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放棄努力的二十八天:

不等戚一斐按照聞罪提供的線索,找到方諸老者。

方諸老者便自己送上了門, 就在當天稍晚些的時候。

聞罪陪戚一斐在外面吃完了午飯, 滿桌都是戚一斐愛吃的、想吃的,請客十分成功, 賓主盡歡。

酒足飯飽,聞罪又把戚一斐送回了郡王府,然後, 聞罪就準備離開了。他倒是想一直陪在戚一斐身邊, 但很顯然那并不現實。

每天能騰出這一上午的時間,已屬偷得浮生半日閑, 十分難得了。

“大忙人, 要注意身體, 勞逸結合呀。”戚一斐站在馬車旁,敲了敲木質的車窗, 與裏面的攝政王對話。

聞罪雖每天都會來接送戚一斐, 卻很少下車露面, 因為他不想引起沒必要的騷動。大功坊這一帶,住的都是權臣要員,不下車,大家還可以默契的假裝什麽也沒有看見,尊重彼此的隐私,若攝政王下來了, 那外面勢必是要來一大批的大人物, 各種跪迎。

“你怎麽能确定, 我現在不是處于‘逸’的狀态呢?”聞罪一手拿扇,撩開車簾,模棱兩可的反問。

戚一斐踮起了腳尖,卻發現自己并不能探到車窗,只能原地奮力一蹦,跳起來,才用手輕輕挨住了聞罪的額頭,嗯,這是跳過了,他只能假裝自己本意就是如此,奶兇奶兇的道:“你休想驢我!”

聞罪眼底的青黑,一日勝過一日,戚一斐只要不瞎,就會産生合理的判斷,他甚至懷疑聞罪這幾天根本就沒睡過覺。

“這樣吧,明天你帶需要批改的公文來我家,我們不出去了。我讓奶公給你做好吃的。”

“我的那些公文……”聞罪遲疑的了片刻。

“我知道,都是錦衣衛的機密嘛,”戚一斐既然敢開這個口,自然是早已經準備好了說詞的,“我保證不會偷看!”

“那你在一旁幹什麽?”聞罪對于戚一斐的提議,其實是有點心動的,這樣他今晚就能早些休息,明日又還可以繼續與戚一斐在一起,堪稱雙贏。

“睡覺啊。”戚一斐挺起了小胸脯,并不會不好意思,“我在榻上小憩,你挨着我,坐在矮幾旁看公文,豈不美哉?”

重點是挨着,最好能牽手。

“真的,殿下,可憐可憐小的吧,”戚一斐仰着頭,用小奶狗一樣水潤的大眼睛,看着聞罪,“我連續這麽多天早起,身體已經要吃不消啦。”

丁公公很努力才忍住沒笑,因為這個“可憐可憐我”,一看就是戚一斐和他學來的怪腔怪調。也不知道是不是戚一斐本身自帶的魅力,這種事情由戚一斐做來,并不會給人一種故意學舌的不适,只剩下了狡黠的可愛。

“你往日裏都什麽時候起?”覺一直很少的聞罪,不太能夠理解戚一斐的作息規律。

“唔,”戚一斐思考了一下,含蓄的說了個他覺得應該挺早的時間,“其實也不算很晚啦,一般巳時四刻(10點左右)就起了。”

“……食時(辰時,7點到9點)都過了。”

“但我睡的晚呀。”戚一斐很有一套自己的歪門邪道,“你們起的早,睡的早,我睡的晚,起的晚,從本質上來說是一樣的。只不過是我們之間有時差罷了。”

“時差?”聞罪在口中默念琢磨了幾下,就明白了戚一斐的意思,輕笑出聲,這種說法可真有意思。

可愛的人,說可愛的話,沒毛病!

