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皇母壽宴

皇母壽宴是天界盛事。

壽宴當日，天上諸佛，天帝天後，以至六界諸神仙均前來賀壽，可謂名副其實的門庭若市，宴席設于瑤池之上，席上玉液瓊漿，紫芝仙果應有盡有，七仙女們捧着樂器奏出陣陣仙樂，聽得衆神心曠神怡之極，衆神盡興享宴之時，卻不知怎的總覺得這次壽宴好象比以往欠缺了些甚麽。

衆神開始看向空蕩蕩的走廊及雲海花園，以往那地方總是一早便植滿了鋪天蓋地的牡丹花，是名副其實的未見花影先聞花香，走到那裏都有異香随擁，可是此時雲上空空的連半根枯枝都沒有，更惶論是花香。

衆神無趣地坐着，好沒氣氛。

在民間各司其職的各路神仙如月老竈神土地公等等早已安然入席，此時不免又要交頭接耳一番，今年魁首花仙争奪戰早已傳得整個天界都知曉，衆仙本期待着這新任領頭花仙的首回工作，沒想到一來便唱了個空城計，連帶着連花神本尊也是蹤影不見。

不能在壽宴上出風頭的牡丹與衆花仙一起坐在一旁生着悶氣，極度不滿地看着空蕩蕩的花園。

興許是這天界的頭號八卦讓席間的氣氛有點詭異，最後連坐在首席上的皇母也忍不住微笑着和天帝說着: “這花神看來又遲到了……”

仙童這時急匆匆地走來報告着: “花神和桃花仙子到了……”

仙童聲音不大，但彷佛衆仙都聽得清清楚楚的，當下動作一致地看向了門口。

姍姍來遲的花神踩着祥雲悠然款步而來，跳脫的桃花一路蹦跳着緊跟而來。

花神毫無疑問是整個天界中最符合凡人想象的那種神祇，長袍寬袖白衣，銀冠黑發如雲，眉宇清俊如畫，氣質飄逸出塵，月白風清，清俊高華，他周身彷如散發出一股暗暗波動着的氣勁，讓人莫名其妙便會心生敬畏，花神走過之處，百花香氣撲面而至，衆仙使勁地嗅着，彷如酒後的微醺沁人心脾。

花神仙資卓絕在天界是出了名的首屈一指，前題是，別惹毛他。

衆仙雖被花神的香氣迷得心馳神蕩的，但畢竟是仙人之驅仍能自控，但二郎神的哮天犬一來是犬，二來狗的嗅覺又特別靈敏，這嗅着嗅着竟不自覺地撲出了路上，攔在了花神身前。

“死開！”惱怒的花神不顧清雅的形象一開口便口吐惡言。

“……”就說嘛，花神不開口是貴為天界男神之首，一惹毛他開口便成為毒舌天神之最。

愛犬被罵，二郎神卻只是悶不吭聲地連忙沖前把愛犬抓回去，随即雙眼連看都不看花神一眼便目不斜視地以最快的速度退回去。

一路蹦跳跟在師傅身後的桃花很是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花神是百花之首不是戰将，可不知怎的天界裏那些對着勁敵們都雄糾糾氣昂昂的天兵天将們一看到師傅便落荒而逃，彷佛多看一眼都會重傷一樣。

坐在夕照身旁的新晉小神也有與桃花一樣的疑問，終于按捺不住問身旁的夕照。

夕照咬住了一條不知從那弄來的雞腿在啃，他方才雖也打了個寒顫但比起身旁那班臉色如土的天兵天将們看來還是正常多了，他口齒不清地說着衆男神當年的糗事。

“這花神一向都臭烘烘的渾身都是花香，我終日聞着也沒甚麽，可是那群不中用的家夥有一次喝多了，竟然錯把那臭花神老頭當成是他那些香噴噴的花仙徒弟們還不經意地扯斷了他的衣袖，那花神老頭有潔癖的自然當場大怒，這一怒之下臭味更盛，然後……”

“然後怎麽樣？”夕照說起花神的故事竟然把周遭的新晉天神們全都引得圍了過來，衆人都緊張得咽口水。

“然後。”夕照看了派場極大的花神一眼。“然後，就沒有然後啦，他們那群不中用的家夥就每一個都像那條哮天犬一樣撲上前去啦。”

在一旁聽着夕照說往事的天兵天将們臉色全都變紫了，彷佛被詛咒似的雙手都情不自禁地往腿上或是身上摸去，像在藏着某塊疤痕似的。

“可是花神……花神不發飙嗎？”小神們全都不解地搔着腦袋，他們這些新晉的實在不好意思一來便說大花神出了名的小氣又有潔癖。

“當然發啊。”夕照想也不想便道。“花神老頭是震怒啊，連天帝天後皇母都安撫不下來，他一怒之下那些荊棘啊藤蔓啊全都使出來了，把這些家夥打得滿地找牙！最後個個身上都挂彩，這傷疤還在呢。”随手指向某個正撫着腿上的誰誰誰，後者連忙一臉羞愧地掩住臉。

