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再一
◎沒碰過◎
季青蘿忍不住要罵人了,陸旻沒怒氣沖沖找她對峙,顯然不是有把柄認出她,但他對她大方至極,又是借母親的珠寶又是送玫瑰又是送洋樓鑰匙,做這麽多,問他是不是想包養,他還說并無此意?
她憤憤打字:【我看您口是心非。】
季青蘿猶不解氣,思及現在是季家千金的身份,可以适當驕縱些,一味怯着陸旻反倒古怪,她又迅速打了一行字過去。
甜菠蘿:【不管您對我有任何奇怪想法,是不是想包養我,我跟您講明白點,我對您沒男女方面的意思,也不打算被人包養,即便要交男友,您年紀也不在我的考量範圍內,希望您以後不要再做這種讓人誤會的事情,鑰匙我會讓傭人給您送回去,就這樣。】
這條消息發過去,季青蘿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陸旻拖進了黑名單。
拖進黑名單的那一秒,季青蘿才吐出胸口悶着的一口氣,神清氣爽起來。
最好這爺能被她這一拉黑的驕縱行為氣的再也不要起搭理她的心思,不然她整日面對他似是而非的試探,心驚膽戰,早晚都要生出心病。
簡修禮最近天天都去陸旻辦公室待着,等陸旻下班,兩人一起去喝酒。
他今日來得早,吃過午飯便來了,如常進了陸旻的辦公室,舒服地往陸旻寬敞昂貴的真皮沙發上一趟,還沒掏出手機,就瞥見工作狂今日一反常态,盯着手機看個不停。
簡修禮好奇坐起來,往陸旻那看,不看不得了,一看他忍不住笑了,起身過去,看着黑檀木的辦公桌上擺着一大束有些蔫的白玫瑰,玫瑰花旁還丢着一串明顯女孩子才會用的毛茸茸鑰匙扣,他挑眉,支着一條腿坐在陸旻的辦公桌上,“旻哥,您這是什麽情況?”
陸旻并不搭理簡修禮。
簡修禮卻觑見陸旻對話框一個明晃晃的紅色感嘆號,他忍不住笑出聲,“旻哥,這季家千金把您拉黑了?哈哈哈她是第一個敢拉黑您的吧?這花跟鑰匙不會是您示好不成被退回來的吧?”
陸旻将手機黑屏,擱在一旁,靠向椅背,兩只手交疊在身前,眸色昏沉,語氣莫名,“修禮,你覺得世界上真的會有這麽多巧合嗎?同名同姓身材五官相似。”
簡修禮點開座機,喊了外間女秘書,“唐飛飛小姐,麻煩來一杯咖啡一碟子瓜子謝謝。”後看向陸旻,彎眸:“您等會再說,等我的咖啡跟瓜子到了,我再聽您跟您那位金絲雀的故事。”
陸旻伸了腳,面色漠然,腳下高定皮鞋踹向簡修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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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旻哥,君子動口不動手。”簡修禮手腳麻利躲開陸旻的皮鞋,從辦公桌上跳下去,重新栽進舒服的真皮沙發,上半身扒着沙發背,苦口婆心,“旻哥,不是我說,季小姐是不是你那只雀又有什麽關系,不是的話,您那只雀四年前跑的無影無蹤就是不愛您不想跟您繼續糾纏,跑了四年還沒影,您幹嘛還惦記她呢?說不定她早就沒心沒肺地忘記您嫁人生子了。”
簡修禮上下抛着手機,繼續道:“如果季家千金真是你的那只雀,她回來都有大半個月了吧,裝作跟您不認識,躲着您,避着您,就連您送的花送的鑰匙,都原封不動地送回來,這什麽意思?明顯是不想跟您再續前緣,不論哪一個,她都不值得你傾心相待,這世界上女人多的是,尤其是對你來說,什麽樣的女人你都能輕易得到,為什麽一定要記着那只沒心肝的鳥呢?這在我看來,就是不值當,虧旻哥你還是生意人,這種從頭到尾都是虧本的買賣,你怎麽就那麽認死理要做呢?”
秘書敲門送了咖啡進來。
簡修禮喊住秘書,“唐飛飛女士,問你個問題,你們老板帥不帥?”
唐飛飛是個很年輕但也很能幹的盡職秘書,拍上司馬屁一事手到擒來,雖然陸旻也并不需要拍馬屁,她笑出八顆牙齒,真誠道:“簡先生,您這話不是多問嗎,您去問問一樓前臺,每天早早來了偏等着跟陸總一起上電梯的女性同事多不多就知道了。”
簡修禮還要再問,陸旻出聲,“你出去吧。”
唐飛飛:“好的陸總!”
