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你呢 ◇
◎那你呢?◎
桃花?
賀思今周了一圈園子, 等反應過來他可能說的什麽,頓覺驚疑。
多時未見,她根本不知道現在的他是個什麽樣的脾氣, 是以這桃花, 究竟說的是不是洪易安于她都叫人赧然。
倘若是, 那麽之前的談話,怕是已經叫他聽了個全乎。
倘若不是——
這桃花又是什麽?
無論哪一個,都叫人赧然。
踟蹰間, 一個小身影重新折回, 口中還喊着阿姐。
純純一個天真無邪的兔崽子。
“阿楷調皮, 往後我會多多叮囑,殿下放心。”可算抓到了今日這事兒的症結,賀思今趕緊道, “下回他若再去擾你, 殿下只管打出來便是。”
“嗯。”眼前人竟然應了。
賀思今便又沉默下去。
“阿姐阿姐!”
“沒得禮數。”
“阿姐,陪我出去看桃花吧!”賀思楷道, “朝哥哥也答應要去!咱們一塊兒!”
桃花?
真的要看桃花?
賀思今不覺又頭瞟了那人一眼,只伸手将兔崽子扯過來:“你今日練字了嗎?”
“阿姐~~~~”賀思楷開始耍賴。
“走吧,”宴朝忽而道,“你阿姐,還有事情呢。我們自己去。”
“真的嗎!”賀思楷撿到寶似的。
“這不合适……”賀思今下意識拉人。
可惜兔崽子手更快,已經抱上了他朝哥哥的胳膊。
“那真是太好了!不過朝哥哥你之前不是說得喊……”
“走吧。”宴朝打斷他,轉身就走。
兔崽子手在他胳膊上,竟是不好再攔。
于是,她就眼睜睜瞧着一大一小兩道身影離開。
賀思今擰了眉:“阿錦!”
“在!小姐。”
“初閏呢?”她問, “怎麽沒跟着阿楷?!”
“老爺吩咐過不叫人接近東廂房, 小公子自己跑進去的, 殿……那位的護衛沒攔小公子,可初閏進不去。奴婢現在叫初閏跟過去?”
“……不必了。”
他身邊定是有高手的,不說其他的,有廿五在,也不會有什麽危險,賀思楷跟着他,應該不會有事,貿然再派個人追上去,倒顯得賀府小家子氣。
宴朝說得對,眼下她确實有事。
岑州大街上,賀思楷的爪子還沒有松開,宴朝本是想拂下,可小崽子矮不楞登的,走在大街上似是能被踩了似的,他也只能由着他了。
“朝哥哥,你怎麽曉得我阿姐有事啊?”
“猜的。”
“哦,但是我阿姐沒否認,那你是猜對了!”
“嗯。”
“朝哥哥之前打斷我說話,你不是講如果阿姐去看花,你才陪麽?”
“你一向話這麽多嗎?”
“啊?”賀思楷傻了,這是被嫌棄了?
但是這也算不得什麽困難,立刻,他就一龇牙:“還好吧,我與朝哥哥一見如故,所以話就多了些。”
宴朝這回終于正色瞧了他一眼,接着,他問:“你功課誰教的?”
“我還小,沒請先生呢,是阿姐教的。”
竟是如此。
他忽然就想起初見的時候,她站在老高的書架下讀着詩句的稚嫩聲音。
一晃,那個小姑娘,已經長大了。
而且,已經開始與人說親。
頓了頓,他低頭:“我問你,岑州好嗎?”
“自然好啊!這邊有好多好吃的呢,什麽油糖糕啊,水煎包啊,還有小核酥……”賀思楷說得頭頭是道,“夏天我還可以跟表兄比浮水,哦,對了,碼頭那邊還有好大的畫舫,站在上邊游城才是一絕,改天,改天我帶朝哥哥去玩。”
宴朝一一聽了,不置可否,只問:“那你阿姐喜歡嗎?”
“阿姐?”賀思楷被問住了,“阿姐住哪裏,應該都一樣吧?”
