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武祖遺骨
方岩雖然膽子一向不算太小,但深更半夜,尤其是在地下的深坑中看到一口如此巨大的朱紅棺材,心裏立即忐忑不安。右手一抖,火折子險些拿捏不住。
“老……老鬼。”方岩艱難咽下一口唾沫:“咱們是不是挖到墳了?”
“世道變了?”小龜也是大感不解:“都時興把祖墳埋在自己家裏?”
“有棺材,會不會?會不會詐屍?”
“你沒長手?”小龜低聲訓斥:“就算詐屍,你不會揍他?把他揍老實了,他自然就不詐了。”
這空間內的靈氣幾乎已經濃郁到讓人不可思議的地步,但從這些靈氣上來說,簡直算得上是武者的一方洞天福地,假若天天沉浸在這裏修行,必然事半功倍,進境飛速。
不過,那口朱紅巨棺卻是令人大倒胃口。
方岩心裏疑慮不定,呆在牆壁上掏出的洞口前手足無措。過了一小會兒,眼睛已是适應了洞內如墨一般的漆黑,再借助火折子發出的一些亮光,方岩發現,這口朱紅巨棺的棺蓋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被打開,随意丢在了巨棺旁邊的地面上。
“真是詐屍了!”方岩忍不住小聲叫道:“老鬼!快看,棺蓋都被打開了!”
“少一驚一乍的!我老人家活了上千年,有什麽東西能吓到我?你別打岔,讓我仔細感應感應。”
方岩心裏全然沒了主意,再也不敢跟小龜鬥嘴,老老實實閉上嘴巴。
半盞茶的功夫,小龜緩緩說道:“要是我感應的不錯,這鋪天蓋地的靈氣,似乎都是從那口棺材裏彌漫出來的。”
“棺材裏會有靈氣?”方岩吃了一驚。他一看見棺材,就認定這是個墳茔,心裏還想着會不會是當時棺材下葬時陪葬了一些什麽寶物。
“小子,進去看看,這裏雖然有口棺材,但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我并未感應出一絲危險,裏面應該十分安全。”
“這……”方岩頓時有些猶豫,支支吾吾的拿捏不定主意。若是做其他事,方岩絕對不會如此推诿,但遇見這種情況,實在讓他心裏發毛。
“害怕了?就這點膽子,還修行什麽武道,幹脆老老實實在這裏當仆人,将來随便娶個媳婦,了卻殘生就是了。”小龜冷哼一聲,諷刺道:“你小子時常念叨着,等修行有成了,還要去從軍行伍,在戰場上真刀真槍拼來些功名。一具棺材就把你吓成這樣,戰場上肉山血海,到時候不得吓的你尿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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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鬼,你!”方岩捏捏拳頭。
“怎麽?我說錯了?”小龜搖頭晃腦:“你若真不敢進去,那也無妨,把土坑埋上,就當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不過,要是因為膽子小,而錯過了寶物,你可別埋怨我沒提醒你。”
“進……進就進……”
平日裏一直都是方岩從言語上擠兌小龜,今天容易被它抓住機會,冷嘲熱諷了一通。方岩有些受不了,底氣不足的冒出一句話來。
“只不過是去查看查看,有什麽可怕的?放心,有我老人家在此坐鎮,什麽妖魔邪祟都不敢放肆。去把,老子在這裏懇請九天十地的神仙都來保佑你。”
“站着說話不腰疼。”方岩小心翼翼又拿火折子在洞口內照了一圈,慢慢鑽了進去。
牆洞後面的空間并不算大,大約六七丈方圓的樣子,全由青磚砌成,除了那口朱紅色的巨棺之外,整個空間內空空蕩蕩,別無它物。
方岩一腳踩入空間內,心就忍不住噗通噗通亂跳。他畢竟是跟着一群候府中的普通下人長大的孩子,平日裏零零碎碎聽來的鬼鬼怪怪的傳聞少說也有三籮筐,看見棺材,就有些發虛。
“沒錯了,我敢确定!這靈氣實打實是從棺材裏散發出來的!”小龜說道。
從洞口到棺材,至多也就是兩丈距離,方岩雙腿象是灌滿了鉛一般,足足走了半刻鐘,還是在洞口周圍晃悠。小龜十分不耐,不住的出口催促,并且保證這裏絕對沒有什麽危險,催來催去,把方岩催的急了,眼睛一閉,大步朝前跨了兩步。
等他再次慢慢張開眼睛,已是站在了距離棺材僅有一步之遙的地方。先前看到的情況果然沒錯,這口朱紅色的巨棺不知道是那個年代的東西,雖然保存的尚算完好,但棺材上那一層鮮亮的漆皮斑斑駁駁,而棺蓋,确是早已打開。
“這!這怎麽可能!”小龜猛的發出一聲低呼。
方岩還以為小龜看到了什麽吓人的東西,立即朝後猛蹿了一步,幾乎就要鑽出洞口奪路而逃。
“小子,說了你不要一驚一乍的。”小龜聲音微微有些發顫。
“我一驚一乍?應該說你一驚一乍才對。”不知不覺間,方岩腦袋上冒出密密一層汗珠,順着臉龐朝下滴落:“老鬼,我沒看清,棺材裏,究竟是……是什麽玩意兒?”
