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
又是刀砍、又是火燒的日子,真是存心讓人不得安生啊!
一次又一次的追殺,早已将金穆兒的耐性耗得一幹二淨。
她本來就不是一個只會躲在男人身後的女人,所以在經歷了幾次的狙殺之後,她已經可以很泰然自若地面對。
“同一批人嗎?”
完全不像方才才經過一番腥風血雨,死裏逃生,金穆兒的語氣倒像是在問今天的天氣如何那樣的泰然自若。
“啓禀王妃,是同一批人。”
這連日來的狙殺,早讓李衛摸清了這些人的來路,他們的手腕邊上都會刺上一個似是彎月的烙記,很容易分辨。
“還真是沒完沒了啊!”金穆兒瞧了那十幾具幾乎可說是泡在血水裏的屍體,忍不住搖搖頭,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習慣成了自然,便是漫天漾着濃濃的血腥味,她倒也沒有太放在心上,只是靜靜的吩咐道:“讓人把這兒收拾收拾吧!”
這座位在京郊屬于霍安準的別院裏頭,總共有五進、十幾個院落,交疊錯落,從他們來到這裏之後,她幾乎三天就得換座院子。
其實,要不是霍安準太緊張她,她倒是很願意和那些将士們一同住在軍營的,可偏偏他護她護得緊,寧願讓大軍圍着宅子駐紮,也想讓她住得舒服些,所以她也只能接受他的好意。
可誰知道,這宅子舒服是舒服,可住着也不安生,就算外頭團團圍着軍士們的帳篷,那些人還是有本領能夠摸進來。
搞到現在,若是霍安懷他們再不消停,只怕她都快沒院落可以住了。
“是!”
對于金穆兒的表現,李衛是驚詫的。
他原本以為就算她生長在邊關,或許不如皇朝女人那樣柔弱,可至少還是個女人,但如今瞧來,她只怕不一般。
除了不愛聞血腥味兒,所以總是時時搬屋子之外,金穆兒面對流水般湧來的刺客,常常連眉頭都沒有皺上一下。
倒是八王爺還時常大驚小怪,這不,說人人到。
李衛才讓人将屋子裏的死屍都收拾幹淨,再将窗子打開吹吹涼風,霍安準那颀長的身形已經急匆匆地往這兒趕來,身後跟着的還有早在京城被封之前,便已經眼明手快帶着整族人出城避禍的歐陽慕霖。
“李衛,王妃呢?”人才近前,腳步都還沒停,霍安準已經急急地開口問。
“王妃已經移到落雲居了。”
霍安準一聽,又要往落雲院的方向走去,可行進之間仍不免憂心地問道:“刺客來了,沒驚着她吧?”
“沒驚着!”李衛被逼得也得邊走邊回答,說完,他暗暗撇了撇唇。這世間事只怕也少有能驚着他們家王妃的吧!
“那就好、那就好……”邊說,霍安準向前行的腳步更快。
原本跟在霍安準身後的歐陽慕霖見狀,不由得同李衛停下腳步,目露驚奇地望向李衛。
李衛啥也沒說,只是聳了聳肩。
他想歐陽慕霖只是一時不習慣霍安準這種緊張樣,他相信再來個幾回,他便也會跟自己一樣,氣定神閑,淡定以對,自然不想多浪費口舌。
“他這段日子都這樣嗎?”歐陽慕霖仍忍不住好奇的問道。
打從霍安準将大軍安紮在京郊,然後潛身回京後,他們就一直沒日沒夜地在安排着如何能将霍安懷一舉擊垮的計劃,今日好不容易商量定了,他才能得空随着霍安準來瞧瞧他的新嫁娘。
可人都還沒見着,便先見着了這讓人瞠目結舌的一幕,他哪能不傻眼。
難得見歐陽慕霖那張總是漾滿笑意的臉龐,挂上一抹傻傻的拙樣,李衛伸手撚了撚胡子,然後好心情地說道:“歐陽大人不用大驚小怪,想來再過一些時日,你也能習慣的。”
這句話不說還好,一說歐陽慕霖更傻了。
如果只是偶爾的心血來潮,那麽他或許比較容易接受,可……既然能讓李衛習慣,那代表很可能以後也都會是這個模樣……
想到這裏,歐陽慕霖就忍不住想要親眼去瞧瞧,到底霍安準能轉變成怎樣的繞指柔來。
于是循着霍安準方才離去的方向,歐陽慕霖徐徐前行,人都還沒靠近落雲居,又聽到一陣打鬥聲。
還真是潮水般的刺客啊!