“那就這麽定啦?”戚一斐武斷的下了決定。

他是真的心疼,不想聞罪再為了他折騰,但又有點貪心,舍不得瘋漲的壽命,最後,便想出了個這麽一個,不算體面,但至少可以兩全的好辦法。

“還是不好吧,會打擾到你休息的……”聞罪又道。這回的這話,就很顯然是以退為進的那種口是心非了。類似于逢年過節,和親戚說“大姨這個紅包我不能要”,然後歡天喜地的把紅包裝到了口袋裏。

這種問答,只可能有一個标準回複:“不會不會。”

戚一斐想了想,又緊跟着補充了一句:“你別嫌棄我蓬頭垢面,睡姿不好就成。”

聞罪低頭,再不推辭,只在心裏想着,你做什麽都可愛。

這與外表的美醜無關,因為攝政王他自帶濾鏡,不管戚一斐什麽樣,都覺得戚一斐是天下第一好。

定下了一樁心事,送走了聞罪,戚一斐整個人都美滋滋的,連往院子裏走的時候,都是一路哼着小曲,荒腔走板,不成曲調,但就是快樂!小美人呀,怎麽這麽好套路。

嗯,小美人也是這麽想的。

戚家如今還是什麽人都沒有,戚老爺子和隔壁的傅裏都忙,而且是肉眼可見的越來越忙。用戚老爺子自己的話來說就是,忙點好,忙點代表了上面還願意用你,而不是準備憋個大招搞死你。有琴師也還在外面查案,争當大啓第一名偵探。

戚一斐就像個留守兒童,一人略顯寂寞的在大房子裏晃來晃去,重看了幾遍他已經看了十幾年,早就看膩的四角天空。

戚家的宅子,說是分為東西兩府,實則是三個大宅拼接而成的。

有戚老爺子身為一品大員的房子,也有戚一斐的郡王府,還有戚一依的郡主府。一般來說,只有公主才有資格建府,郡主則屬于可建可不建的行列,歷朝歷代情況不同,随着身份地位政治環境的變化,也有可能會出現變化。

但反正,大啓從未有過先例,給郡主建府。

群臣上奏後,天和帝卻完全沒想要搭理,因為他覺得戚一依就值得成為這個先例。有大臣圓滑,見勸誡不成,就又想了個新思路,他找來高僧勸天和帝——吉星年幼,合則兩利,分則兩敗。

簡單來說就是,分開了,不吉利。

這回天和帝終于聽了,只不過,他的應對策略是,變相給戚家的龍鳳胎一個連起來的大宅。只挂了郡王府的匾額,但戚一斐和他阿姊實際的住處,離的八丈遠。

身為貴人的逼格倒是上來了,但姊弟倆想要見個面,每天都和取經似的難。

戚一斐堅持認為,他當年那雙貼着奶膘的小短腿,就是這麽生生給跑細的,他覺得這怎麽着也應該算工傷。

咳,就在戚一斐胡思亂想的時候,有門人來報——那個老騙子,拿着老爺之前送出去的帖子,又上門了,我們是不是要把他亂棍打出去?!

“老騙子?”戚一斐一時間,都沒能明白這是什麽梗。

“呂媽說的。”門人回道。

呂媽就是戚一斐的奶媽,之一。戚一斐本來有四個奶媽的,最後卻只有呂媽在戚一斐忌奶後,從衆多奶媽中脫穎而出,得以留在戚府,照顧喪母的小郡王長大。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呂媽就是戚一斐的半個娘,從吃穿用度到讀書遠游,都是真的掏心掏肺的操勞着。但她卻從不會以此邀功,只覺得自己拿了戚家的錢,得以在最難的時候安葬了她的一家老小,她就該對得起戚家當年的好心。

戚一依也有個這樣忠心耿耿的奶媽,如今跟着小郡主遠嫁西北,去吃大骨棒了。

呂媽年紀不算大,至少沒有戚老爺子大,但因為年輕的時候吃過太多苦,後來又遭逢第一任丈夫及全家橫死的人間慘劇,身體機能勞損的厲害,身子骨已如風中殘燭,還不如戚老爺子。所以如今,她基本什麽活兒都不幹了,只是被榮養在戚家,時不時耳提面命的教育教育兒子和第二任丈夫,指揮指揮仙客等婢女,讓他們盡心做事,不許偷奸耍滑。

說起來,呂媽那個管事親戚,因敗壞戚一斐的名聲,現在還在大獄裏關着呢。沒有人敢告訴呂媽這件事,生怕她這麽大歲數了,被氣出個好歹。

呂媽在戚府下人心裏一直很有地位,這沒什麽道理,大概是氣場。

而方諸老者在戚一斐生辰那日登門之後,呂媽在心裏就給方諸老者下了定義,這就是個來打秋風的老騙子。後來攝政王上位,全國嚴打迷信,也讓下人們徹底服了呂媽的後眼。雖然這兩者,其實并沒有什麽聯系。

“需要報官嗎?”仙客提出了另外一個思路,“把他抓起來!”

