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再二

◎鑰匙扣◎

季瑕林做事周全,也挺照顧季溫玉這個養女,怕那些女客只管看陸旻不搭理季溫玉,又怕那些女客去紮堆陸旻身側,發生上次陸旻參加宴會那種糗事,說完生日賀詞,便過來招呼陸旻簡修禮進酒莊別墅裏面喝酒暢談。

陸旻顯然也不想被對面幾個已經快要起身的女士圍堵,他起了身,簡修禮跟着起了身,走開幾步之際,簡修禮忽然回頭,看着季青蘿,揚聲道:“季小姐,項鏈不錯。”

他這一聲音量不低,坐在長桌上的女客都聽見了,不由自主想瞥一眼被眼高于頂的公子哥誇贊的項鏈,結果這一瞥,就收不回去了。

有人驚呼:“好像是收藏品哎!”

“不提的話,我真的沒怎麽注意她脖子上的項鏈。”

“我記得當時它是被明家拍到了,便再也沒出現在公衆場合,據說是被明家當做嫁妝給了陸總母親。”

“現在市值得有八位數了吧。”

“季青蘿好大的能耐,竟然能戴來一場普通的生日宴。”

季青蘿不知道簡修禮是不是被陸旻授意,還是單純誇贊,但她想要的效果超乎預期的達到了,季溫玉生日宴上的女客都把目光放在了她脖子上,甚至有不少千金小姐過來坐她身側問她項鏈的事。

瞧見有人帶頭問,很快,那些好奇的千金小姐還有不少千金小姐的媽媽也站了過來,季溫玉跟陶舒月兩個人像是被孤立在以季青蘿為包圍圈的人堆之外。

陶舒月也好奇,不過她看季溫玉臉色很難看,她忍了忍,沒過去。

季青蘿對一衆千金小姐的好奇追問,當然不會實話實說是陸旻借她戴的,不然收獲的可不是圍觀了,很有可能會被圍毆,她彎眸:“陸家小少爺的面子,我看着不太貴重,以為很普通就戴了,沒曾想它來頭那麽大。”

原先敵視她的白色宮廷禮服的美女高傲道:“你不知道很正常,你剛進這個圈子,見得不多當然也認不得。”

季青蘿也不駁她,“我要是知道這麽貴重,指定不會讓陸少爺拿出來借我戴的。”

沈璃一開始是跟季瑕林進去的,在裏面呆了一會,出來見那些女客都圍着季青蘿叽叽喳喳,她面上不解,輕咳一聲,問:“你們在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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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個女生扭頭答道:“沈伯母,季青蘿戴了明伯母的收藏品哎!”

沈璃過來,瞧見季青蘿脖子上的祖母綠挂墜,她看季青蘿,淡淡問道:“怎麽沒戴我給你的那副珠寶?”

季青蘿面上怯懦起來,“您不是交代了讓我不要出風頭嘛,我瞧着陸少爺給我的這副珠寶比您給我的還要普通,就戴了,沒想到這是個寶貝。”

這話一出,周遭女客噤了聲,看向沈璃的眼神有些異樣。

這沈璃對自己親生女兒還真不如在自己身邊養了十幾年的養女,竟然還能叮囑季青蘿不要出風頭這事,而且看季青蘿這副怯懦模樣,就知道沈璃在家也不會對季青蘿有什麽好臉色,這找回來的女兒還真是不受待見,怪可憐的,沈璃倒也狠得下心,畢竟是自己肚子裏的骨肉。

沈璃看着季青蘿膽怯的模樣,眯了眯眼,周遭女客的目光讓她心裏不悅,她面上不顯,安撫起來季青蘿,“沒事,戴就戴了,至于媽媽讓你不出風頭的事,是媽媽多考慮你妹妹的感受了,媽跟你道歉。”

季青蘿:“沒事的,反正妹妹陪您那麽久,您多想想她的感受也是應該的,而且今天她生日,我本來就不該搶風頭的,您叮囑我也是怕我在外面野慣了,沒分寸,是教導我禮儀,我怎麽會怪您呢。”