打發了一撥又來一撥。
看來這回霍安懷不拿下霍安準的小命,是不肯幹休的了。
歐陽慕霖搖了搖頭,倏地快步疾行,只見才剛收拾好的落雲居已經圍了七、八個黑衣人。
那些黑衣人手裏都是亮晃晃的劍,光芒在陽光的照射之下更顯刺眼。
他本想加入戰局,可是霍安準左一個飛拳、右一個掃腿,倒也沒有什麽應付不來的地方,索性緩下步子,靜靜地瞧着。
突然間,歐陽慕霖見其中一個黑衣人擡手捂住了自己的後腦杓,仿佛被打了一下,初時他沒有細瞧,還不明所以,可專心定睛一瞧,便見一抹小小的身影蹲在牆角,一雙小手還忙不疊地揀選地上的小石子。
咚的一聲,又一個黑衣人中了招。
呵,他就說嘛,霍安準憑一人之力對戰多人,也不見吃力,原來還有個幫手幫着偷襲呢!
遠遠瞧着那女人的面容倒不真切,但見她扔了幾顆又低下頭揀選石子,然後擡起頭來又扔了幾顆。
還真是個膽子大的!
有這樣的女人在身邊,霍安準以後只怕得要提心吊膽的過生活了吧!
“霍安準,我好餓,你快快解決了他們,我要吃飯。”金穆兒打小就被嬌寵,及至後來嫁給了霍安準,一樣被嬌寵着,所以一直禁不起餓。
平常時候,萬事好說,可是一旦餓了肚子,那臉色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要是被餓過頭了,還會好半天不理人。
霍安準一聽她的嬌嚷,再一想到他難得可以抽空回家一趟,若是她板起臉孔不理人,那可多掃興。
于是他當下專心對敵,渾身蘊了十成的勁力,左右開弓,不一會兒就把黑衣人全打趴在地。
霍安準還沒來得及收功養息,便一個箭步地沖上前去,一把就想抱起金穆兒,可她滑溜淘氣,不等他抱上就跑了開來,挑釁地奉送他一串銀鈴似的笑聲,聽到那笑聲,他既不惱也不怒,迳直朝着她所在的方向大踏步而去。
看得正起勁的歐陽慕霖以為她還要跑,可誰知道這個姑娘又再一次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她顯然刻意等着霍安準接近,然後主動将他給抱了個滿懷。
看到這裏,歐陽慕霖這會兒總算清楚李衛所說的“習慣”是怎麽一回事了。
初時看得不敢置信,可若是這樣的戲碼再瞧上個幾回,只怕要不習慣也難吧!
信步踱上前,歐陽慕霖的眉心忽地一皺,眼尖地瞧見一張似曾相識的面孔正端着茶水朝着霍安準兩人走去。
好熟悉啊!
他邊走邊想,可一時想不起這個丫鬟打扮的人到底在哪兒見過,不過當他的眸子被一記閃光刺了一下,他本能地大吼了一聲,“小心……”
霍安準幾乎是在同一時間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金穆兒拉至身後,旋即刀光落下,将他的手臂刺個正着。
何止身經百戰,霍安準又怎會将這樣的小傷給看在眼底,薄唇抿起,他毫不留情地擡手拍向那名丫鬟的胸口。
那名丫鬟的眸中閃現出一抹不敢置信,唇角逸出了一絲鮮血,砰的一聲跌坐在地。
“你是誰?”