戚一斐近身的婢女護衛都知道,自家孫少爺最近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愛上了用法律的武器保護自己。

這可……苦了京兆的府尹大人,整日提心吊膽的等報案。

太醫院已經涼涼的趙院使、至今還沒有得到原諒的十二監,都是活生生的例子。除非是不想活了,才敢怠慢這位戚姓小郡王。

之前也不知道是哪個腦殘,傳戚家怕不是藥丸。現如今再看,戚家哪可能完,白日飛升還差不多!繼攝政王的名字和過去不能提之後,戚一斐眼瞅着就要成為下一個不可說了。這位吉星小郡王,真的是自帶一種“全世界都倒黴了,他也不會倒黴”的神奇命格。

戚一斐則這才反應過來,家丁們說的是方諸老者。

“趕緊讓他進來,然後關門!”既然來了,可不能讓他跑了!真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方諸老者:“……”

當然,方諸老者也沒打算跑,他還是那副雲游四海的造型,只不過是從過去整齊幹淨的老神仙,變成了如今衣衫褴褛的一癫道。拄着青芒杖,穿着破草鞋,一步一聲,徑直而來。

見面行禮時的不卑不亢,一如往昔。

戚一斐第一次見到方諸老者的時候,還是個不記事的孩子,和他阿姊一起,一邊一個,被宮裏的老嬷抱在襁褓裏,等在暖房中。

天和帝宣了,這才被帶了過去。

在有着地龍的、暖烘烘的房間裏,坐了兩人,站了兩人。

坐的是頭發花甲的天和帝,和可以給天和帝當女兒的戚貴妃。站着的,一個是還不是首輔的戚老爺子,另外一個,便是方諸老者了。他的容貌好像幾十年如一日,當年就已經很老了,端的架子比如今還要高。

他本是閉目養神,口中念念有詞。

等戚一依、戚一斐這對龍鳳胎被抱進來後,方諸老者就猛地睜開了眼,雙目如炬,并指擡起,然後便一字一頓的道了句:“紫氣東來,大吉大利!”

是的,就是這麽簡單又荒誕,只這一句,就定了戚一斐和戚一依姐弟未來長達十六年的吉星人生。

天和帝把好運的希望都壓在了他們身上,非要給這倆“小功臣”加官進爵。

他本來是打算直接封“大吉大利”的,就大吉郡王和大利郡主,意思簡單又直白,也充分說明了……天和帝的沒文化。

天和帝的親爹,子嗣稀薄,人丁不旺,只得了天和帝這麽一個兒子。而且,在天和帝出生沒多久,他爹就去了。天和帝以沖齡登基,被後宮一群小門小戶出身的太妃養大,也就鑄就了各種稀奇古怪的毛病。

“大吉大利”這樣的荒唐名字,自然是要被群臣死谏的,雖然群臣當時主要的火力是,大啓已多年不封異姓王 ,哪怕是異姓的郡王也不成,這種歷史的倒車不能開!

但天和帝卻詭異的理解成了,他們覺得“大吉大利”太俗,不夠文雅。

天和帝這輩子,一恨不吉利,二恨有文化,但他又不得不尊重讀書人,因為他也知道自己的水平,能有現在的天平盛世,和他手下的大臣們能幹,是分不開的,他哪怕再痛恨,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這次也一樣,天和帝自認為大方的,允了大臣們的奏折,給戚家的龍鳳胎……改了個封號。

所有大臣都被這種騷操作驚到了。原來還可以這樣的嗎?理解奏折內容理解一半?專挑着自己開心的來順應?!