沈璃被她這番明褒暗貶的話架的下不來,她這些年過的佛系,很少出席聚會,倒也在圈子裏養了個賢妻良母溫順得體的好名聲,眼下被季青蘿這麽幾句話弄得好名聲都要丢個一幹二淨,她唇角向下壓,後知後覺自己那天讓她低調點惹了季青蘿不開心,所以現在她要讓自己在這個圈子裏的千金小姐太太面前丢丢臉。

“你們繼續聊,我失陪一會。”沈璃看了一會季青蘿,知道再待下去,只會被這個親生女兒弄得名聲越發糟糕,沒去管周遭神色各異的千金小姐太太們,說完,轉身再次進了酒莊,不再跟季青蘿交談。

季青蘿目送着沈璃身影消失在酒莊內的小別墅內,她看着圍在她身邊的千金小姐太太門,遲疑着說道:“我要不然還是把項鏈拿下來吧,這好像太貴重了。”

有人七嘴八舌道:“拿下來幹嘛?你沒帶手包拎在手上小心丢了,那你可要怎麽賠陸總母親,戴着吧。”

季青蘿:“好吧,不過你們都別圍着我呀,今天是我妹妹的生日,你們去找她玩啊,不然冷落了妹妹,媽媽還是要生我氣的。”

這話一落,一圈人神色更奇怪了。

原來這沈璃對自己的親生骨頭這麽不待見,還能因為養女的生日宴生季青蘿的氣?一圈人神色各異又去看季溫玉,卻見剛才季溫玉坐的位置空空如也,哪裏還有她的人影。

季溫玉是在沈璃走後沒一會,就起了身,她抿着唇進了別墅想去找齊北寒,半道碰上沈璃,沈璃說他們男人聊工作上的事,讓她暫時不要去打擾,她又想跟沈璃哭訴,但見沈璃面色也不好,只能把話咽進肚子裏,出了別墅,去了葡萄藤架旁邊發洩火氣。

半個小時後,生日宴會快要結束,齊北寒才看到季溫玉的微信,去葡萄藤找季溫玉。

方才看見季溫玉,季溫玉就哭紅着一雙眼往齊北寒跟前快走幾步,絮絮叨叨委屈着說今晚季青蘿的事,齊北寒安慰好人,讓她不要哭了,去他車上看他送她的生日禮物,季溫玉也不想一直在他跟前哭,哭多了男人都會心煩,她擦幹眼淚,去他車子那邊。

整場生日宴主角季溫玉沒怎麽出現,也沒多少千金小姐問,大多數性格不那麽尖銳的千金小姐都擠在她身側問她珠寶展的事。

應付完那些好奇的千金小姐,夜已經有點深了,宴會快要結束,季青蘿打算提前走人,提着裙擺進別墅打算跟季瑕林說一聲,還沒進大門,就瞥見樓梯口下來一個人,光憑兩只皮鞋和筆直服帖的西裝褲管,季青蘿就能認出來陸旻,她登時停下腳步,又緊急退出大門,往一邊葡萄藤架那邊躲。

誰想,躲着躲着猝不及防後背撞上一人,她扭頭,見齊北寒面色冷淡不快,正要說話,她怕引來陸旻,忙不疊推了他一把,把他摁到別墅側邊的牆上,手直接去捂齊北寒的嘴。

季青蘿另只手豎在嘴邊,比了個“噓”的手勢。

目光小心翼翼往外看,瞧見陸旻出了別墅大門,走遠,她才松一口氣,齊北寒扯掉她的手,面色冷意甚重,“你做什麽?你一個女生跟我貼這麽近不覺得害臊?”