“八皇子饒命、八皇子饒命……”丫鬟一見霍安準走近,連忙跪地求饒,可是頭磕着磕着,眼中又陡起一陣殺意,她出其不意地躍身而起,自靴中抽起的匕首已經指向金穆兒的心窩。
還真是不肯死心的賊人!霍安準見狀,連忙一個躍身,将還想行刺的刺客給飛踢了出去,那一腳他可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他這回不敢再大意,将金穆兒護在身後,又驅前了幾步,朝着起不了身的刺客再次問道:“是誰指使你來的?”
“太子妃捉了小的家人……逼着我為她辦事……要我為她殺了八王妃……素聞八王爺心胸寬闊,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但求八王爺放過我的家人。”說完,那人随即阖了眼,瞬間沒了氣息。
“黎明柔!”霍安準咬着牙吐出了這個名字。
那語氣之沉,讓人毫不懷疑若是她此刻在場,絕對會被他給扭斷了脖子。
“你……立刻帶人去将黎明柔給我綁了來。”轉身,他朝着歐陽慕霖厲聲說。
竟然想将主意打到穆兒的身上,這口氣他怎麽也咽不下去。
“現在?!”霍安準遇事一向是冷靜出了名的,歐陽慕霖還是頭一回見他氣得失去理智。“現在動她不好吧?”
雖說進城的密道他們早就備好,可那是為了出其不意的進攻而布置的,現在用密道進城去抓人,不啻是打草驚蛇。
“我說現在!”
霍安準這回倒是想通了,今天的事黎明柔脫不了關系,只怕那時在邊關金穆兒被下毒,也和她有關。
斬草要除根,他不允許任何想要傷害金穆兒的人活在世上。
見霍安準說得這樣肯定,歐陽慕霖也不好再說什麽。老實說,以他們的布置,要摸出一個人并不難,更何況太子府裏他們也早就安插好自己的人手了。
唉,黎明柔都已經做了太子妃,還敢觊觎霍安準,将腦筋動到金穆兒身上,也難怪霍安準會氣得想殺人了。
從小便是金枝玉葉,黎明柔何曾被人這樣對待過,不但五花大綁,還被個臭布袋給套着,更被人給重重摔在地上,撞得她七葷八素,好不容易回了神,突地被人掀了布袋,便見霍安準眼神森冷,正居高臨下瞪着她。
“八皇子……”乍見心儀已久之人,黎明柔自是滿臉欣喜,驚呼了一聲,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危險。
歐陽慕霖在一旁看了,忍不住替她捏了把冷汗。
“那人是你派來的?”霍安準冷然指了指被擱在角落的那具屍體,冷聲問道。
黎明柔順着一瞧,臉上的喜悅驀地僵住,再想想自己方才所遭受的待遇,顯然霍安準捉她來,是為了替心愛的女人出氣來着。
霍地轉過頭,她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咬着唇問道:“你就為了她把我捉來這兒的?”
“說,是不是你?!”
霍安準凝視她問。初見時其實有些震驚,想當初自己雖然不喜于她,可她倒也算得上絕豔,可如今卻見她身形消瘦,形容甚至有些枯槁,她怎麽把自己搞成了這個樣子?
随着霍安懷處心積慮培養的暗衛愈發折損,他看她的眼神也就愈發冷冽,黎明柔知道自己若再不做些什麽,他就要将滿肚子的怨氣都出在她的身上了。
既然那些蠢蛋暗衛殺不了金穆兒,那麽她自己去找人來殺她,本以為這次十拿九穩,卻沒想到她原本安然地待在太子府,卻在頃刻之間被人劫了出來。
想到他們劫人時的輕而易舉,黎明柔像是終于發現情況不妙,起了憂心。
原以為霍安準之所以駐紮城外沒有進宮,是因為沒把握,可現在瞧來,他早就做足了準備,只不過是在等待更好的時機。
想通了這其中的關節,又見霍安準的眼神愈發森冷,殺意乍現,黎明柔背脊驀地發涼,連忙說道:“八皇子,我在京城日日夜夜等着你回來,現在你回來了,我們……”
霍安準哪有耐心聽她廢話,揚聲喝道:“我只問你,是不是你三番兩次想要索了穆兒的命?”