這個回答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宴朝不覺多問了一句:“為何?”
“阿姐吧,對什麽都興致缺缺的,頂頂無趣的人了。”小兔崽子說起自家姐姐毫不留情,“以前表兄怕她無聊,還會拉她一塊兒出去玩,後來,就只帶我啦!嘻嘻!因為我可愛!”
能耐死了,還挺自豪。
宴朝嗯了一聲,也不知是不是承認。
倒是賀思楷發現了不對:“朝哥哥,我們不是要出城看桃花麽?怎麽不坐馬車?”
“誰說我們要去看花了?”
“啊?!”
宴朝帶着他走進的是一處小院,院子外頭是僻靜的小巷子。
賀思楷眨巴着眼睛,有那麽一刻,他懷疑這是朝哥哥自己的家,否則怎麽會走得這麽順遂?
可是也不像,這屋子裏應是無人收拾,亂得很,窗戶紙都是破的。
只這一點,他便就确定不是朝哥哥的家了。
雖說他與這個堂兄相處的時間甚短,可堂兄喜淨,每次他揪他衣袖都覺得下一刻自己會被掃下去。
好在他臉皮子厚。
這麽想着,前頭的人已經推了門。
門內倒是幹淨的,起碼那凳子,是可以坐的。
他就被安置在了一張凳子上。
宴朝終于抽走了自己的袖子:“一會發生什麽,都不要出聲。”
“!!!!”變化太突然,賀思楷瞬間有些汗毛倒豎,他本能想動,不想,肩膀卻被壓住。
眼前的男人便就拍了拍他,輕輕道:“害怕的話,捂上耳朵就好。”
“……”
确定小崽子不會亂來,宴朝才緩緩松開手。
他面色淡淡,只出了屋子順便關上門。
外頭靜默一瞬,緊接着有人躍下,廿七瞥了一眼屋門,見主子沒制止,才一提手将手中被縛住雙手雙腳塞了嘴的人扔下,道:“公子,從我們出京起此人就一直跟着。”
被仍在地上的男子散着發,半張臉上皆是可怖的傷痕,叫人不忍直視。此番他卻擡眼瞪着院中人,不掙也不屈服的姿态。
宴朝瞧了一眼:“何人派你來的?”
那人未答。
慢慢在他面前蹲下,宴朝伸手。
“公子不可!”
然而廿七沒來得及阻止,宴朝已經伸手揭了那人口中的布團。
男子別過頭。
“死士?”宴朝又問。
男子不屑地勾了唇角。
廿七皺眉,上前一步,卻見宴朝已經重新起身。
“既然你不說,那我就只能殺了你。”
屋內,唔的一聲。
賀思楷驚恐極了,他從凳子上摔下,爬都沒爬起來,只管抱住了凳子腿。
“你敢。”地上的男子突然呵了一聲,聲音卻極其詭異,好似是困獸撕扯。
宴朝默然,而後又道:“看來是殺不得了,會吓到小孩子。廿七。”
“在。”
“将他安置在此,”宴朝想了一下,“再替他定一副面具。”
廿七遲疑:“可他……”
“你不會跑的,對吧?”宴朝問。
那男子便不作聲了。
宴朝這才一笑:“或許,你可以給我一個名字?”
