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放棄努力的三十八天:

随着戚一斐對生死簿的探索增多, 他又發現了一個也不知道算不算新功能的功能——戚一斐發現,在他和張珍交流的時候,他其實是不用對着空氣打字, 也可以把自己的意念傳輸上去的,就像張珍一樣。

戚一斐和張珍的交流, 因此方便了不少,也不用和聞罪背對背了。

【你, 能不能,直接說答案!】戚一斐都恨不能去揉張珍的臉了。這家夥真的很對得起自己話唠的人設, 一個事,不說成天橋底下跌宕起伏的章回評書, 那就不算完。

【你怎麽還和以前一樣, 那麽沒耐心。】張珍飄在空中,表情特別欠打。

戚一斐要不是礙于聞罪在場,都要直接開口了:【你不知道話本裏, 在關鍵時刻, 總一定會有意外發生嗎?我就不明白了,先說結果,再說過程,能難死你們這些知道真相的人嗎?能嗎?!】張珍被吼懵逼了,好一會兒才道:【……你最近, 話本看的有點多啊。】戚一斐耷拉下肩膀, 深刻反省了自己, 确實有點多, 明明以前他沒這麽愛把話本的套路挂在嘴邊的。但這不是重點:【到底是誰!】【三公主啊。】張珍只能直接揭了底,讓一切都變得毫不神秘。

“???”

“怎麽了?”聞罪一直在暗暗觀察着戚一斐的表情,他總覺得戚一斐哪怕來到了報恩寺,看到了代表朋友放在蓮花座旁的玉瓶,戚一斐的情緒也不是那種對亡者的追思與不舍,反倒是感情複雜,且十分善變,讓哪怕是很會察覺別人情緒的聞罪,都一時間猜不到戚一斐到底在想什麽。

“沒、沒什麽,”戚一斐特別同情的看了一眼聞罪,“就是突然覺得,你們家的姐妹,比兄弟更有野心啊。”

沒嫁人前,就想加入奪嫡戰的大公主就不說了;生理性別為男但自我認知為女的二公主,也是個為了保守性別的秘密,就能殺人的狼滅(比狠人多三點,還橫);如今連三公主,都不甘寂寞的跳出來了,更是隐隐有成為大BOSS的趨勢……

其他的皇子,在熠熠生輝的公主殿下們的襯托下,顯得是那麽無能又蒼白。

三公主是天和帝最小的女兒,與六皇子一母同胞,就相差了不到一歲。但兩人的性格卻天差地別,六皇子一直是大皇子的小跟班,看起來沒什麽主見的樣子;三公主卻膽大妄為,又任性刁蠻。她是唯一一個過了十四,還沒有嫁人的公主,據說是因為算命的給她算過了,她不能早嫁,克爹。不管這個命算的準不準吧,反正天和帝是信了的。

而說起三公主的嚣張跋扈,那真的是罄竹難書了,連好脾氣的戚一依都有點不願意和她玩。三公主小時候以大欺小,追打七皇子聞罪什麽的,都不能上她作死的榮譽牆。她曾經,想要命令還不到十二的戚一斐娶她,才是最可怕的。

三公主對戚一斐,倒也不是真有什麽男女之情,當然,她對利用吉星也沒有太大的想法,她就是單純覺得戚一斐軟和,好控制。

不得不說,三公主過去的人設,就是胸不大又無腦,還看不準別人到底是懶得搭理她,還是真的好欺負。

戚一斐是真的沒想到,無腦竟才是三公主的僞裝。

這确實是個不錯的保護色,戚一斐之前想了一圈人,就差把藩王世子和公主們的孩子一起算上了,也根本沒想過有可能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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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破了三公主的真面目,下一步就是該怎麽告訴聞罪了。

戚一斐後來從張珍口中知道的有關于三公主的始末,并沒有任何直接有力的證據,能夠證明三公主真的有問題。那就只是張珍實實在在用眼睛看到的。

聞罪卻反而主動問起了戚一斐:“你怎麽突然有這樣的感慨?我的姐妹都不省心?”