穆兒?叫得好親熱啊!
她心中的酸意驀地泛起,霎時什麽理智都沒了,有些失控地嚷嚷道:“對,就是我想要她的命,她憑什麽得到我想要的男人,她不過是個外邦小國的公主,上不了臺面,她……”
聽到她口不擇言地诋毀心愛的女人,他的眼神驀地一冷,向來不打女人的他竟狠狠扇了她一個耳刮子,然後冷聲交代,“來人啊,将她帶下去關押起來。”
“你要把我關起來?!”黎明柔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她一向知道他是心狠出了名的,可怎麽也沒想到自己一片真情,竟然換來他這般殘忍的響應。
“怎麽,難道我關不得嗎?”
就憑她想要傷害穆兒的舉動,他便是殺了她也不為過。
只是他的奪城計劃早已謀劃完全,他不想在這個時候因為黎明柔而壞了大事,這才從輕發落。
“霍安準,你知道不知道我一直心儀于你?!”不堪受到這樣的刺激,她再也端不起向來高高在上的架子,顧不得顏面地大喊道。
“我知道!”
而且從一開始就知道了,可知道是一回事,要不要接受又是另一回事,他便是再笨也不會娶一個像她這樣心機深沉的女人,像他的穆兒多好,率直又可人。
“既然你知道,為何不肯娶我?”
“因為他愛的是我!”
看不下去黎明柔的癡纏,金穆兒從霍安準的身後走了出來。
“你胡說!”
“我有沒有胡說,你心底最清楚,這個男人愛我,而我亦鐘情于他,咱們約好了要做三世的夫妻,你若想要成為他的妻子,最少再等三輩子。”說完,金穆兒又冷冷瞪了霍安準一眼,腳跟一旋就進了屋子。
見自家主子走了,杏花兒也靈巧地跟了上去,可當霍安準也準備跟上時,厚厚的木門板已經結結實實地關上了。
吃了閉門羹的霍安準臉色一沉,滿心的怒火無處發洩,又瞪了一眼正哭得肝腸寸斷的黎明柔後,便将眼光調向正在看好戲的歐陽慕霖身上,咬牙說道:“看來,我還是讓這對夫妻太好過了,他們才有這個閑情可以來找我麻煩!告訴李衛,讓他整軍,咱們明日便下戰帖。”
“那皇上……”
“放心吧!”
他已經将一切都打理好了,本來就盤算着還要些時間才能了結這一切,偏巧黎明柔這個可惡的女人又不長眼的往大刀上靠,那麽他就稱了他們的心。
哼!
可惡!
金穆兒拿着剪子,正想剪描好的鞋幫子,倒不是她變賢慧了,而是她氣壞了。
眼前的紙轉瞬間幻化成了霍安準,她剪剪剪、再剪剪剪……
那個該死的男人憑什麽這麽待她!口口聲聲說愛她,可是在京城裏還有個癡心愛着他的女人。
她知道自己不該吃醋,畢竟他對黎明柔是這樣的不假辭色,偏偏心裏頭那股子酸,源源不絕的冒出來,弄得她極其火大。
最可惡的是,她只不過是那日把門關了,他就不進來了,而且還一連好幾日都不曾回府,要是依他以前的性子,他應該會被門給拆了,哄求她原諒,現在……竟然絲毫沒有理會她的心情……
金穆兒愈想心情愈糟,便剪得更加大力,好好的一個鞋幫子被剪了個稀巴爛。
“不好了……不好了!”突然間杏花兒邊喊邊跑了進來,往日總漾在臉上的甜笑早已消失無縱,只剩下驚慌。
金穆兒見狀,眉心一皺,連忙問道:“怎麽回事?”
