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孟寧青大口大口的喘着氣,空氣重新湧入肺部。她緊緊地抓着男人緊實的肩,就像是抓住最後一根稻草。熟悉的迷疊香夾着凜冽煙草味傳到鼻息時,她第一次覺得這個味道令人心安,不再疏離生人勿進。

謝時予手穩穩抱着懷裏的人,也浸了水,白襯衣濕透,貼在他的身上,緊實的肌肉線條若隐若現。而懷裏的少女軟軟一團,像是輕如無物的被他環抱。

本是十分暧昧唯美的畫面,直接拿去當雜志封面都會引得無數人瘋狂。

可男人總是漫不經心的眸子此時像是像是出鞘的寒刀,刀身上立的的是簌簌冰針,溫熱的泉水也沒能把他眼底的冷意壓住,看得人心中生駭。

謝時予本在不遠處接電話處理工作上的一些事,昨天雖然他發現處理的及時,但還有些小細節拿不準需要他确定。那頭才說完,便聽到這邊有些躁亂。

他走過來,便見總是明豔張揚像是個嚣張的小狐貍的人跌坐在水裏,目光有些茫然,像是一灘沉寂的死水,僅有的絲絲波動裏蘊藏着無措,無措的後續竟是隐隐的驚恐。

像是一只落湯貓,即使到現在還在緊緊地抓着他的肩,用力到甚至隔着一層薄薄的襯衣布料,指甲掐進了他的肉裏。

他很不喜歡她這個樣子,這小姑娘就該永遠的張揚豔麗。

想到這,謝時予眼底的寒意又深了幾分,但懷裏的人明顯狀态不對,他只又輕掃了泉水中的人一眼,便抱着人離開。

他這一眼,看似平靜,但卻帶着刀鋒。被寒冰利刃直接紮在身上的慵懶卷發徹底站不住,跌坐進了溫泉水裏。

她還未從那種駭人的如千年寒冰的冰冷氣勢裏回過神來,雙眼有些空洞和茫然的看着沒過自己胸前溫暖舒适的泉水,但這暖意并沒有讓她覺得暖和,仍舊覺得自己置身徹骨冰寒的寒窟之中。

憑什麽都是被帶來的女伴,孟寧青就可以被人一路從半山腰背到山頂,一群人跟在他們身後,像是衆星捧月。而她自己對人也是淡淡地,傲什麽呀,不就是靠着謝時予拍了幾部戲,不就是因為這張臉。卸了妝之後,還不一定誰好看呢。

她悄悄打聽了下謝時予的背景,要是這次借機攀上這麽號人物,沒準她也能拍幾部戲,甚至可能比她孟寧青還火。

從此她也能衆星捧月,走到哪兒都有粉絲追。

于是,她便想把孟寧青拉下水,洗去她這一臉的僞裝。但她剛剛被男人凜冽的眼神吓到,她第一次見到這種冰冷起來像是不屬于人類,更像是蓄勢待發的某種冷血野獸一樣。

這種喜怒無常的男人,一個伺候不好自己可能就會遭殃。聽說,他們這種上流圈子的人,在某些時刻也很變态。剛剛在拉扯間,孟寧青的外袍有些滑落,鎖骨上有一塊又一塊青紫色的痕跡,看着駭人,或許就是大佬的某些XP。果然表面風光,背後也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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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無福消受,還是算了。現在跟着的這位至少算是溫柔,不會有什麽過分的讓人難以接受的要求。

被溫潤的泉水浸泡,蓉蓉終于從冰冷徹骨中找回些暖意,這才發現泉水不過才堪堪沒到胸口,孟寧青竟然表現得像是溺水似的,裝什麽啊。

蓉蓉正想起身,就聽聞聲趕來,早就圍在一旁的喬嘉言有些不耐煩道:“這,誰帶來的,趕緊弄走。”

蓉蓉有點沒回過神來,直到羅項明開口,她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被人嘴中當成個物件一樣随意安排的人,竟然是自己。

羅項明看着水裏的人,有點為難,這人挺對他胃口,還真不像就這麽把人送走。他臉上帶着些兄弟間玩笑的輕松,打着商量道:“別啊言哥,這不是鬧着玩呢,哪有那麽嚴重啊,等會讓蓉蓉去給孟小姐道個歉,都玩的挺高興的。”

