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科舉
因為這個事,季懷直一臉好幾天都神思恍惚,看誰都要盯上一段時間,也好看看這個人的屬性值如何。
他甚至都有些懷疑,這個顯現屬性值的系統,是不是他腦補過度、臆想出來的了……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從其他人的态度來看,好感一項還是極靠譜的,也虧得如此,不然,季懷直怕是真的要懷疑自己有點毛病了……
在系統錯亂和自己是個神經病之間,季懷直果斷選了前者。
因而在半個月的精神恍惚之後,季懷直終于決定無視前三項……不,前兩項屬性,重點關注“好感”的數值。至于“野心”一項,季懷直暫時還沒有什麽比較直觀的判定标準,所以也就抱着“寧可信其有”的态度,随意看看便罷……
而他這半個月看誰都直勾勾的、明顯心不在焉的态度,顯然是吓壞了周圍的人。
依照季懷直對楊文通的了解,這小子在他面前摔了那麽一下,肯定是苦練騎禦,然後找其他機會,在他面前重新顯擺一番。可季懷直等啊等,等得都翻過年去了,楊文通這邊還是一點動靜都沒。
而幾年後,季懷直的身高都突破一米半的大關,卻沒一個人跟他提學習騎射的事情……季懷直就是再遲鈍,也意識到這其中有問題了。
季·拖延·懷直:也不是什麽大事,等哪天有空,同父皇說一下便好。
然而,季懷直平日出行要麽坐轎、要麽步行,騎馬實在不是在他選擇範圍內的交通工具。而且托他四處刷好感度的福,身邊的人知道幾年前的那樁事後,沒有一個人再拉着他去馬場轉悠了……季懷直拖着拖着,就把這事兒給忘了。
**********
不管怎麽說,前線傳來捷報總歸讓人心情愉快的,季懷直也當即按照安王的折子中所說的,嘉獎士卒軍官,爾後又給楊文通寫了長長的一封信,對他的勇猛表示特別的贊嘆,并且委婉地提醒他戰場刀劍無眼、要他多多注意人身安全。
除了這封捷報,最近還有一件大喜事——春闱,也就是會試。
季懷直簡直不能更開心。朝堂上的那些老大爺們,也都六十歲往上數了,折騰了這麽一輩子,也該退休回家好好安享晚年了麽。
——季懷直承認自己暗戳戳地這麽想,有點不太道德。但問題是,任誰每天都習慣性地噎上一兩回,也會心情不爽。
況且,那些人整日裏朝會上讨論的,都是些什麽破玩意兒:今天你參我一本、明天我罵你一句……季懷直簡直要爆炸,他是皇帝,管的不應該是國計民生麽?現在可倒好,跟個居委會大媽似的,每天都在調節鄰裏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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薊州戰報那事,大多數人都是毫·不·關·心。少部分關心的人,比如栎王,季懷直每次看到他那關切的眼神,都反射性地腦殼疼。
所以“科舉”好啊,比起這些淫浸官場多年的老油條,那些考生們,總是帶着些“報效國家”之類的理想,有些天真、但卻是季懷直真切需要的。再不濟,這些人的忠誠值,也比朝堂上那群死都刷不上去的老臣們要高許多……
科舉當然是個好消息,不過同時也有一個壞消息——主考官是栎王。
按說主考官這事兒是要季懷直親自指定的……他也努力争取過,想要楊萬徹當主考官,也就是他跟着學習政務的內閣首輔。
季懷直不逃課、不走神,努力當一個好學生,這麽久過去了,好不容易把這位內閣首輔的忠誠值刷上了七十,也算是半個自己人了。
但是!但是!他……他拒絕了……
心碎.jpg
季懷直既是提出了主考官一事,朝堂上自然又有了一番争論,衆人說來說去,最後,竟然是栎王得了這個職務。
季懷直:生無可戀……
雖然,朝堂上這群人,他都信不過。但栎王絕對是信不過中的信不過,其他人都是忠誠抱歉,可他這位栎皇叔,不止是忠誠抱歉,野心也相當可怕好伐?
然而最可怕的是,所有人都以為他一心為了小皇帝……季懷直偶爾、偶爾自己也會這麽覺得……
這特麽不叫“能屈能伸”,該叫“演技無敵”吧?
季懷直愁眉苦臉地對着面前的奏折,眉間的褶皺都快能夾死蒼蠅了……
旁邊的楊萬徹一見他這心不在焉的态度,便猜到了幾分他的心思,他溫聲問道:“陛下,可是對老臣先前的推拒有怨?”
這寬厚慈和的聲音喚回了季懷直的神志,他擡頭看了一眼自己這位老師,他眼中帶着淡淡地溫和之意,眼角雖然早已攀上了一道道紋路,但是仍然可以看出年輕時俊美的輪廓,灰白的頭發整整齊齊地束在腦後,連同颔下被整理的一絲不茍的胡須,無形間又添了幾分距離之感。
季懷直怨念地盯着他看了一晌,然後才不情不願地低下頭,緩緩道:“學生不敢。”話雖如此說,但他的神态動作卻明明白白地在告訴楊老首輔“你怎麽能這樣?”
楊萬徹嘆了口氣,但神色卻沒有多少變化,依舊溫和,他問:“陛下以為,這朝堂上對官吏影響最大的是何人?”