“是……八王爺出事了!”杏花兒跑得氣喘籲籲,結結巴巴地說道。
一聽,金穆兒心裏頭那股子氣立刻煙消雲散,急忙将手上的剪子和破爛的鞋幫子往桌上的籃子一扔,起身迎向杏花兒,不住疊聲問道:“出了什麽事了?”
“黎丞相不知從哪打聽到黎明柔被關在咱們別院裏,派了人過來,說已經把八王爺扣留在宮中,若是不将黎明柔送回去,他不敢保證八王爺的安危。”
霍安準被捉了?怎麽會?!
這些日子以來,他們什麽災難沒碰過,可每回他總是能比別人早想一步,不但沒讓那些歹人得逞過,有時甚至還能倒打一靶。
像這樣精于算計的男人,也會被旁人算計去?
金穆兒聽着杏花兒的話,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可她一時管不了那麽多,領着杏花兒便要往關押着黎明柔的屋子走去,可半途又頓了住。
“王妃,你怎麽了?”
“不對,以霍安準的個性,斷不可能這麽輕易的被捉住,黎家派人來的這個舉動也很可疑,再說,霍安準好端端的怎麽會進宮?這些傳言漏洞百出,一點兒也不可信。”
話雖然是這麽說,可是事情一旦關系到霍安準的安危,金穆兒自然也是不敢大意。
不行,她得靜下心來,好好想想究竟該怎麽做。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讓紊亂的腦袋瓜子消停下來,她細細深思了好一會兒,便擡頭對杏花兒說道,“杏花兒,我想要進宮,你有沒有法子?”
她知道現在是非常時期,她就算是皇上的兒媳婦也不可能輕易進宮,可那日霍安準既然能夠神鬼不知地将黎明柔給捉了來,他一定有進宮的路子。
就算杏花兒不知道,李衛或是福安想必也會知道,她可不想繼續在這兒胡思亂想了。
“進宮?!這是萬萬不可啊!”杏花兒立時吓了一跳,連忙阻止。
“為何不可?”
“現在皇宮之中全都是太子的人馬,若是王妃被捉了,豈不成了他們掣肘八王爺的籌碼了嗎?”
“放心,我不會被捉的!”他們去捉個人都能不動聲色,難道要帶一個人進去很難嗎?
“王妃……”瞧着金穆兒那信誓旦旦的模樣,杏花兒急得都快掉淚了。
一心都撲在霍安準安危上的金穆兒,哪裏理會得了那麽多,腳跟兒一旋,便朝着裏屋走去。
她要去……一定得去,即使明知有可能是陷阱,但是……如果是真的呢?
驀地倒抽了口涼氣,若是霍安準真的一時不慎,被人捉進宮,她簡直不敢想像他會受到怎樣的折磨。
她不能再待在這兒了!
換好了男裝,金穆兒匆匆地就要出門,誰知道李衛卻先一步等在院落外,一見她身着男裝,面色未變,躬身行禮。
“王妃若要進宮,不如由屬下帶路吧!”
她驀地一愣,連忙問道:“你怎麽知道我要進宮?”
“是八王爺交代屬下在這兒等着。”李衛說着,眸底戾光驀地一閃,出其不意一個手刀朝她纖細的頸項劈去。
“你……”驀地被偷襲,金穆兒愕然地瞪大了眼,可還來不及說話,就已昏了過去。
這該死的霍安準,竟然敢讓他的屬下敲暈她,看她到時怎麽跟他算帳!
