好看,可偏偏就是那雙眸子冷得吓人,而且心眼小了些。”
“是咱們國人嗎?”
“看起來倒是不像,瞧他那一身錦袍,完全不耐磨的,咱們的人只愛穿棉衣,舒适又合穿,他看起來倒像是個中原來的大家少爺。”
“喔!”金穆風愈聽眉頭愈往中間攏去,腦筋不似妹妹的直線條,反而已經轉了十七、八個彎。
近來邊關緊張,那人聽來倒像是個有些尊貴的中原人,不過那人來這黃沙漫漫的金昌國要做什麽,是來做買賣的嗎?
念頭至此,他不禁多放了些心眼,籌謀着也許該派人去查探查探。
“而且咱們的人大都豪邁義氣,哪裏可能像他那樣小心眼。”
哼!
就不要讓她瞧見,否則她定要将這筆債給讨回來。
做錯了事兒要認,可結下的梁子也不能就這麽過了。
金穆兒想着想着,不自覺又鼓起了腮幫子,整個人活像是着了火的炭球兒,蹦噠蹦噠的。
瞧妹子那模樣好笑,金穆風忍不住又問道:“那人是怎麽惹你了?”
自家妹妹的性子打小就躁,也挺急公好義的,這回的事只怕也是打抱不平惹來的。
他不禁搖了搖頭,望着金穆兒的目光更添了幾許的不舍,心頭的憂慮更盛。
這陣子,金昌國正在和赤耶國的國主議親,他曉得妹妹壓根就不想嫁過去,畢竟赤耶國更偏漠北,民風更加剽悍,這讓向來傾慕禮義廉恥、琴棋書畫等中原文化的穆兒,有些無法接受。
可偏偏他們金昌國本就是小國,又夾在霍氏皇朝和赤耶國之間,當兩國交惡之時,便是他們金昌國倒黴時,所以必須擇其一結盟,但他們和赤耶國都是草原民族,自然較傾向赤耶國。
其實穆兒倒是貼心,從來也沒對他或者是父王抱怨一句,只是默默的一個人不開心着。
就是因為這樣,讓他這個做哥哥的,更是心疼。
金穆兒叨叨絮絮地說:“他在路上捉了個偷兒卻又不明說那乞兒犯了什麽事,害得妹妹以為他仗勢欺人,與他理論了起來。”
“這樣聽來,他倒也不算做錯了事啊!”
“那偷兒是個小乞丐,就算偷竊算不上好事,可是他也不想想他那眼神冰得能夠吓死人,便這麽瞪着一個孩子,若真吓死了那孩子,他也好不到哪裏去。”
金穆風忍不住笑了起來。只因為氣上了那個人,這丫頭連這樣扭曲作直的瞎話都扯得出來。
他沒好氣地搖了搖頭,語帶寵溺地數落道:“你也沒有好到哪裏去,對的倒讓你扳成錯的了。”
他與父王向來重視是非對錯,雖然穆兒被他們寵出了幾分嬌氣,但仍明了大是大非,聽她這般強詞奪理,倒還是頭一遭。
“反正他就是惹人厭啦!”
想到那人高高在上的模樣,她就是不順眼,尤其想到他要自己煮茶賠禮,她更是有一種壞心思被人活逮的窘意。
望着妹妹那氣呼呼的模樣,金穆風哈哈大笑了數聲,可心中對于她即将嫁到赤耶國一事憂慮難消,他沉默思索了一會兒,凝望着她,終于還是開了口,“穆兒,你可知道自己不久便要出嫁?”這是頭一回,他将這事提到臺面上來說。
雖說嫁過去是身份尊貴的王後,可是她那性子又哪裏是拘得住的。
“我知道!”金穆兒揚笑,點點頭,笑中雖帶着一抹委屈,可更多的是堅毅。
“哥哥不用擔心,我會好好的。”
如果非嫁不可,那就嫁吧!
“穆兒,這些日子,我會讓爹不要再多拘着你,你想去哪逛逛走走就去吧!”
“嗯!”驀地眼眶又閃現了淚光,可她卻堅強地不讓淚水成珠滑落下來。
她知道哥哥疼愛的心,若是這淚水就這麽落下,哥哥不知道會有多內疚。
于是她漾起燦爛的笑容,對王兄耍賴般地說:“那我要去龍陽鎮逛逛!”
龍陽鎮是霍氏皇朝最北的邊鎮,中原各地有許多商人都會将皇朝內的特産或名物拿到這裏販賣,穆兒最愛新奇的事物,讓她去那兒,應該會讓她的心情好些吧!
想到這裏,金穆風漾起了一抹寵溺的笑容,應允道:“喜歡就去吧,但是你記住,可不準甩了護衛,知道嗎?”
“嗯!”金穆兒用力地點了點頭。終于覺得今兒個也還不算太悲慘嘛,至少讓她賺到了一趟遠游,她這回必定要在龍陽鎮好好住上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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