“……”季青蘿低頭看自己跟齊北寒的距離,确實過于近了,她上半身都快壓到齊北寒胸膛上了,這次可不是她故意的,但陰差陽錯這麽做也不錯,她道歉很快,身子卻不退,像是忘了,“情勢所逼,大哥,對不起。”

齊北寒:“起來。”

季青蘿身材很好,這麽近距離壓着他,很容易讓他腦海中再次回想上次不小心攬了一把她細腰的柔軟,而且鼻尖都是隐隐約約的女性香水味道,不濃,跟季溫玉習慣用的茉莉花不同,是一股淡淡的玫瑰暖香。

她慢吞吞從齊北寒身前起來,後退一步。

齊北寒扯了扯西裝外套,不再看季青蘿,打算走人,想到季溫玉方才哭的梨花帶雨,又猝然停下腳步,低頭看季青蘿,皺了眉,“今天是溫玉的生日,媽應該叮囑過你,穿戴盡量從簡,不要搶她的風頭,你今天這樣是故意要往溫玉傷心嗎?”

季青蘿面上卻是滴水不漏的可憐,“大哥,這是我能找到的最簡單的禮服了。”

齊北寒語竭,他知道她身上這件裙子很低調了,但她身材好,随随便便一件禮服都能穿成高定的模樣,他找不到禮服的批判點,轉而指着她的項鏈,“那你這條收藏級別的項鏈怎麽說?宴會上所有小姐都圍着你這條項鏈看,讓溫玉一個人孤零零的沒人陪,你別說你不知道這事收藏品?”

季青蘿輕輕抿了下唇,阖了一下眼。

齊北寒見她不說話以為她無話反駁,正要因此訓斥她一番,掀眸就見季青蘿一對狐貍眼泛紅,眼眶裏滿是欲落不落的眼淚。

他一頓,被她這汪眼淚刺到了,冷聲:“你哭什麽?”

季青蘿低着頭,眼淚開始往下掉,“這項鏈是那天去看珠寶展,陸家讓我戴着玩玩的,我看着也不貴重,還沒媽媽讓我帶的華麗,我想着媽媽讓我低調,不如我就再低調點好了,我又不認識收藏品,你知道的,我從小又沒在季家長大,不像妹妹認識各種藏品,我以為它一個平平無奇的小寶石,我如果早知道,我不會戴的,你這麽兇我幹嘛,我又不是故意做錯的,我也想像妹妹一樣認識很多珠寶,可我沒那個福氣——”

她這番話無數次哽咽,眼淚也是大顆大顆砸在手上,齊北寒也不是見過女人哭,季溫玉性子柔順,遇到點事就喜歡哭,他見過無數次,也沒手足無措過,唯獨這次,他癱着臉,整個人僵在那裏,聽着她輕輕哽咽的話,整個人都心煩起來。

他剛才那些話是不是過于難聽了?

就像季青蘿說的,她不在季家長大,沒見過什麽華麗地珠寶,自然也不了解收藏品,她無心之失,還特地聽沈璃的話,低調又低調,不過是弄巧成拙出了風頭,他就這麽兇她——

齊北寒黑眸沉下來,又拉不下臉去哄季青蘿,他幹脆道:“別哭了,剛才……是我的錯,不該兇你,你擦擦眼淚回吧。”

他說完,大步就往外走,像極了落荒而逃。

季青蘿低頭垂淚,餘光再也瞄不見齊北寒的身影,才擡起頭,用手指勾掉挂在眼睫上的好不容易憋出來的眼淚,面上倒是絲毫不見委屈,反倒帶着淡淡的玩味。

“男人果然是世界上最容易搞定的生物。”季青蘿輕輕勾唇,自言自語道。

“季小姐。”

一聲低沉的嗓音冷不丁落在她尾音後,她吓了一跳,忙尋着聲看去,就見別墅臺階上,陸旻正站在那,高大身影堵着身後廊燈,他臉陷在黑暗中,看不清神态。

“……”季青蘿拍着被吓到失衡的心髒,錯愕着揚起淺笑,“陸總怎麽過來這邊?”

陸旻往前一步,人從黑暗中出來,黑眸低低瞧着她,朝她伸出一只手,“上來。”

季青蘿站的是種植葡萄的土地,陸旻站在僅僅比她高二十公分的地板臺階上,她視而不見陸旻伸過來的那只手,輕輕松松跳上了臺階,玩笑話似得,“陸總別把我看的太嬌弱,這一層臺階哪裏需要陸總施以援手。”

陸旻自然而然地收回,插進西褲口袋,偏頭看她,“季小姐說男人是世界上最容易搞定的生物,季小姐還搞定過誰?”