反正征南和戰北就這樣誕生了,其實就是“南征北戰”倒過來。

本來還有個“國泰民安”當備選的,但國泰郡王怎麽聽,怎麽奇怪。畢竟,國泰也是天和帝很喜歡吃的一個民間糕點鋪的名字,國泰祥,遂作罷。

戚一斐如今想起來都很慶幸,特別要感謝一下這個糕點鋪,沒讓他起個商場名當封號。

咳,說回方諸老者。

他上門找戚一斐,自然是他已經算出了戚一斐會有求于他。

而他,正也有求于戚一斐,再沒有比他們比更适合彼此的。

方諸老者是個有本事的道士,不是那種江湖騙子,他從不騙人,只是太愛賣弄。空有一顆并不安定的、向往權勢的心,怎奈何政治素養并不能跟上他的野望。當年,他師父收他為徒時,就和他說過,他早晚要死在這功名利祿、汲汲營營之上,但他當時太年輕,自持本事不聽勸,結果就是落的如今和過街老鼠一般的結局。

“我只想回到山裏,安心度過餘生的十年。”若沒有聞罪,方諸老者其實也就只能活十年了。

方諸老者會的比普通人強點,但也并沒有那麽厲害。至少他就還是個肉體凡胎,當年明确的從師父口中知道,自己只能活多少年,這樣的生老病死是無法阻止的,他也不打算阻止,只想晚年幸福。或者他也可以試着學學他師父,撿個有慧根的小徒弟,傳一身本事,繼承個衣缽,也好有人養老送終。

“不是七皇子刻意與你為難的。”戚一斐為聞罪解釋。

方諸老者至今還活着,就是聞罪根本沒想為難他的有力證明。至于為什麽方諸老者,在沒有攝政王的刻意為難下,還活的這麽倒黴……那完全是別人想要讨好聞罪,覺得聞罪肯定已經恨毒了這老家夥,才會有的一出鬧劇。

也就是俗稱的,閻王好見,小鬼難纏。

“我知道。”方諸老者長嘆了一口氣,“這都是我當年自負聰明,咎由自取。”

方諸老者一張鐵嘴,給人算命,十卦九應,好壞五五開。他得罪的可不只是聞罪。而他敢上門來找戚一斐,也是因為幾乎差不多只有戚家,沒有因他的批命而被坑。

思及郡主之前差點因吉星的身份,而被二皇子強迫,方諸老者又突然沒那麽大的底氣了。

有時候命運就是這麽奇怪,有些未來不說出來,也許反而才不會走到那一步。好比方諸老者沒有說戚一斐也許活不久,戚一斐就反而活了下來。真真是奇怪。

“我只是想求您幫忙,送我回家。”方諸老者把姿态擺的很低,因為真的已經沒什麽可傲的了。

戚一斐痛快的點頭答應了,這事都不用聞罪出手,他自己就能找人給辦了。好吧,也還算是借了聞罪的勢的,若沒有聞罪這麽明顯的偏袒,戚一斐現在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江,自然也就救不了方諸老者。

作為回報,方諸老者留下了一個盒子,然後就回去靜候佳音了。

“你就這樣放心我啊?”戚一斐詫異。

“我會算。”方諸老者揚了揚自己枯黃幹瘦如雞爪的手,說完,他又自嘲的搖了搖頭,“您看,我總是忍不住要賣弄,一朝得志便猖狂。這點殿下就做的比我好。”

好很多。

戚一斐和戚一依這對龍鳳胎,一直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安心當一對不争不搶的吉祥物,不至于得罪人,又足夠保證不受誰欺淩。老老實實的,就處好了與大部分人的關系,那種講不清道理或者非要嫉妒的紅眼病除外。

方諸老者一路搖頭,一路說着“同人不同命啊同人不同命”,瘋瘋癫癫的離開了戚家。

命運總是如此令人唏噓。

等方諸老者走了,戚一斐便迫不及待的打開了錦盒,在紅色絨布的襯托裏,找到了一個葫蘆造型的玉瓶。這玉瓶一看就很是不俗,通身剔透,帶着一種不明覺厲的感覺。随瓶子,還附贈有一張紙條,上面用蠅頭小楷,寫了滿特別詳細的使用方法,最後還直接說明了效果——可以助生魂暫住。

魂!

戚一斐如今就只認識張珍這麽一個鬼。

按照紙上所寫,只要張珍的一根頭發,即可完成遷移,沒有道學基礎的人也能操作,方法簡單無危險。方諸老者為了活命,真是連老底都交待出來了。

這回也不需要聞罪了,戚一斐拿着瓶子,自己就去了诏獄。

那邊的戲班子還在唱着呢,這回唱的是楊家将裏楊六郎探母的一折戲,張珍看的眼淚汪汪,他想他娘了。

戚一斐沒了聞罪,自然是看不到張珍的,只是玉瓶可以感應到。

生死簿上也一直不斷傳來張珍同學活躍的腦內彈幕,讓戚一斐确定了,這就是他那個二貨朋友,沒跑了。

戚一斐按照操作,小心翼翼的從張珍遺體的頭上,拽了一根頭發,放入了瓶裏。

然後,戚一斐就能看到張珍了,他被“嗖”的一道金光,收入了瓶中,就像是大聖被收入了寶葫蘆那樣。只不過玉瓶在戚一斐看來,變成了半透明的,可以清晰的看到裏面,張珍變得只有拇指那麽大,開開心心的打量着全新的天地,還很有閑情逸致的沖戚一斐揮了揮手。