可怕！新晉小神們情不自禁地把椅子往後移把鼻子掩住，擔心自己也會與那些誰誰誰一樣撲出去，以後還當真沒臉在天界混了。

恥辱！天兵天将們齊齊掩面痛哭，疤痕是他們一輩子的痛。

花神與桃花一路順行無阻地來到皇母前，桃花今天穿了極為讨喜的粉色雲霞錦，波浪般的衣袖在她舉手投足間歡快地躍動着，她對着皇母一揖，嘴巴極甜地說着: “桃花敬祝皇母大壽，唔，凡人說的甚麽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對皇母來說是必然的啦，桃花還是祝皇母豔麗無雙，日日美麗，天天開心！”

那有神仙這樣跟皇母祝壽的，可是桃花的脫線卻總逗得皇母大笑，微瞇着眼對花神道: “花神你這徒弟□□得有趣，說起來也有很久沒有看到你們倆一起來了。”

花神潇灑地揮了揮衣袖微微點了點頭，已回複完美天人之姿地用着清潤響亮的嗓音道: “良辰美景，對花酌酒，樂日忘憂，敬祝天壽。”認真說完賀詞後不忘回答皇母兼明貶桃花: “她包了一百年的尾，沒資格參加花仙大賽。”

“那今年……”聽說還是包尾啊，天界傳得沸沸揚揚，說花神私相授受。

“今年她賄賂我。”花神臉不紅氣不喘，用理所當然哉也的态度來回答皇母沒問出的疑惑。

衆仙傻眼。

桃花不好意思地摸摸鼻。

“咳咳咳咳咳……”皇母猛咳，這麽公然堂而皇之地說受賄，這花神……皇母極力想裝作聽不到，只好改個話題: “桃花你在這次花仙大賽中力壓衆仙成為壽宴的領頭花仙，怎麽現下一朵花都沒有啊，叫我們賞甚麽？”

皇母此言一出，衆仙都四下看着嗡嗡地讨論着。

“欸，皇母。”桃花開朗地說着。“我的花呀，從剛冒芽到開花結果每一個過程都是非常珍貴的，我要是先把花布置着，那你們就錯過了啦。”

皇母與衆仙一怔，這論調這千百年來可沒有聽說過，可皇母素來知道桃花刁鑽古怪便頗有興味地笑了起來，衆仙見到皇母笑，也一并跟着陪笑了起來。

“好吧。”皇母順着桃花的意。“那你想讓我們怎樣欣賞你的花呢？”

桃花眨眨眼，瞇着眼睛笑了。“從一開始呀。”語聲剛落，一陣柔和的光暈從桃花手上直落雲海，方才空着的地方忽地便冒起芽來，一株，兩株，三株……連綿的嫩綠幼芽在衆仙腳下紛紛冒起，嫩芽漸漸長高，成為褐色的樹幹，再慢慢長出了枝啞……衆神雖掌管天地萬物，卻又何曾看過一株花從嫩芽長起？當下都啧啧稱奇臉帶微笑地看着這快速的幻變生長，只見褐色的枝桠又冒出了一個個淡粉色的花蕾，頃刻之間瑤池之上，雲海之間，滿滿的都是充滿朝氣的粉色花蕾，彷如一片海的浪潮，單是翻滾着便讓在座衆神期待着她們花開的一剎。

花神此時手一揮，萬千花卉便從他手上綿延千萬裏，剎那間雲海中除了桃樹外還鋪滿了成千上萬的奇花異草，香氣馥郁誘人，花海氣象萬千，皇母這幾千年來都沒見過此等陣勢，當下也震驚得嘴巴微張。

桃花高興地笑着，雙手齊出，當下萬千桃花盡開，衆神擡頭一看，片片桃花瓣雨直降而下，落到衆神桌上酒上身上，下了一場極為瑰麗的桃花雨，粉色衣裙的桃花仙子盈盈站在雨中，笑得甚是歡快，銀冠白袍的花神輕托起一片粉色花瓣，更是那不吃人間煙火的畫中谪仙。

“好！”皇母率先給予高度評價，衆神都回過神來拍掌贊嘆起來，桃花聽見四下的欣賞之聲臉上神色更是興奮雀躍。

“好吧。”皇母慈眉善目地道。“為這個壽宴增色桃花你功勞不少，想要甚麽獎勵？”

桃花臉上登時發亮，當下朗聲地道: “皇母！我想到凡間歷練去！”哇哈哈哈哈！陸郎我來了！

“凡間啊……”皇母想了想，又笑了。“也不是不可以，以前花仙們也有不少先例，那麽就從明天開始……”

“不成。”花神簡短地打斷了皇母的說話，桃花臉色僵了一下看着自家師傅露出的邪惡笑容。“桃花用澆花二十年來賄賂我，她得先兌現才能落跑……”

又來！她不想聽啊！“成成成成成。”皇母連忙揮手，甚麽都成只要花神不要再提”賄賂”二字。“桃花，二十年後，二十年後我準你下凡去。”

“啊……二十年啊……”桃花小臉一垮，不甘地看向師傅。

花神露出了一個極為邪惡的笑容，與他看似出塵的氣質徹底不相符，桃花仙子沒種地下意識一縮。

“桃花啊，從明天開始，在我的後院，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