許久,那人也沒再出聲。
“你嗓子不好,就寫出來吧。”宴朝遞了一根樹枝過去。
廿七替他解了繩子,仍是防範地站在一側,想着若此人有異動立刻解決了。
不想,那男子竟是對着一根樹枝呆滞半晌,才終究接住。
地上的沙土還帶着濕氣,是昨日那場雨水鬧得。
此番卻是被他一字一頓地劃下。
“複?”宴朝念了一遍,“不算好名字,不過,往後你就叫廿複吧。”
那男子皺眉,似乎是很不高興,不過,終究是沒吱聲。
他将樹枝一甩,靠在了枯井邊。
既是廿字頭,自是不言而喻。
廿七沒再遲疑,将他腳上的繩索也解了,又遞了水壺給他。
與此同時,宴朝對着屋內道:“出來吧。”
裏頭半天沒有動靜,直到廿七準備去推門,賀思楷才顫巍巍捱了出來。
只是回去的路上,他再沒敢去扯前頭人的衣袖。
他甚至,一個字都沒敢多問。
回來還是他們兩個人,那個叫廿七的沒有跟着一起。
那個半張臉都是恐怖疤痕的人,也沒有一起,準确來說,他們出去的時候,那男子還在地上舉着水壺喝水,絲毫沒看來一眼。
賀家還未到,宴朝卻是停下,賀思楷眨巴眼立正站好。
“怎麽不說話?”男人問。
賀思楷咽了一下口水,才緊着嗓子開口:“沒……沒話說。”
“今日的事情,你會告訴別人嗎?”
“不會!”他大聲地發誓。
不料,眼前人卻笑了,只是這個笑,也未進眼底。
賀思楷覺得自己後背上都起了汗,只聽他那朝哥哥複又淡淡道:“說了也沒什麽,走吧。”
賀家書房裏,賀存高正與普氏一處坐着。
“我看今兒的意思,這個洪易安,倒是個真心的?”普氏道。
賀存高想了想,他今日也是瞧見了那孩子的:“瞧着是個挺實誠的,只是我看今兒對他……”
他沒說完,普氏卻明白。
女兒今日将相看的情形基本上是一五一十地都說了,可也正因為都說了,才叫他們不放心,等閑若是有一點動心,都該是有些嬌羞的。
偏偏他們這個女兒,說了個清楚明白,面上板正極了。
片刻,普氏才又道:“不過,這感情一事,本就是要相處的。這第一次坐下來說話,也說不出什麽所以然來,今兒雖是談不上喜歡,總歸也不是排斥。不若後邊再相處相處?”
“且先看看吧,你安排着。”
“好。”
這邊二老商議着的時候,賀思今卻是有些着急那小兔崽子。
眼見都快要用午膳了,也不見人回來。
莫不是當真出城去瞧桃花了?
那也該與府裏知會一聲。
想着,她人已經到了影壁。
剛跨出門,就遠遠瞧見兩人。
小兔崽子跟在後頭,倒是沒有拉扯人了,不過,大約是因着他手裏還抱着一袋子吃食。
那袋子——小核酥?
他竟然還會買這些東西哄小孩子嗎?
“阿姐!”
賀思今不察,就被兔崽子撞了個滿懷,險些沒接住人。
怪事了,今日怎麽這般親昵起來,往日都恨不得躲着她呢。
狐疑端起他的腦瓜子打量了一下:“你幹壞事了?”
“沒有沒有!”賀思楷搖頭。
“無事獻殷勤。”賀思今将他扶好了,又瞥見他手裏的小核酥,擡首對那人道,“今日謝謝你,阿楷很鬧騰吧?”
“很乖。”宴朝答。
賀思楷是真的很乖,他很乖地啃了一口小核酥,甚至還問:“阿姐要不要也吃一個?朝哥哥給我買了好多的。”
“我就不吃了,壞牙齒。”賀思今道,伸手推他進門,“去洗手,準備用飯。”
“好。”賀思楷立刻應了聲奔走。
?????
賀思今瞧着他身影,隐隐覺得哪裏不對。
“怎麽?”男人走到她身側。
“……”她搖頭,“沒什麽,就是覺得阿楷今日有些太乖了。”
說完,她才發現問話的人是誰,自己倒是與他拉起家常來了可還行,趕緊就清了清嗓子:“殿……你今日還是要将飯送到東廂房嗎?”
“嗯。”
二人一并往裏頭去,途經早間的涼亭,晌午的春風更暖,揚得花枝顫顫。
賀思今偏頭去瞧,忽聽得身邊人道:“今日那人,很喜歡你。”
她有些無措,等找回聲音的時候,也只答得上一句廢話:“是嗎……”
“那你呢?”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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