戚一斐也揮了回去,揮到一半才想起來,地方不對,趕忙帶着張。瓶。珍走了。

诏獄的劉大人,在一旁目睹了全過程,被吓的不輕。

小郡王這……不會是瘋了吧?趕忙上報之後,聞罪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才下了令,不要去管,再觀察一下看看。

戚一斐至今還沒有辦法接受他朋友的離去,這也是正常的,張珍畢竟是橫死,事發突然。

***

有了張珍這個唠叨鬼,戚一斐再也不用擔心寂寞了,兩人用生死簿叽叽咕咕,很快就定下了去報恩寺的行程。

恩,張珍這個神經鬼,總覺得攝政王說的有道理,他是應該請人來給自己超度一下的。

戚一斐:“???”

超度?你确定?

張珍當然很确定啊,他還有點躍躍欲試。

戚一斐被張珍念叨的沒轍,只能去報恩寺尋找高僧,提出的要求是,要找一個沒那麽厲害的高僧。

負責接待的小沙彌都傻了,這什麽見鬼的要求。

但最終有錢能使磨推鬼,小沙彌還真就給戚一斐找來了這麽一位,是報恩寺的監寺。方丈老了,真正管事的,是一直在凡塵俗世裏摸爬滾打的監寺。監寺有沒有本事不好說,但很會做人的這點,倒是十分明顯,他建議戚一斐,可以給張珍做個簡單的法事,念個十幾二十天的,沒什麽超度亡靈那一套,只是委婉的在建議戚一斐,等中秋宮宴過了,再讓張家的小公子下葬。

怎麽着呢?

“您仔細想啊……”宮裏那邊歡天喜地的準備宴會,戚一斐這邊嚎喪葬友,怎麽看怎麽像是在和攝政王打擂臺啊,對吧?

戚一斐雖心知肚明,攝政王本人并不在意這些,但他還是聽了監寺的勸。

監寺聽說張珍的遺體停在诏獄這麽一個神奇的地界後,又提出了一個新思路,他們念經,其實也不用非要對着遺體念的,還可以“遠程施法”。

此言一出,戚一斐就确定了,這才是個“騙子”。

但是,騙子好啊,騙子妙,他求的就是不靈驗的騙子,給張大爺體驗一回。

幾人當下就定了這麽一場隔山打牛的超度法會,戚一斐連錢都交了。臨走前,張珍卻又整出了幺蛾子,他要留在報恩寺!

戚一斐:“……”你是想氣死我,好一起作伴嗎?

【你先別發火,聽我說!】趕在戚一斐開口子前,張珍決定先發制人。

他不是不想和戚一斐在一起,只是覺得他們哪怕在一起,中間總要夾個攝政王,實在尴尬。雖然張珍不知道戚一斐為什麽突然和攝政王這麽好了,但他相信,戚一斐這麽做,總是有自己的理由的,他不想破壞了好友的計劃。

而且,張珍總感覺:【冥冥之中,我與這寺有緣。】【咋,你真要成佛啊?】

【那我肯定第一份收你當徒弟,咱倆一起早登極樂,前往西天成就聖位。】張珍笑嘻嘻的做白日夢,【做一對快樂的好神仙。】戚一斐沒轍,便又給廟裏多添了些香油錢,得以把玉瓶供在了佛前的蓮花燈下,終還是如了張神仙的願。

第二日,聞罪如約,到了戚家。

戚一斐已經在書房等待多時,也不能真在他卧房裏,那确實不合适。他在書房裏有個羅漢床,又在床前擺了一張紅木桌案,這樣一來,就可以後面睡人,前面辦工,兩不耽誤。

戚一斐坐在一邊,迫不及待的拍了拍床面:“快來呀!”

聞罪:“……那小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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