“棺材裏?”小龜顯得有些語無倫次:“這絕不可能,我根本不相信,不相信……”
“不相信什麽?”方岩恐慌之間,也生出極為強烈的好奇,急于知道棺材裏究竟有些什麽,于是壯着膽子,慢慢朝前邁了兩步。
借着火折子的光亮,方岩看見,朱紅色的巨棺中靜靜仰卧着一具白骨。此時此刻,他也有所察覺,這空間內濃郁的靈氣,确實象是從這具屍骨中散發出來的。
“老鬼!這是怎麽回事?先不說這具屍骨亡故了多少年了,單就一具骨頭架子,怎麽可能有如此濃郁的靈氣?”
小龜喃喃自語的半天,總算平靜下來,對方岩說道:“要是我沒看錯,這棺材裏,是一具九重武祖的屍骨!”
“九重武祖?”方岩頓時大吃一驚,這股驚訝簡直比在深坑中挖到墳茔還來的猛烈幾分。
小龜前些天跟方岩閑扯,告訴他了一些武道中的見聞。武聖,已經是世人眼中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至高強者,至于淩駕于武聖之上的武祖,更是常人無法想象的一種神秘存在。
更何況九重武祖,那是距離傳說中武仙只有一步之遙的巅峰強者。千萬年來,世間都未曾出現過武仙,九重武祖,幾可稱得上世間無敵。
而這口朱紅巨棺中,竟然有一具九重武祖的遺骨,無怪連小龜都神色失常。
“想不通……想不通……”小龜又開始喃喃自語。
“想不通什麽?”
“實在想不通……”小龜穩穩心神:“小子,你可知道,九重武祖雖然還未達到武仙的境界,也不能脫離世間的生死輪回,但他們的肉身已經強橫到了極點,即便身亡,肉身也是不腐不朽。你再看看,朱紅巨棺中的這具遺骨,已經只剩骨頭,血肉卻都不見了。”
方岩心中的驚懼已經消散了大半,不再心神慌亂,仔細看看棺中的白骨。這具白骨雖然和常人死後的遺骨一般無二,但骨頭卻是瑩潤如玉,隐隐間還能看到一星一點的光華流轉,就如同高手匠人用一整塊美玉靜心雕琢出的骨架。
距離一近,方岩已是把棺內白骨的情景看的清清楚楚,一絲不爽。猛然間,他發現,這具白骨上,還遺留着一點點血肉。
“老鬼,你看,這骨架上還有一點尚未腐爛的血肉。”方岩提醒道,但話一出口,他又覺得好象有點不對,因為小龜說過,九重武祖的遺骨肉身不腐不朽。
既然肉身不腐不朽,眼前這具白骨的血肉都到那裏去了?如果說肉身腐朽,那麽白骨上,怎麽又遺留下一丁點血肉?
再仔細一看,方岩就覺得這屍骨上殘留的一點血肉仍然色澤殷紅,雖然他不敢直接用手過去觸摸,但也隐隐有種感覺:這具遺骨不知道在地下深處的巨棺中擱置了多少歲月,不過,上面殘留的血肉恐怕還有彈性。
也就是說,小龜的話半點不錯,九重武祖無限接近武仙境界,實在強大到超乎想象的地步,不僅生前縱橫天下,就連身亡之後,肉身也能存留千秋萬載。
可是,方岩始終搞不明白,這具九重武祖的絕大部分血肉,到底弄到那裏去了?
“依我老人家看,這具武祖的遺體好象被葬入這口朱紅巨棺之前,就已經只剩白骨,否則的話,血肉不可能消融的幹幹淨淨。”小龜想了半天,終于冒出一句話。
“我看不是,就算他葬入棺材的時候就已經只剩白骨,那葬入之前呢?”