“就,你對三公主了解多少?”戚一斐只能先試探一下。

“她自從我當上攝政王之後,就被吓的閉宮不出,至今還以為我會報複她。”聞罪對三公主了解的就這麽多,他倒是派人監視了六皇子,畢竟大皇子死了,六皇子作為曾經的大皇子黨,還是很有可能接替了大皇子那些還沒有全部浮出水面的人手的。但三公主就實在是,不值得讓人為她浪費人手了。

三公主當年欺負聞罪,就像是個日常,也不知道她怎麽就看聞罪這個弟弟這麽不順眼,開心了戲弄一番,生氣了發洩一通,沒事幹了也會找聞罪的茬尋樂子。

聞罪對三公主的态度就是盡量避開,然後……一擊必中,讓三公主後來怕的,連告狀都不敢去了。

嗯,哪怕是在沒權利的時候,聞罪也還有腦子,并不是任人欺淩的小可憐。

等聞罪贏了之後,三公主看上去就更加如驚弓之鳥了,一直很老實。

“不如你找人查查她。”戚一斐也只能說到這一步。

“你覺得她有問題?”聞罪開始沉思。

“對。”戚一斐斬釘截鐵,又怕顯得自己太另類,補了一句,“我掐指一算,不對,是一種男人的直覺,三公主不是好人。”

夜觀星象的那一套還是算了。

“好,我會讓人查的。”聞罪答應的很痛快,一點質疑都沒有,哪怕戚一斐真的用鬼神那一套糊弄,他也會答應。

反倒是戚一斐有點震驚:“你、你就這麽答應了?不禮貌性的懷疑我一下嗎?我說的可是直覺啊,沒有證據的,真的沒有的。我有可能只是在利用你,蓄意栽贓報複她!”

“報複?你和她也有過節?”從聞罪的關注點裏就能看出來,他的原則有多麽随性。

“就她當年非要逼着我娶她啊。”戚一斐以為所有人都知道呢,他曾被三公主追着跑丢了頭上的發帶。

戚一斐倒不是打不過三公主,而是覺得這是在古代,男女授受不親的古代,真傳出什麽他倆扭打在一起的傳聞,那他怕不是就要真的娶了三公主了。于是,面對逼迫而來的三公主,戚一斐以靈活的身法,風騷的走位,躲避成功。

旁人聽後,只覺得是一段有趣的豔遇,是魅力的證明,沒人覺得戚一斐會吃虧。

只有他阿爺和阿姊氣的不輕。

戚一斐确實沒和三公主有肢體性的接觸,但他當時還沒有現代的記憶啊,真以為自己才十一歲,被一個比他好多的女人這麽圍追堵截,命他娶了她什麽的,還是給戚一斐留下了一定陰影的。

“哦?”聞罪眯起了眼睛,整個人的氣勢都瞬間變得危險了百倍,“那我就更有理由收拾她了。”

他甚至覺得,哪怕三公主在謀反上沒有問題,他都可以給她生造一個出來!那個女人實在是膽大妄為,她該死!

【哇,你這算不算在進讒言?】張珍之前一直飄在旁邊啃桃子,桃子啃完了,嘴空閑下來了,就又開始嘚嘚了。

【……我說的是實話!】

張珍聳聳肩,一副“行吧,誰讓你倆分桃呢,你說了算”的表情:【當個能把讒言進上去的寵妃也挺好的。這樣我就不用擔心你未來,會把自己傻死了。】【???】你再說一遍?要不是看你是個魂魄,信不信我把你打活了?!

當外面的太陽升到快要三竿的時候,張珍一拍腦門,才想起來自己把一件大事給忘了,他都來不及和戚一斐說,就着急忙慌的又飛了出去。

戚一斐被吓了一跳,然後就緊接着追了出去:【你幹什麽啊?不要跟着鬼差走!】寺院裏,青天白日,陽關燦爛,實在不像是鬼差出現的好時間。張珍也忍不住回頭,對着戚一斐笑了:【你話本真的看的有點多,哪裏來的黑白無常?這麽擔心我會轉世啊?放心吧,我還沒看到你,幫我給二小姐報仇呢。】【……】戚一斐有點丢臉,後面還跟着一個小心翼翼對他的聞罪,好像他突然發瘋,【那你出來幹什麽啊?】這話,聞罪也想問戚一斐。