他說完,還看了蓉蓉一眼,給她使了使眼色。

蓉蓉這才如夢初醒般,說着:“真……真是鬧着玩呢,我這就去給孟小姐道歉。”

她這樣說着,可在看到喬嘉言淡漠的表情時,底氣便有些不足。

喬嘉言從頭到尾沒給她一個眼神過,只低頭搬弄着手中的打火機,随意道:“她現在要是不走,等一會兒謝二回來,走的可就不是她一個人了。”

羅項明在這輕描淡寫的語氣裏猛地一震,瞬間清醒,忙說着,“看我……剛喝多了。”

說着,就擡手叫了兩個一直後在一旁的應侍,讓把人帶下去。

他原本沒機會進入這個圈的,這次是為了給蕭銳澤接風叫的人多,他才勉強混進來的,萬萬沒有因為個女人得罪謝家現當家的道理。

蓉蓉從始至終甚至都沒能為自己說幾句話,就這樣被帶了下去,甚至不明白怎麽轉眼間事情就發展成了這個樣子。

她明明只是想給孟寧青點教訓,想看她出醜,甚至想找機會踩着她往上爬一爬……

“都散了吧,牛肉再不吃老了。”喬嘉言揮了揮手,鬧劇一場,所有人像是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繼續他們的浮華人生。

等人都散去,蕭銳澤終于漫不經心的開了口,帶着些打趣道:“不至于吧?”

“不至于?”喬嘉言哼笑,“我看你是在國外太久,連家裏的事都都懶得入耳了。”

蕭銳澤“啧”了聲,“這話聽着怎麽這麽像罵人呢。”

“不然怎麽連圈裏傳開了的‘謝二公子金屋藏嬌,縱容無度’這句話都不知道。”

蕭銳澤沒當回事,“還不是你們這群人沒事找樂子瞎胡鬧。”

“要沒點影子,我們敢找樂子到他謝二頭上?”喬嘉言繼續擺弄着手裏的銀色打火機,有些意味深長的看了蕭銳澤一眼,“你總共見他生過幾次氣?”

這麽一說,蕭銳澤回過點味來。剛剛謝二那個眼神,是真的動了火,三個人一起長大的,謝二那人從小人就穩,總是漫不經心地,還真沒見過幾次他動真格。

他是老早就聽說,謝二身邊跟了個小姑娘,但他也沒在意,像謝二這種沒長性的人,不過轉頭的事。沒想到,這麽細算下來,也得快小三年了。

這樣一想,他愈發對這個孟寧青好奇了。

謝時予把人抱回民宿房間裏,徑直走到了浴室,将人帶到了花灑下。

泉水溫度并不低,但到底才是初春,一路走過來多少還是吹了點風。怕她感冒,還是再沖個熱水澡。

可把人放下後,手卻依舊抓着他的肩。

謝時予垂眸,看着面前的人。

本就白皙的臉,或許是因為冷,此時看上去有些蒼白。濃密卷翹的長睫輕垂着,讓人看不清神色,但她眼睫眨動的頻率很慢,像是山中懸挂在松柏樹上的最後一層薄雪,在風中搖搖欲墜着。

她很不對勁。

謝時予眉梢輕挑了下,語氣不太正經的問:“怎麽,要我給你洗?”

“要。”孟寧青腦子仍是有些空白,過了幾秒才答,但語氣并未遲疑。

她現在并不想一個人接觸水。

“你倒是會使喚人。”謝時予笑罵着,可看着她仍抓在自己肩上的手眸色有些發沉。

他伸手解開她腰間輕系的衣帶,将外面那層已經濕透并且冰冷的外袍卸去,而自己仍穿着一身也早已經涼透的衣服,仿若未覺。

衣袍滑落,墜在手臂上時,孟寧青才後知後覺的收回抓着謝時予不放的那只手,慢慢地垂在身側,指尖不自覺的籠起、握緊,又松開,最後還是握緊。

謝時予眼睑微垂,眸色又沉了幾分。

溫熱的水從上澆下來的時候,孟寧青的脊背不由的挺直,下意識的抓住了謝時予的手。

“怎麽,又不讓我來了?”謝時予半拖着調子,在正常的話都能被他帶着勾的尾音說出幾分輕挑來。可他語氣再怎麽不着調,可手被未動,穩穩地讓她抓住。目光帶着幾分審視的,看着她有些飄忽的目光。

