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牢頭竹仙

花神慢條斯理地替自己倒了杯茶。“他。”

他？夕照吃了一大驚。“這……那這可怎麽辦？要是他回來了，一定是沖着你回來的。”他随即又頓了下足。“可既然是這樣，為甚麽他不直闖天界而要對這凡人小子下咒啊？”難道這小子真庸俗到人神共憤的地步？

花神嗤笑了一聲。“直闖天界？你以為他跟你一樣不動腦子嗎？雖說那幾個老家夥已經歸隐了，這天宮中像你這種料的白癡還有不少，直接對上天界于他有甚麽好處？凡人小子雖庸俗，卻也是一界之王，天界是不能坐視不管的，這叫拋磚引玉你知道嗎？”

夕照搔了搔頭，那動作跟桃花如出一徹，花神這一番話好象是褒獎他的，可那不屑的語氣卻怎麽也不像。“既然你知道了，那幹嘛還要替那皇帝小子解咒啊？現在全朝上下都知道是你解的咒，凡人就算了，頂多當你是個法力高深的監令，可他一定知道就是你啊。”

“知道就知道吧。”花神慵懶地靠向屏榻，神情若有所思。“不止是他想見我，我也想見見他，那麽久不見了，他竟然能從結界中掙脫出來，我也想看看他的道行精進了多少，當日我一心想讓他放下的執念，看來終究是沒放下來。”

就在此時一只紙仙鶴端着高傲姿态慢悠悠地從窗戶飛進來，花神正眼沒看一眼便随手一掌拍落，原本姿态優美的紙仙鶴頓時變得皺巴巴的連翅膀也垂了下來，連忙展開身體乖乖落在花神手上讓他閱覽。

夕照聞言竟也難得地沉默了下來，半響後才找回聲音道︰“可是……我們當初封印他時不止是昆侖山下的結界吧？為了怕他脫逃後生出複仇之心，攝魂星官還不是一并把他的記憶給封印了麽？”

“說得沒錯。”花神心不在焉地道，随手扔掉仙鶴研究起他袖子上的花紋來，如蒙大赧的仙鶴連忙逃之夭夭。“所以，攝魂星官已經失蹤了。”果然幹脆又利落。

夕照聽到這不得了的消息半響說不出話來，隔了好一會兒才吶吶地道︰“可是我想不明白，既然當日已經把他的記憶封印住了，為什麽他還記得要找上天界複仇呢？”

這一下沉默的換成了花神，但連粗線條的夕照都知道，他只是不想說。

“天地之力是一種生生不息的力量，盡管受挫，可只要假以時日，還是可以慢慢回複過來的。”最後花神還是開口了，語氣中竟極為罕有的帶着一絲難以體察的苦澀和諷刺。“而且那麽強烈的恨意，大概是很難忘掉吧。”

夕照吓了一跳。“那我們該怎麽辦？要先把他找出來先下手為強嗎？可他向來擅于隐藏，即便我們回複仙身都不一定能找出他來，更何況我們現在只是凡人之身。”

“既然是沖着我們來，他總會有行動的。”花神回複慵懶。

夕照吓了一跳。“你是要以自身作餌嗎？”為了拯救六界？那麽偉大？夕照都要噴淚了。

“說得也不錯。”花神颔首。“讓他找上門來自取其辱，讓他徹底明白自己的力量到底有多渺少……”

“……”他錯了，偉大這兩個字跟花神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關系。

“你待在這裏等他，方才那凡人小子已經說了，他們已經對凡間下手了，別的還好辦，可是那隴甚麽道的怕是已經失陷了，我要去看一遍。”花神喝了口茶道。

“失陷？”夕照吓了一跳。“那桃花呢？桃花……要是他知道桃花在這裏，他是不會放過桃花的，盡管你把她關在這裏也難保萬無一失，我們是不是該先把桃花送回去以無後……”

“說得也沒錯。”花神下結論了。“桃花沒頭沒腦又礙手礙腳，的确是要先把她踢回天界以免扯後腿……”

“……”果然是一個沒心沒肝又惡形惡相的師傅，留在這裏實在是為禍人間啊。

然而為禍人間的師傅辦事很有效率，在下結論的第二天，桃花便在李帝的鬼吼鬼叫下消失了。

***

九天之上的天界終日雲霧環繞，以淩霄殿為中央，其餘各大神的殿閣分據周邊雲層，衆神來往各神居處均是騰雲駕霧，營造出一片仙氣飄飄之感，花神是花木之神，掌天下林木，管萬千之花，握天地之力，為了突顯其身份他的殿閣植滿了漫天遍地的花木，任何時節俱是鋪天蓋地的肆意怒放，衆花仙的殿閣環繞着花神殿，自也是繁花盛放的無邊無際，在雲霧氤氲中袅袅娜娜的堪為天界中之仙境。

既有天界之花，又有花中之仙，花神之境堪為衆天兵天将們夢寐以求前仆後繼的聖地，要不是花神是天界中馳名的小氣鬼，恐怕連那不存在的門檻也給踏破了。

花神雖然小氣，然而最近衆天将卻收到了一個讓他們大為振奮的消息，就是那個號稱要到凡間尋四百年情郎的桃花回來了，而且鎮日價便在花神殿中長籲短嘆的。

好端端的下凡去為甚麽突然又回來了？莫不成是被四百年情郎拋棄了？還是又一次的挂掉了？衆天将心中又驟見曙光，天界果然還是有希望的啊。

“唉……”

無止境的嘆氣聲無日無之地從桃花的嘴裏發出，趴在青玉玄石桌的身影是滿滿的無精打采，面色平靜淡然的竹仙長身玉立地站在她身側。

自從回到天界以後，桃花每天都很郁悶。

回到天宮後她終日無事，不是繼續聽聲嘶力竭的花老講課，便是在花神的後院澆花澆草，竹仙似乎是被花神特別授命要看着她，倒是一整天跟着她到處走。

“竹兄，我在天宮裏能幹出甚麽事情來？你一天到晚跟着我很累的！”有一次桃花這樣跟他說。

竹仙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師傅有命，有備無患。”

“……”桃花一陣無言。

想起花神，桃花是滿肚子的怨言，此刻她本該是想辦法讓她的陸郎跟陸沐冰一起出雙入對創造出一段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沒想到卻回到了在她眼中鳥不生蛋的天界，身邊還多了個牢頭竹仙。

想起被逮回來那一晚的情景，桃花禁不住一陣無言。

那天晚上她正煩惱着如何在師傅的眼皮底下溜出去好撮合陸郎的姻緣，正自煩惱得睡不着覺的時候，花神忽然一臉若無其事如同逛花園一般出現在她的女官寝室中，渾然不當她是個女的也就罷了，還要毫無心肝地把她趕回天界。

作為有情有義的仙女桃花自然死命地說要留下來，卻換來了花神無比不屑的冷嘲熱諷。

“你的無能本來就是天界中最大的怪事還去管凡間的□□幹甚麽？要拖後腿嗎？”說罷也不容她反抗，轉身便叫道︰“梅蘭竹菊！把這家夥給我押回去！”

然後，她便被梅蘭竹菊四仙逮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