然後,他們就同時得到了答案,一對虔誠的老夫妻,互相扶持着,三步一叩,五步一拜,一點點的從山門前,磕到了報恩寺大雄寶殿的大門口。他們身後跟着不少家丁婢女,前呼後擁,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

“景叔父?”聞罪為戚一斐解了惑。

來人是聞氏皇族的宗室,父親是郡王,祖父是親王,傳到他這一代,嫡長子的哥哥繼承了郡王位,他則降等襲爵,成了鎮國将軍。此将軍,不是打仗的那個将軍,就是個爵位名字,武官序列正一品,屬于類似于軍銜一樣的榮譽稱號,和戚一斐一樣,有俸祿,沒實權。

景叔父這一家,祖傳的老實本分,小富即安。就娶了一個妻子,錦瑟和弦,唯一的遺憾,是兩個人始終沒個孩子。

張珍每天都要來看這老兩口祈福求子,他剛剛在山門前,等的也不是戚一斐,又沒有人會告訴他,戚一斐今天要來,他等的其實就是景将軍和将軍夫人。沒什麽原因,大概是閑的,總覺得自己和對方有緣。

【你的緣分不是打聽到了誰是幕後真兇嗎?】【誰知道,也許有緣的有兩個呢。】張珍聳肩。他已經全方位的了解過了,景将軍和将軍夫人也是最近才來報恩寺,開始每天祈福的。

因為據說,景将軍家的隔壁鄰居,一位祖上有開國之功,後又有從龍之功,如今有侯爵在身的爵爺,一連生了七個兒子,一心就想要個閨女來湊個好,結果始終要不上。前不久來報恩寺一求,侯爺夫人就有了身孕,找了十個婦科聖手,每一個都敢斷言此胎必是貴女。

這些大夫雖有讨好侯爺,故意說他愛聽的話的嫌疑,但中醫嘛,總是帶着那麽一點不可說的神秘的,張珍和景将軍就很篤定,這位侯爺一定能一嘗所願,得個女兒。

所以,景将軍就帶着老妻來求子了。

而張珍則覺得,冥冥之中就注定了這女兒……

【便是二小姐的轉世!】再不知前世苦,再沒有前世怨。生于勳貴之家,自此衣食無憂,千嬌百寵。

【我若是早日投胎,十月之後,重返人間,也就比二小姐小不到幾個月,可不是正正好的一樁天定姻緣?】張珍這麽說的時候,整個人的眼睛裏都發着光。這就是他最近一段時間最快樂的事情了,每天都在憧憬着下輩子和二小姐攜手的美好,【我算過了,這侯爺夫人有孕的日子,正好是二小姐香消玉損後不久。不可能這麽巧的。】戚一斐欲言又止,若這真是二小姐,她可就是在奈何橋上都沒有等一下你,轉頭便投胎了。但是這樣煞風景的話,戚一斐是肯定不會對好友說的。

張珍卻反而懂了戚一斐的欲言又止:【啊呀,我和二小姐又沒有約定過要互相等。而且,是我欠她,不是她欠我。最重要的是,你怎麽知道,二小姐投胎是自願,而非什麽意外呢?也許她想等我,閻王爺不讓呢?一不小心就投胎了什麽的,意外很多的。】戚一斐怔怔的看着張珍,他是真的這麽想,不是在自我催眠。

當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确實容易疑神疑鬼;而當真正愛上一個人的時候,也許才會是張珍這樣。不到山窮水盡,沒有明确證據,對方在自己心裏就永遠是最好的,永遠不吝啬于用全世界最大的善意,去想象對方。

因為,那是你愛的人啊。

只有對待仇人,才會像拿個放大鏡一樣,地毯搜尋找缺點,然後盡己所能的說對方不好,對吧?