孟寧青眼睫輕眨了下,說:“水溫有點涼。”

“難伺候。”話雖這樣說着,可卻還是将水溫調高了些,抓着她的手指清洗着。

手指打了泡沫有點滑,将她的手腕輕扯,緊握住,泡沫沖掉,最後在她腕骨凸起的那一塊圓圓潤潤可愛的骨頭上輕彈了下。

孟寧青整個人輕顫了下,擡眸,聲音有些啞,聽起來就格外的軟,“今天可不可以不要。”

這是她落下溫泉之後,第一次和自己對視,有眼神交流,可即使是這樣,她的目光也是有些飄忽零散的。

像是和世界斷了聯系,靈魂飄到了某處。

謝時予眉頭輕蹙了下,如果是以前她不想,也會趾高氣揚的說着拒絕,不會用這種“可不可以”的詢問語氣。

“好。”

他還是應着,聲音有些沉,說完之後,便低下頭吻上了她冰涼的唇,想要将她從那虛無缥缈中拉回來。

他的吻很溫柔,帶着溫軟的暖意,就像是他給人的第一感覺,可是相處久了,會發現他很多外人難以知道的小惡劣,卻又那樣的真實存在。

她忽然很喜歡他的那些小惡劣,慢慢地回吻着他,去努力的感受着那份真實,拼命地去吸取獨屬于謝時予的味道。

謝時予的呼吸微沉,她并不生澀也不會害羞,但她很少會接吻。這還是她為數不多的回吻,謝時予的眸子越發的幽深,随後加深了這個吻。

直到完全被淡淡地迷疊香味包裹,周圍的潮濕、壓迫、窒息感才好像徹底消失,她重新踩到了踏實的地面上。

孟寧青被吻的有些缺氧,同時能感受到他的炙熱,手輕抵在他的胸口,微微将他推開。

她依舊不是很想。

然而卻又被單手反扣住後腦,繼續這個比溫泉還要濕漉漉的吻。

但他向來說話算話,直到孟寧青被吻的眼淚不自覺低落,他才放開她。沒有進一步動作,而是将她裹好抱回卧室的床上。

他像是覺得這樣挺有趣,連頭發都要幫她吹幹,服務的十分到位。

孟寧青其實已經緩了過來,但他願意,她便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他的溫柔與照顧。

吹風機收起,謝時予摸着她柔軟蓬松的頭發問:“吃點東西?”

孟寧青點頭。

他沒再問要不要回去。

孟寧青時常會為他這種不經意的體貼愣神。

“想吃什麽?”他的聲音漫不經心又理所應當,就好像無論她說什麽,他都可以給她弄來。

但孟寧青并沒有為難他,要什麽天上龍肉,只擡眸看着他,說:“剛剛桌上的烤肉我全都要。”

她本就好看的眼睛因為剛剛,更加潋滟着水色,眼尾微揚着,像是支挂着露珠的明豔玫瑰。

“貪吃。”

謝時予淡聲說着,卻擡手打着內線電話。

饞貓也總比可憐兮兮的落湯貓好,他還是喜歡看她驕縱的樣子。

孟寧青當然吃不了那麽多,不過也沒浪費,沒吃完的全都進了謝時予的嘴裏。

月色如水,孟寧青躺在床上,能聽到不遠處松柏被風吹起的簌簌聲,十分地安眠。

——如果不是中間的小插曲,她想,一定能睡個好覺。

但事實上,躺下不久她便睡着了。謝時予也難得沒辦公,和她并排躺在一起。

兩個人在什麽都沒做時,總會保持着這種奇怪的泾渭分明感。

忽然,腰間一沉。

原本呼吸均勻的男人睜開了眼睛,看着過界的纖細手臂眼尾微揚,在漆黑地卧室眼睛顯得格外明亮,随後側身,将人抱進了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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