簡修禮喝一口咖啡,道:“旻哥,天下女人千千萬,不說遠了,你公司也有不少漂亮大美人,我敢打包票,那些沒男友的大美人,絕對對您心懷不軌,并且躍躍欲試,您不一定非要死在一棵樹上吧?尤其是您,這麽帥這麽有錢這麽深情,真死在那只沒心肝飛遠了的鳥身上,簡直暴殄天物!”
“修禮。”陸旻倚着靠背,沒看簡修禮,眸光掠向落地窗外,長久沒再出聲。
簡修禮端着咖啡杯,看過去,他僅能看到陸旻的側臉,淡漠至極,卻也疲憊至極,他在簡修禮的注視下,微微偏了下頭,指了指牆上的挂鐘,“我記得那天是周三,陰天,六點半我準時下班,她早上發來最後一條微信說想吃景北路的一家百年老店的虎皮蛋糕,我開車拐去景北路,買了一盒蛋糕回江北路的小洋樓,進門的一瞬間,我發覺她不在,她那天下午沒課,應該早早回來才對,我上了樓,發現她的行李一件不留,打電話過去,是個空號,微信發過去,顯示對方已注銷微信,電話打到她學校,輔導員說她已經辦了退學手續。一天時間,她一張紙條也沒留下,從我身邊消失的幹幹淨淨。”
陸旻低聲,“如果我們在争吵,我可以當做這是一場矛盾引起的分手,但是沒有,我們一直好好的,她前一天晚上還坐在我腿上抱着我脖子撒嬌讨要親熱,第二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修禮,我要知道她離開的理由,是迫不得已還是——蓄謀已久。”
簡修禮沉默片刻突然問,“旻哥,你碰過她沒?”原本他一直以為陸旻不會禁欲到不碰他的雀,這未免過的太變态,不科學,但剛才聽他說完,他忽然覺得還有一種可能。
陸旻并沒直接回答,“四年前她年紀還小。”
簡修禮秒懂,如果再給簡修禮一次機會,他應當不會再說之前那篇苦口婆心的長篇大論,他跟陸旻從小長大,知道他身邊一直沒有女人,認真來說,像他們這種有錢人家的孩子,在十五六歲的年紀對女性有了男女方面的興趣,他們有資本恣意妄為越過男女那條線。
他身邊沒過十八歲、被無數美人環繞、處男身份早就不留的大少爺多的是,但陸旻對女人并不在意,十五、十八、最容易對女人放下心防沉溺溫柔鄉的年紀,陸旻卻過的宛如苦行僧,不近女色到令人發指。
這些年,簡修禮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在二十九歲那年養了只漂亮小鳥,就這一個女人,看她年紀小不舍得碰,克制着欲望護着寵着慣着将近一年,鳥卻飛了,沒了一點音信,他開始理解陸旻,長嘆一口氣,出馊主意,“不然我們找人綁了那季家千金,詐她一詐?”
陸旻瞥他一眼。
“嘿嘿,開個玩笑,法治社會要進文明。”簡修禮撓撓頭,皺眉道:“旻哥,那你打算怎麽确認季家千金就是你的那只雀?”
陸旻阖眸,沒再說。
如果季家千金真的是的話,他在等,等一個他的金絲雀露出再也否認不了的馬腳。
拉黑陸旻後神清氣爽的季青蘿睡了個午覺後,收到季瑕林的微信,上面說下午四點半約了郾城電視臺的領導在合畔茶樓喝茶,讓她準時赴約。
到了時間,季青蘿簡單收拾了下自己,将及腰長發燙了個波浪大卷,換了件知性風的荷葉邊包臀長裙,五厘米的細長高跟鞋,拎着米色單肩包出了門。
季瑕林專門給她配備了司機和車輛,她坐車前往茶樓,到了茶樓,被服務生引上了二樓,季瑕林約喝茶的是電視臺的副臺長,整場茶會,季青蘿只用做禮貌微笑,季瑕林跟副臺長介紹完她後,閑聊了半個小時,副臺長還有事,便要走,季瑕林為表誠意開車送人,季青蘿起身送着她爸跟副臺長下樓,外面天還沒黑,溫度沒降,燥熱無比,她又拐回來坐了一會吹了會茶樓的涼氣。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托腮喝着一杯普洱茶,眼睛望着樓下人流,腦子裏無緣由地思索起來陸旻給她的那串鑰匙。
那個小菠蘿的毛絨絨挂件看起來倒像是她買的那款,過了四年,沒被陸旻弄丢不說,還幹淨如初,季青蘿啧啧稱奇,過後想到什麽又皺眉愁苦起來。
等等,這爺把她的那串鑰匙保存的這麽完好如初,連毛絨絨都不曾沾到一點灰塵,還幾次三番頻頻試探她,不就說明陸旻那位爺四年過去了,還惦記着她嗎?