當然,若愛的是個人渣,那這份深情,在別人眼裏就變成了傻。

可如果足夠幸運,那人也深愛着你,那這就是難賦的深情,不可思議的美好。

【你下輩子,一定會和二小姐,白頭偕老的。】戚一斐這樣對張珍道。

【嘿嘿,我也是這麽想的。】張珍眼巴巴的看着景将軍夫妻,珍而又重的給佛祖上了香,閉眼,虔誠的祈禱。

他沒說他想投胎到景将軍家,但他的動作無不出賣了他。

畢竟他已經注定沒辦法再給他這輩子的爹娘投胎當孩子了,反而說不定,他将來倒是能給他們當爹娘,還這一世的拳拳愛護。

【我爹……】張珍嘆氣,哪怕戚一斐再會吹枕頭風,張珍也還是不覺得他爹造反能活下去,他爹是真造反,不是準備造反,也不是被騙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算了,他,我,唉。我娘是真的沒有參與。】張珍不想叫好友為難,畢竟伴君如伴虎,所以他幾次張口,斷斷續續,最後說的卻只是這樣的話。

戚一斐給了張珍一個“你放心”的眼神,他一定會盡己所能。張吉是肯定保不住了,但張夫人還是可以搏一搏的,畢竟聞罪最煩的就是連坐了。

景将軍夫妻拜完佛祖了,才發現當今的陛下也在這裏,趕忙來問安請禮。

聞罪陪戚一斐來報恩寺,并沒有大動幹戈的封山,禁止其他香客來拜,他們甚至沒有對外說禦駕親至。但景将軍才因為天和帝的死,入宮叩拜過新君,是不可能認錯聞罪那張很有辨識度的妖孽臉的。

戚一斐趁機問了景将軍夫妻不少話,暗暗點頭,覺得若他們将來有了孩子,他們也許不一定會成為一對合格的父母,卻一定會成為一對特別喜歡孩子的父母。

戚一斐突然有點擔心,張珍未來又要被溺愛成一個纨绔了。

【當纨绔有什麽不好嘛。】張珍反而看的很開,【我又不會仗勢欺人,花的是自己家的錢,将來我沒出息了,也不用擔心皇帝忌憚,沒有宗親拉攏,多好啊。】兩人說的煞有介事,仿佛他們真就能分分鐘得償所願。

【那我要不要去時不時的看看你啊?】【去吧,別了,還是去吧,不不不……】張珍也很矛盾,左搖右擺,滿臉掙紮,擔心的特別真實,最終才痛下決心,【嗯,不要去了。我投胎之後肯定就沒有記憶了,你來找我,我卻認不出你,你該多傷心啊。】張珍最怕的就是戚一斐哭了。

【你怎麽臉這麽大,誰會因為你哭啊。】戚一斐故意道,不過他還是算是答應了張珍,【嗯,我不會去打擾你的。除非你犯渾,欺負隔壁的未來媳婦,我才會出手,收拾你。】【我怎麽可能欺負!】

兩人就好像回到了過去,那個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年紀,他們也和現在一樣,每天或蹲或坐在哪裏,一起吹水,做着光怪陸離的白日夢,約定了無數個未來。雖然那些未來如今大概沒一個可以實現了,但戚一斐很希望這回的這一個能夠成真。

告別張珍回宮後,戚一斐的情緒就有點低落,始終提不起精神。

聞罪沒有強行逗戚一斐發笑,只是陪着他,一坐就是一下午,因為第二天,就是張珍的葬禮了。戚一斐是該傷心一下的,好發洩那些一直被他強行積壓着,自始至終沒有宣洩出來的情緒。

其實有聞罪在身邊,戚一斐就已經感覺到安心了不少,坐着坐着就睡了過去。夢裏,張珍好像真的投胎到了景将軍家,變成了一個無法無天的小胖墩,肉呼呼的,見誰都愛笑。

當戚一斐再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了。他擡頭看去,在朦胧的晨曦中,正看到聞罪還在案頭奮筆疾書。

“???”戚一斐揉了揉眼睛,确定了,真的是聞罪,還在工作。戚一斐沙啞着嗓子道,“你這是一夜未睡,還是早已經起了?”

聞罪聞聲,擱筆,笑着走了上來,想要靠近:“你醒了?”

戚一斐卻往後退了退身子,以手掩口,莫名的有點在意,不想讓自己不好的一面被聞罪知道。他以前可真的完全沒考慮過這個!