霍安準被五花大綁動彈不得,縛滿整身的繩子上頭還系着另一根繩子,霍安懷握住繩子另一端,硬扯着他走,然霍安準毫無懼色,嘴角甚至隐隐噙着一抹笑意。
霍安懷停在皇上的朝陽殿前,轉過頭來瞧着霍安準,說道:“你不是很想在死前再見父皇一面嗎?身為大哥,我就成全你的這個心願。”
“多謝皇兄!”對于霍安懷的志得意滿,霍安準只是淡淡的說道,仿佛一丁點也不在意自己的生死。
望着霍安準那氣定神閑的模樣,霍安懷的眉頭一皺,本來得意揚揚的心思也跟着緩了緩。
他為什麽會只身出現在皇宮之中,還等着他的人來捉?
想到這裏,霍安懷驀地僵住,眯着眼上上下下打量着被五花大綁的霍安準,想要看出什麽端倪來,但見他那副什麽都不在乎的模樣,疑心更甚。
霍安準雖然可以領兵圍城,可那對皇朝的傷害頗大,所以他偏要出乎霍安懷的意料之外,只身前來,一來确認他沒将父皇挪了位置,一一來只要他的布置得當,他可以不費一兵一卒拿下霍安懷。
只要拿下了霍安懷,再救出了皇上,皇朝的衆多兵馬便不用自己人打自己人。
霍安懷愈看他,心裏愈發沒底,于是他收回探究的目光,再見團團圍住霍安準的衆多禁衛,當下勉力鎮定心神,揚聲說道:“你快進去瞧瞧父皇吧!”
“多謝皇兄仁慈!”
霍安準毫不吝惜地贊揚了霍安懷一聲,倒換來他一抹戒備的眼神。
這個皇弟從來不誇人的,今兒個怎麽轉了性了,難道他不知道自己已經命在旦夕了嗎?
霍安懷的心中滿是猜忌,可是有皇位那麽大的甜頭在前面,更何況他只差一步了,只要帶着霍安準進去見了父皇,然後再殺了父皇嫁禍給他,他就能夠名正言順地登上皇位,并且毫無顧忌地殺了這個讓他恨得咬牙切齒的男人,所以他硬是吞下這股不安。
“別廢話,咱們快進去吧,我想父皇一定也很想見到你。”
生怕好事多磨,又見霍安準的态度這樣奇怪,霍安懷連忙扯着綁在霍安準身上的繩子就要走進宮殿。
可這時,遠方突然傳來一記長嘯,就在霍安懷的心思被吸引過去之際,霍安準身上的繩子已然被他驀地爆發勁力繃斷。
見霍安準在轉瞬之間重獲了自由,霍安懷整個人一僵,臉色倏地蒼白。
“皇兄,別緊張,那不過是我的屬下向駐紮在一裏之外的士兵所發的暗號,很快的五十萬大軍就會團團圍住皇城了。”
“這不可能……明明……你的軍隊全都是駐紮在三十裏外的。”
“咦,你不知道嗎?那些士兵早已悄悄改扮成尋常百姓,化整為零地來到京城附近了。”
“這怎麽可能?”
他的探子怎麽可能沒有察覺,除非……那些人全都背叛了他,才将情報隐匿了起來。
想通了其中的關節,霍安懷臉色大變。
對了,還有黎居安,難不成他也背叛自己?可是他的女兒是太子妃,他怎麽可能這麽做?