“……”

季青蘿裝聾作啞,“什麽?陸總剛才是聽錯了吧,我剛才就是在說蚊子是世界上最讨厭的生物,尤其是葡萄架這邊太多了,哦,很晚了,宴會也結束了,我要回家睡美容覺了,陸總再見,您一路走好。”

她一口氣說完,也不顧禮節,提着裙擺,倒退着微笑着看着陸旻,走了兩步才轉身快步離開。

陸旻也沒攔她,站在臺階上,一雙濃黑的眸長久地目視着她走遠。

回了季家,季溫玉眼睛又紅了,她跟季瑕林一輛車,顯然是跟季瑕林也哭訴過了,但季瑕林沒對季青蘿說教,也不知道是沈璃出聲解釋了,還是齊北寒幫她開了口,她才不管,進了卧室洗漱完便睡起了美容覺。

隔天一早,季瑕林提了她去電視臺上班的事,“小蘿,下午我找個時間約電視臺的領導出來吃飯,你也過來認識下,等入職後,你工作有他照顧,不會太辛苦。”

季青蘿:“您時間跟地點定了,跟我說一聲。”

吃過早飯,季青蘿坐客廳沙發上盯着陸旻借她的那副珠寶看,思來想去,她喊來一個傭人,把珠寶交給傭人,“幫我送去陸氏集團,一定要親自送到陸總手上,中途不要假手他人。”這麽貴重,丢了的話,她心有不安。

等傭人走後,季青蘿抱着抱枕,翻出陸旻的聊天框,發過去了一條消息。

甜菠蘿:【陸總在公司嗎?在的話,今天就給您把珠寶送過去。】

半分鐘後,陸旻回:【你送還是傭人送?】

這爺腦子也不必這麽聰明,直擊要害,讓她的含糊其辭都無處遁形。

甜菠蘿:【我今天好忙,陸總見諒,我托了家裏的傭人幫忙送過去。】

陸旻:【季小姐在躲我嗎,是我哪裏唐突過你還是其他原因?】

季青蘿:“……”這爺怎麽每句話都在試探她口風。

甜菠蘿:【絕對沒有躲您,好吧,我跟您坦白,其實是我懶得跑動,才麻煩傭人替我送一趟,我眼下确實沒有什麽要忙的,就想做條鹹魚躺在沙發上追追劇看看綜藝。】

陸旻沒再回。

一個小時後,傭人去而複返,珠寶還了回去,還帶回來一串鑰匙。

季青蘿拎起那把鑰匙,瞧見那枚不起眼的鑰匙扣,眼皮直跳,即便四年過去,她對這串鑰匙還是有所記憶。

這是她在陸旻那棟小洋樓住着時,陸旻給她的鑰匙,上面毛絨絨的小菠蘿鑰匙扣是她自己在學校附近買了挂在上面的。

季青蘿沉默片刻,覺得那串鑰匙有點燙手,她把鑰匙丢在一邊,看向傭人,“陸總說什麽了嗎?”

傭人搖頭,“只讓我把鑰匙帶給青蘿小姐。”

季青蘿心髒狂跳,這爺到底是什麽意思,難不成真的找到她就是他曾經養了快一年的金絲雀的把柄?

她蹙着眉,拿過手機,試探着給陸旻發了一個【?】,緊接着又打過去一行字。

甜菠蘿:【陸總您這是什麽意思?】

發過去好一會,陸旻都沒回複,季青蘿的心跳也一直跟着不能平複,她總覺得陸旻在詐她,但又驚懼不是詐。

手機磕着額頭,季青蘿滿目愁容等着他回複。

兩分鐘後,手機震動一聲,季青蘿忙點開微信查看。

陸旻:【聽說季小姐要去電視臺上班,季家離電視臺有點遠,通勤時間過長未免難受,恰好季小姐前些天到過的那棟小洋樓離電視臺很近,季小姐如果不嫌棄,可以住進去。】

季青蘿微微瞠目,咬唇打字:【陸總,您說實話,您不會是想包養我吧?】

陸旻:【并無此意。】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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