“這……”小龜一時語塞,被反駁的說不出話來。
火折子已經燃燒一半,火苗旺盛許多,方岩滿心疑惑,忍不住盯着那棺材中的骨架看了又看。這一下,終于被他看出一點異常之處。
他發現,骨架上幾絲殘留血肉的地方,都好象隐約留有利刃的痕跡。仿佛是有人有意剔去了屍身上的血肉,而後留下骨架。
“老鬼!這武祖的遺體,是不是硬生生被人把血肉全都割走了?”方岩也被自己這個想法吓了一跳,忍不住後背一陣發涼,身上的雞皮疙瘩呼啦啦冒出一層。試想,把人身上的血肉一點一點剝離下來,那種場面,一定血腥恐怖之極。
小龜終于忍不住了,化作一團肉眼難見的旋風,從方岩頭頂一湧而出,圍着巨棺中的遺骨飛快的旋轉幾圈。
等幾圈轉完,小龜驚呼一聲:“裂陽刃!”
“什麽?什麽裂陽刃?”
“這具……這具武祖的遺骨,果然是被硬生生割去血肉的!”小龜從巨棺中飄離出來,停在方岩身邊,繼續解釋道:“武祖肉身強橫,尋常的一些刀劍利刃加身,也難對他産生一絲創傷,唯有從大陸最南方的海之角,開采出稀有的裂陽鐵,然後鑄造利刃,才能傷到武祖。”
“兩人之間到底有什麽深仇大恨。”方岩頭皮發麻:“人死如燈滅,天大的仇怨,殺了對方也就是了,何必再把血肉都一點一點剔去。”
“恐怕沒有這麽簡單。”小龜欲言又止。
“那到底是怎麽回事?老鬼,你別說話說一半留一半好不好。”
“剔去武祖血肉,不會象你所說的複仇那樣簡單。拿武祖血肉,一定有大用處。”
“算了吧,能有什麽用處,難道是炖上一鍋紅燒肉,打打牙祭?”方岩正想咧嘴笑笑,卻猛然意識到小龜話裏的含義。
武祖遺體,血肉……
方岩雖然孤陋寡聞,但畢竟在小龜指點下克化過一絲真龍精血。他知道,古井石洞裏存放的一滴真龍精血,乃是上古真龍所遺留下來的。
難不成,九重武祖的血肉,也象真龍一樣,對武修者擁有莫大效用?
“我老人家生的晚了,一落地,大陸上那些絕強的物種基本上已是消亡了十之八九,所以,沒能見過翺翔九天的真龍。不過,九重武祖确實親眼見過的,修到這個境界,就算不能手擒真龍,恐怕也所差無幾。”
“老鬼,那你的意思是說,武祖的血肉真有真龍精血那般效用?”
“老子又不是盜墓的,你問我這些,我哪裏知道。我老人家識窮天下,卻也沒有聽說過又誰克化武祖血肉加深修為的。你以為武祖那種存在,說割肉就割肉?我上代主人修為已至巅峰,他想打敗一個武祖,不費什麽力氣,但想臨陣擊殺一個武祖,卻是千難萬難。不過依照常理猜想,武祖血肉,應該具有與真龍精血一樣的功效。”小龜在半空微微動了動,略帶惋惜說道:“可惜,可悲,九重武祖隕落之後,竟然也落到這般境地,實在可悲……”
“唉!”方岩深深嘆息一聲:“為什麽武修一途中,會有如此殘酷之事,難道大家各自安心修煉不行麽?非要打打殺殺,才能修到巅峰?”
“信口雌黃!你想的倒美,我問你,你在這裏悲天憫人,難道日後真有去戰場搏殺,争取功名的機會後,你會手下留情?世間的争鬥,就和戰場一樣,你不忍,對手卻絕不會心慈手軟。那個什麽康管事就是最好的例子,你險些吃了大虧,還不長一點記性。”
“随口感嘆兩句而已,老鬼你何必滔滔不絕的數落我?”
說着,方岩又拿起火折子,在巨棺周圍掃視,試圖尋找什麽遺留下來的東西。
自從進了牆壁後的小空間內,方岩以及小龜的所有心思全都放在了那口朱紅巨棺和彌漫充沛靈氣的遺骨上,直到這時,才開始巡視其他地方。沒想到方岩剛剛轉過身子,用火光照亮一片黑暗中的地面,小龜就躁動不安起來。
“他娘的!”小龜忍不住爆出一句粗口,心有餘悸說道:“好險!”
“怎麽了!”方岩一怔,以為小龜發現什麽險情。
“厲害,厲害啊……”小龜化成的旋風在周近地面上來回穿行,最後停下來,語氣微微發顫:“萬幸,萬幸啊……”
“你在胡言亂語說什麽?”
“你知道個屁!這裏曾經布有一個極為凜冽的殺陣!幸好已經被人徹底破去。雖然殺陣被破去,但那些殘留下來的陣紋實在出乎我的意料。”
方岩對陣法之類的東西幾乎一無所知,只記得小龜傳授的用來聚斂靈氣的九符陣。至于其它陣法,就算放在眼前,他也不一定認得出來,因此,小龜嘴上說這殺陣如何如何厲害,方岩心裏卻沒有什麽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