季懷直不知他為何這麽問,但還是認真地想了一會兒,然後……把目光投向了楊老首輔。
——這意思就十分明顯了。
季懷直眼見着楊老首輔眉心一跳,臉色也僵了一瞬,“承蒙陛下厚愛……老臣怕還是當不起這等殊榮。”
楊萬徹教導季懷直也有一年了,他知道這是個聰明孩子,只是先前從未接觸過政事,朝堂上的許多大家心知肚明的彎彎繞,他都鬧不太明白。按說有些事情,實在不應當是他這個當臣子的點出來,但……誰叫先帝去的早呢?
被季懷直這麽一鬧,楊萬徹也沒什麽心思賣關子了,而是直接向季懷直解釋道:“是內簾官,尤其是會試總裁。”
“總裁”這個稱呼……
雖然早就知道楊萬徹口中的“總裁”指的是主考官,但季懷直的表情還是有一瞬間變得十分奇怪,頓了頓之後,他才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批閱考卷的決定權都是落在考官們手裏,選擇錄誰不錄誰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這情況,當然得安插點自己人。
不過,季懷直倒也不是特別擔心這個事兒,到了殿試的時候看看忠誠值不就行了。
大魏對營私舞弊的判罰還是挺重的,一旦被發現最輕的也要判個流放,再嚴重點、掉腦袋也不是沒有可能的。再退一步講,就算有作弊現象,這個考官也不可能只錄自己人,季懷直可是有系統作弊器的人,是忠是奸,還不是看一眼的事兒?
不過話說回來,“總裁”這個稱呼莫不是有毒吧?不只是現代、就連這會兒也稱得上一句“天涼王破”了……
看着季懷直那顯然沒把這話放在心上的态度,楊萬徹不由加重語氣強調道:“會試中試者皆為本次總裁之門生……‘人有三尊:君、父、師’。陛下,您明白臣的意思嗎?”
季懷直:?!
只要考過了,就變成了主考官的學生了,這到底是誰家的道理啊?!
季懷直的心裏簡直被“卧槽”兩個字刷屏了……
他本來還以為主考官會耍點手段,錄幾個自己人。結果,人家壓根兒都不用冒這個犯法的風險,只要錄了,就是自己人。
一旁的楊萬徹見季懷直終于嚴肅起來的神情,這才略帶欣慰地摸了摸胡須,點頭對季懷直溫聲道:“陛下明白便好。雖說先朝之敗落,乃是小人弄權之結果,然愚臣以為,黨派林立、互相傾軋,以致朝綱混亂、無人心系政事,此乃衰亡之始也……萬望陛下以此為戒。”
季懷直滿心“卧槽”中,還抽空暗暗吐槽了一句:論黨派的話,他覺得現在朝堂上也好不到哪兒去……每日裏争争吵吵的,只是沒有挂上派系的牌子而已……
不過,季懷直現在可沒什麽心情和自己老師掰扯這件事。
——自己親手把發展人脈的機會遞給了栎王……
這個認知讓季懷直整個人都蔫了起來。他不死心地開口勸道:“朕知楊首輔品行高潔,絕非結黨營私之人。”……所以,你就答應做考官不好麽?
楊萬徹捋着胡須的動作一頓,擡頭看向季懷直,眼中帶了些許無奈,他擡手拜了拜,然後語聲輕緩地開口道:“陛下對老臣如此信任,臣實在愧不敢當……”
但是,結黨這種事情,從來都是由正常的人脈關系發展而來的……有時候,還真的不是想不想的問題。
想到新帝登基後,一波一波上門來的人,楊萬徹心裏輕輕地嘆了口氣:若是他此時年輕力壯,自然無甚關系,等小皇帝再成長些,他大可以慢慢地手中的力量移交給陛下;只是,他也快到耳順之年,身體也大不如前,若是哪一日去了,那留下的,可真是一個大大的爛攤子……
既如此,還不如在這事有點苗頭的時候,就把它給摁死在那兒。
楊萬徹張了張嘴,想要解釋,對上季懷直的期盼的眼神,卻是語聲一頓,轉而說道:“栎王乃是陛下叔父。陛下初登基,正是廣布恩澤之時,由栎王主考,代表的是陛下的重視,可使天下士子歸心。”
季懷直頓時一噎,話是這麽說,可是栎王他不僅想代替他主考,很可能還想代替他當這個皇帝啊!
但是,他又不可能空口白牙、無憑無據地指責栎王。告訴楊萬徹,栎王野心勃勃、有不臣之心?
季懷直不用開口,都知道會得到怎樣的回答——無非是勸他不要多想,栎王是個可信之人,陛下要有容人之量……
先帝既然将陛下托付給栎王,陛下也當親之愛之,毋要寒了臣子之心……
……
毫不意外地,季懷直最終還是沒能說服楊首輔,讓他答應當主考官。心力憔悴地送走了自己的老師之後,季懷直又怏怏地癱了回去。
他心裏頭扒拉了一下朝堂上一二品的文官,有些悲哀的發現……他都信不過。
既然都信不過,那還不如讓栎王去呢,起碼能在讀書人心裏頭給自己、給皇家刷點好感度……
——季懷直最後只得如此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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