也不能說惦記她,只能說惦記她無聲無息突然跑路一事,季青蘿飲着茶,心下顫顫。
按理說,她跟陸旻沒有情感糾葛,她不該這麽怕他,當年他對她無一絲男女之情,她跑路也算不上負心渣女,唯獨讓她良心不安的大概是——她跑路的時候,把陸旻那一年給她的貴重物品全都卷走了,一個不留。
雖說陸旻随手給了她,那便是她的,她帶走或者不帶走,她不該如此愧疚心虛,但莫名的,季青蘿就是覺得自己像個騙財的小偷。
要是陸旻認出了她,讓她歸還那些年的感情,季青蘿還能争辯上幾句,你我一清二白,連撫/摸親嘴都少的可憐,哪裏就說得上歸還感情,但陸旻要是讓她歸還那些珠寶和錢財,那她可就啞口無言,只能當啞巴認罪伏法。
關鍵是那些錢財,她現在是拿不出來的,如此,只能拼死裝不認識陸旻,但陸旻明顯還在懷疑她,以防哪天不小心在陸旻跟前露出馬腳,所以能不見還是不見吧。
做完這裏的事,她立即跑路。
思量好後,季青蘿拎起限量包包,猛喝了一口涼茶壓驚,起身便打算下樓,誰知剛走到二樓木質樓梯旁,一樓跟二樓樓梯的拐角連接口緩緩上來一人。
拐角旁挂了副山水畫,畫的是四君子中的竹,青竹高瘦,竹節修長,挺拔而聳立,氣質不俗。
眼下那突然出現的陸旻就如同那副畫上的竹,高大挺拔,穿一襲暗墨色的定制西裝,肩寬腰窄,拾階而上時,上半身挺直不動,如同那青竹,挺拔而聳立,氣質攝人。
季青蘿下意識想躲,但剛想擡腳,腳下高跟鞋卻像是深陷地板中,她低頭去看,就見好巧不巧,茶樓的這一塊地板像是年久失修,破了一條窄不可見的狹窄縫隙,她細的能用來當利器的高跟鞋鞋跟正巧卡進那裏面。
“……”他奶奶的。
季青蘿忍不住暗罵一聲,腳動不了,餘光瞧着陸旻已經到了近前,她只能擡頭款笑,禮貌招呼:“好巧,陸總也來喝茶?”
陸旻淡淡瞧她一眼,似千年古潭落入一粒細小石子般,驚不動潭水分毫地一聲,“嗯。”
季青蘿說:“祝您品茶愉快,再會。”
陸旻卻停了下來,偏頭瞧她,“再會。”
“……”說了再會這位爺怎麽不走了啊,他不走,她怎麽毫無形象地蹲地上拔自己的高跟鞋,季青蘿心裏微微抓狂,面上依舊挂着名媛似得八風不動的淺笑。
兩人就這麽對視,一個淡漠如水,一個淺笑嬌媚,久了,就連及樓梯口旁品茗的客人就感覺到奇怪,頻頻往這處投來視線。季青蘿率先繃不住了,淺笑的面上僵硬了分毫,開口催促道:“陸總您去喝茶呀,怎麽幹站着不動?”
陸旻說:“我想目送季小姐,畢竟上次季小姐走的匆忙,我連目送的機會都沒有。”
上次?是哪次?陸旻這位爺不會又是在試探她吧。
季青蘿微微歪頭,眉宇間露出恰到好處的疑惑,“上次?是溫玉生日宴那次嗎?那天确實走得急,實在抱歉。”
陸旻不再說話,但也沒動。
季青蘿心裏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她真的沒任何打算要跟陸旻在此處幹瞪眼一下午,她腳下暗自發力,試圖無聲中拯救自己的高跟鞋鞋跟,她自覺自己做的隐秘,但下一秒陸旻微微下移了視線,落在了她腳踝上。
“陸總您見笑,我鞋子卡進了地板縫裏,不想在您跟前失禮,還請您——”季青蘿見他看過來幹脆挑明了,但話沒說完,面前的陸旻突然單膝蹲下了身。
咦?