瞧着霍安懷陰晴不定的臉色,霍安準知道他在想些什麽,雖然很想讓他當個明白鬼,可是想要見父皇的心更甚,于是只是淡淡的說道:“黎居安的那老頭我不屑收買,不過他也不過是個老眼昏花之輩,要瞞過他不是什麽難事。”
驀地,霍安準蹙唇吹了一聲口哨,不一會,皇宮內院裏的那些大樹棵棵都有黑衣人躍了下來。
他将霍安懷交給了那些人,說道:“打入天牢,一切等皇上定奪。”
“是!”衆人齊聲應諾。
霍安準踩着堅定的步伐往殿內走去,不久便見錢德海站在廊下,喜極而泣地瞧着他,嘴裏還不住叨念着,“皇上,您瞧瞧老奴說的沒錯吧,八皇子果真帶着人來救您了。”
“快……快讓他進來!”皇上着急的嗓音立即從寝房內傳了出來。
霍安準聞言,快步走了進去。
金穆兒如今想必在府裏氣得直跳腳,他得快快把正事辦完回去安撫她才是,免得她真的包袱一背,一溜煙的跑回金昌國去,那他可就頭疼了。
【尾聲】
皇帝體弱駕崩,新皇登基。
今兒個正逢霍安準的登基大典,可他卻不讓宮人們伺候換衣,反而氣急敗壞地滿皇宮裏找人。
那個該死的妮子,又騙了他!
明明說好今天是他的登基大典,亦是她的冊封大典,偏偏還沒消氣的她這會兒又不知道躲哪兒去了。
她就是存心不讓他好過?
他都說知道錯了,可她這陣子卻還是不肯給他好臉色瞧,就因為那日他抛下她獨自涉險,還讓李衛一掌敲暈了她。
好不容易,昨夜他“折騰”了她一整夜,終于在她求饒之際逼得她答應了,可這會卻又躲得不見人影,她到底在想什麽啊?
“來人!”霍安準氣得往鳳儀宮中一坐,對着下頭的人說:“給我傳話下去,一個時辰之內,若是找不着皇後,那麽本皇就不登基了。”
簡單的一番話,倒是吓壞了底下的一群人。
早該榮養的錢德海一個箭步上前,結結實實的跪下。“皇上,登基大典是國之根本大事,皇上怎可這般任性妄為?”
正因為是伺候在先帝前面的,也是先帝口谕留下來繼續伺候新皇的,所以霍安準對他一向尊重,一見他跪地,霍安準的眉頭便皺了起來,還沒發話,他又搶先一步開口——
“奴才猜想皇後娘娘向來識大體,這會兒只是和皇上置着氣,等氣消了就會出現了。”
對于這個外族來的皇後,錢德海一開始也是對她的行事不拘、任性妄為而頭疼着,可随着時日過去,宮裏的氣氛因為她而鮮活了起來,讓他真心視之為主。
昨夜在試大典要穿的禮服時,他就瞧見了金穆兒總是不樂意地嘟着嘴,便知道她會來上這麽一出,果不其然,真被他料中了,所以他一點也不意外。
“不行,我就要她伴在身邊。”
霍安準從來性子穩重,可也不知道是不是跟皇後相處久了,竟然也染上了些許的孩子氣。
可對于這一點,錢德海倒是沒有多說什麽,揮了揮手中的拂塵,打發了小宮人們快去找人。
小宮人們魚貫似的步了出了鳳儀宮,可人才出了殿門口,便又停了下來。
眼前這不就是讓皇上滿宮滿花園一陣好找的皇後娘娘嗎?
只見她完全沒有皇後該有的雍容華貴,反而幾步并作一步,蹦踏走來。
“咦,你們怎麽都在外頭,這正中午的,快回各自的宮殿去當值,站在鳳儀宮外頭曬太陽,要是曬暈了怎麽辦?”金穆兒完全沒有架子的說。
跟在她身後的杏花兒了解那些宮人們的苦楚,幫着解釋,“一定是皇上來鳳儀宮找您卻找不到,才會使人出來找。”
杏花兒平素跟在金穆兒的身邊,早已經是有品級的女官了,所以行事作風也更加穩重。她早就勸過主子別在這麽大好日子溜出鳳儀宮,可主子就是不聽,還說她的心氣還不順,不想這麽早成為皇後。
那氣就是從那日皇上獨自入宮、只身涉險、讓李衛打暈了她才積下的。
可時間都已經過了那麽久了,即便有再大的氣也該消了吧!