不止戚一斐被自己的動作吓到了,聞罪也有點哭笑不得:“我這叫人進來給你洗漱。”

一切準備妥當,戚一斐才發現,時間也不過卯時,比他往日早太多了。但他卻一刻也閑不下來,當下就出了宮,和聞罪一起趕赴了诏獄,張珍的葬禮就在今日。戚一斐這才想起來,張珍還在報恩寺呢!

聞罪從袖子裏拿出了玉瓶,他早給戚一斐想好了。

張珍正在玉瓶裏欲哭無淚的看着戚一斐。他現在屬于,玉瓶不動的話,他就可以在一定範圍內自由活動,玉瓶一動,他就會被自動收進去。

【你昨天一直都在?】

【如果你是擔心我看到了你和陛下有什麽,嗯,別擔心,我可以明确的告訴你,】張珍給了好友一個特別不懷好意的笑容,【是的,我都看到了,一點不落!你們這對狗男男!】可以說是很讨厭了。

戚一斐甚至忘記去反駁,他和聞罪沒什麽。

一通折騰下來,再早的早上,終于也到了上午。

張珍的葬禮說隆重也隆重,說簡單也簡單。隆重說的是葬禮上的一應用品,都是最高規格的,路上途徑的各個權貴之家,也幾乎沒有例外,都給他準備了路祭;簡單說的則是葬禮上并沒有安排什麽賓客。

張珍家的人都還在牢裏,只有張夫人被特許臨時出來,為兒子送葬,她已經傷心的不成人形,被兩個婢女扶着才勉強能夠走路;張珍生前的狐朋狗友倒是很多,因戚一斐在的關系,他們倒也想來,反倒是被聞罪下令,由錦衣衛嚴格把關,把那些心懷叵測的都拒之了門外,所以,除了戚一斐和傅裏,也就沒什麽朋友來了;反倒是在最後一刻,二小姐的家人來了。

二小姐是工部尚書家的掌上明珠,這一回尚書和尚書夫人及子女都到的很齊,他們是提前就已經商量好的,來為張珍與二小姐合葬。

一個英年早逝,一個雲英未嫁,生前本就有婚約,死後成就一段冥禮,也在情理之中。

雖之前外界多有傳言,但最終該在一起的人,還是在一起了。

張珍在看到二小姐的棺椁被擡過來與他的放在一起的那一刻,他的眼淚就“唰”的一下不争氣的流出來了,一邊擦,一邊說;【我明明不想哭的。】但就是控制不住。

在二小姐被小心翼翼的開館,送入張珍的棺材裏時,張珍卻背過了身子。他多想看她一眼,不會嫌棄她半年之後的屍骨模樣,只是……【他們都說,她生前最愛美了,我若在沒看到她美麗的樣子前,就看了她的這個樣子,她大概是要惱了我的。】請了二小姐入棺後,張珍的棺材才被緩緩推上,蓋棺定釘,自此生同衾,死同穴。

巳時三刻,朱雀福德,宜出行、宜安葬,謹用吉時,奉歸幽宅。

儀仗在前,靈車其次,後還有方相車、冥器車、挽歌車等,車隊一路走過,哭聲不絕。在各色路祭中,戚一斐還看到了祥雲班。如今因為國喪,戲班也不能唱戲了,但他們還是盛裝打扮,無聲的跪在巷子的一角,送張爺魂歸極樂。

出城門,入族墓。戚一斐看着好友的棺椁,一點點被下放到了事前已經開好的墳墓裏,覆土掩埋,卻不算是塵埃落定。

在把靈座帶回去之後,還有虞禮。

一整天大家都是神經緊繃,葬禮真的不是一件快樂的事,哪怕戚一斐曾答應過張珍,一定會把他的葬禮辦的熱熱鬧鬧。

在葬禮的最後,聞罪幾經嘆息,還是從袖子裏,把方諸老者的信,送到了戚一斐的手上。

戚一斐錯愕萬分:“你不是不高興我看這個嗎?”

“為了今天的你,我可以勉強高興一下。”

那一刻,戚一斐看着宮燈下的聞罪,光暈裏,他總覺得他好像才從聖光中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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