腳踝突然被一只溫熱遒勁的大手握住,季青蘿忍不住低頭去看,就見陸旻半蹲了身,一只手卡着高跟鞋,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腳踝,把她腳從高跟鞋裏拔了出來,然後——
放在了他半蹲的膝蓋上。
茶樓裏冷氣打的低,陸旻的西裝布料又極其考究,上面冰涼一片,季青蘿腳底剛觸到,便忍不住布料冰涼,蜷起來腳指頭。
許是腳趾蜷起的些微動靜擾到了陸旻,他斂眉去看,随即淡淡道了一句,“腳生的不錯。”
“您說——”季青蘿差點就要脫口而出:您說過一遍了。
虧的陸旻擡了頭,淡漠着一張臉從下往上審視着她,才讓她把剩下的話塞進了肚子裏,她彎眸淺笑,“您說的是呢,我也覺得我腳生的格外好看。”
陸旻定定瞧她一會,不再多言,低頭單只手将她高跟鞋的鞋跟拔了出來,又細心将她腳塞進了鞋子裏。
他起了身,季青蘿甜甜笑着:“謝謝陸總。”
陸旻垂眸看她,漆黑的眸子像古潭水面,平靜又危險,他音低沉,“真要謝的話,把我微信從黑名單放出來。”
“……”季青蘿罕見地語竭,這位爺能不能給她留點面子,當面提她拉黑他一事,她很尴尬啊,季青蘿小動作緩解着尴尬,把臉側的頭發別到耳後,露出一邊小巧透白的耳朵,她只笑,“您只要別再做那些引人遐想的事,我就把您拉出來。”
陸旻目光掠過她耳朵,問:“什麽是引人遐想的事?”
“……送花送珠寶送房子鑰匙都是。”季青蘿微微咬牙。
陸旻颔首,神色頗淡,“以後不會了。”
季青蘿也不想跟陸旻鬧太僵,她莞爾:“那我一會就把您從黑名單裏拉出來,您要是沒其他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陸旻沒再說話,季青蘿點頭示意,踩着高跟鞋步步生風從陸旻身側走開,下了樓。
倒是一直能感受到陸旻的視線,直到下了一層,轉過樓梯拐角,牆壁擋住了陸旻的視線,季青蘿才輕輕松了一口氣。
到底是什麽運氣喝個茶都能碰到陸旻,她坐上停在路邊等候的車子,垂眸看着方才陸旻握過的腳踝,她微微失神,想起了陸旻第一次說她腳好看的情景。
是國慶假期,季青蘿突發奇想想去海邊玩,陸旻工作忙,出行基本上都是出差,很少出行游玩,聽她說想去玩,勉強抽出一天時間陪她坐飛機去了海邊,她在海裏游泳時,小腿被水母蟄了,小腿的側面到腳踝骨跟腳背連接處都是凹凸不平的紅色小疙瘩,又疼又難受。季青蘿癟着嘴,陸旻當即抱她去了醫院,醫院也沒根除的辦法,只拿了止疼消腫的藥膏。
回了酒店,陸旻西裝都沒脫,坐在床尾握住她腳踝,架在自己腿上給她塗藥膏,目光掠過她渾圓白皙的腳指頭和因為疼緊繃的腳背,說了一句,“腳上紅了一大塊,也不影響你的腳,腳生的倒是不錯。”
當時季青蘿痛的難受幹脆苦中作樂,手直接往後一撐,上半身往後仰,順着他的話,腳掙脫開他的大手,徑直将腳‘大逆不道’地遞到他唇邊,珠圓玉潤的腳趾快要蹬鼻子上臉觸到陸旻唇瓣,她笑彎着眼,小臉上張揚又嬌媚,“漂亮嗎?那三爺給吹吹。”
……
季青蘿揉了揉額,強迫自己不要再想,吩咐司機開車回家。
晚上睡覺前,季青蘿把陸旻從黑名單裏拉了出來,想了想打算發個表情過去示意她說到做到已經拉出來了,還沒翻找到合适的表情,對話框先進來一條消息。
陸旻:【什麽時候上班?】
季青蘿微訝着,這爺怎麽能那麽巧在她剛把他拉出來就發了消息過來,難不成是每個半個小時發一次試探她有沒有說話算話?
這爺絕對是在嚴重懷疑她了。
記憶中的陸旻是絕對不會對一個女人這麽關心的,季青蘿手腳被空調冷氣吹的打顫,她把睡裙裹不住的長腿塞進真絲被裏,腰靠着軟枕,眉頭打結給陸旻回:【下周一。】
陸旻倒沒再發別的,回了一句:【早睡。】
季青蘿直覺陸旻問她什麽時候上班有詐,但她又想不到這爺想做什麽,眉頭繼續蹙着給那位爺回複:【陸總您也是。】
作者有話說:
當時碼陸總跟簡修禮說季青蘿走的那段描述時,正好在網上聽見了一個男性剖白音頻,應該是一部影片的片段,沒看過影片,但是聽音頻覺得應該也是女友跟男人分開,女友不辭而別,沒留一條消息消失地無影無蹤,男人聲音聽起來很落寞,感覺很适合陸總那時候的心境。
音頻的詞:
“1995年10月19號,你沒有回來,你到底在哪裏,回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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