偏偏主子還不消停,直嚷嚷着不想參加冊封大典,可也只有她才知道,主子哪是真的不想參加,只不過拗着性子,不想松口罷了。
“杏花兒,你說那黎明柔會不會後悔啊?”
這事成了個疙瘩,擱在金穆兒的心裏很久了。
雖然明知道這事也沒啥,太子因為謀逆,霍安準早就将他們兩夫妻都圈禁了起來,黎居安也被抄家滅門了,可偏偏每回只要想起黎明柔那種手段,她便不寒而栗,再者,她的夫君即将是皇帝,自古以來,皇帝哪個不是三宮六院、三千粉黛伺候着,只要一想到将來他也可能這麽做,她的心便酸得不像樣,難受得緊。
偏偏當個皇後還得大度,所以她才會排斥皇後的冊封大典。
她一點也不想像冊封文書上說的那樣……秉性柔佳,端莊賢淑,德行溫良,她只想一個人霸着霍安準。
想着想着,金穆兒的眸子竟又泛起了委屈的薄霧,眼瞧着便要凝結成珠了。
“你還在這兒幹什麽?”
突然間,一聲熟悉的暴吼響起,她驀地擡頭,淚珠兒順着她的柔頰蜿蜒而下。
“你……”原本像頭噴火巨龍的霍安準,冷不防退去了怒火,緊張兮兮地來到了她身旁,急急問道:“你這是怎麽了?是不是有哪兒不舒服?”
明明是萬人之上的皇上,卻小心翼翼地兜着金穆兒細聲問着,那場面說有多怪異便有多怪異,可霍安準卻完全不在乎。
“還是你心裏頭哪裏不痛快了,還在氣那天的事嗎?不然你打我好了……”霍安準哄着哄着,竟真的抓起她的手捶着自己胸膛。
他這模樣,到底驅走了些許金穆兒心裏頭的不适,她抽了抽小巧的鼻頭,說:“我……沒事!”
“最好你沒事,你若沒事,幹麽哭得這樣傷心?”怎麽問都問不出個所以然,霍安準心一急,又吼了起來。
他這一吼,金穆兒自然更覺得委屈了,心一急,便将心底的不痛快全都吼了出來,“我不要當什麽賢良淑德的皇後,那還得幫着你選妃,還得幫着你養旁人生的皇子,我……嗚嗚嗚……”
霍安準一怔,原本急吼孔的面容頓時有了心滿意足的笑意。
呵,原來這丫頭在為了還沒有影的嫔妃們吃着醋呢!
這麽一想,他的心便暖了,雖然他知道她在乎他,卻從不确定她有多愛、多在乎,如今她這麽一吼,倒把藏在心底的愛和在乎全都給吼了出來。
霍安準伸手輕輕抹去她頰上的淚,柔聲哄道:“傻丫頭,誰說要納妃的,我這個皇上這輩子有你這個皇後便足夠了。”
“真的?”一聽到他這麽說,金穆兒頓時不哭了,還來不及抹去的淚痕中帶着驚喜的笑容。
“自然是真的!你這個傻丫頭,就因為這樣,才總嚷着不要冊封為皇後嗎?”
鬧了個半天,原來是這種芝麻大小的事兒,怎不教他覺得冤呢?
“一個你我就搞不定了,還多弄幾個不是要了我的命嗎?咱們這輩子就這麽湊和湊和的守着,好吧?”
霍安準柔聲一問,安了金穆兒的心,讓她笑眯了眼。
“嗯!”她重重點頭,主動握住了他的手,扯着他便往鳳儀宮走去。“咱們去換禮服吧!”
瞧着金穆兒那說風便是雨的個性,霍安準不禁又搖了搖頭。可誰教他就是愛上了呢?這丫頭可是他這輩子的魔怔呢!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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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上錯花轎嫁只狼之一《東廠妻》;
2、上錯花轎嫁只狼之二《沖喜妾》;
3、上錯花轎嫁只狼之三《俘虜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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