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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寧青起床時旁邊的位置早已經涼透,她翻了個身又閉着眼睛換了幾分鐘,才在床頭摸了摸撈起手機,看了眼竟然已經上午十點多。
孟寧青有些驚訝,她原本以為昨晚會睡不好的,但沒想到竟然一覺睡到了現在。而和想象中的山間民宿陰冷潮濕也不太一樣,她覺得昨晚睡着還挺暖呼呼的。
昨天果然是累到了,運動+白噪組合助眠無敵誠不欺人。
她摸着自己愈發酸疼的腿,一時間,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感謝一下謝時予……
呸呸呸,她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吓到,如果不是因為謝時予她根本就不回來這,也不會因為發生昨晚的事而擔心自己可能睡不好。
怎麽可以這麽奴性思維,孟寧青進行了十分鐘的自我檢讨,這才下床洗漱。
她到大堂時,謝時予正坐在牌桌上,見她來了,沖着她招了下手。
孟寧青踩着雙毛絨絨的白拖鞋走了過去,身上穿了件綠絲絨吊帶長裙,外面披着一件差不多長度的黑色寬松軟糯羊絨毛衣,整個人看上去慵懶又随意。
牌桌上沒別人,就謝時予和喬嘉言三個。謝時予示意後,便有人在他斜後面添加了一張椅子。孟寧青坐下後,打了個人哈欠,人還有點犯懶。謝時予給她叫了杯牛奶,她小口小口的喝着醒神。
也沒注意少了個人,甚至連黑長直都躲在最後面,看她的眼神都多少帶着些敬畏的打量。就那樣輕靠在椅背上,懶懶散散的。
他們幾個人,連玩牌都是極盡矜貴的,只是時而笑,時而低罵,神采飛揚着不會出多大的動靜,卻讓人賞心悅目。
“你今天非要喝麽?”一聲軟糯清脆的聲音,忽然從安靜的牌桌中響起,顯得格外不搭調。
孟寧青下意識掀起眼皮,才發現除了他們這裏,整體的氛圍都有些不對。
其他人,大概是沒資格上前和他們玩上幾局,只在不遠處的桌上各自開局,或是繼續在旁打桌球。可所有人的視線都若有似無的看向他們這裏,尤其是女孩子們。
而發出這個聲音的,是蘇曉桐,只是站在喬嘉言身側并沒有座椅。
喬嘉言聽到這話後,神色不變,出牌後才好似分出了幾分閑暇來,斜睨了她一眼,眼尾帶笑,漫不經心的問:“管我啊?是我什麽人啊,就想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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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聽話的內容,遠遠看過去當真是風流倜傥的公子哥,眉宇神态都十分地迷人。
蘇曉桐的臉卻刷的一下白了,周圍窺探的目光越發掩飾不住,每一道目光都像是在她的尊嚴上踐踏。她握緊自己不受控制發抖的手,目光直直的盯着面前的男人,像是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聲音不自覺有些發顫的問:“你說什麽?”
“啧,老蕭,該你了,愣着幹嘛呢?”喬嘉言提醒完旁邊的人,才漫不經心地擡起眼,“還要我再說一遍啊?”
他還是那樣帶着笑意,像是在開玩笑,輕慢的語氣都和初見時別無二致。
可她卻從他總是含笑的那雙眼底深處,看到了別的東西。像是深淵中的寒冰,真真正正的淡漠。
蘇曉桐好像聽到心口傳來一道極輕的破裂聲,“不用了。”
她的靈魂好像被一分為二,她聽着自己平靜又麻木的說着,“我以後都不會再管你了。”
說着,便轉身上了二樓。
人類的本質是八卦的,衆人的視線不由得也跟着上了二樓。
倒是謝時予,不緊不慢地說着,“你這牌,輸了。”
喬嘉言垂眼看着牌面,對剛剛的事置若旁聞,“詐我呢,這才打了一半。”
謝時予沒說話,只是深不見底的眸子微揚了下,帶起了一絲稍縱即逝的淺笑。
山裏天氣無常說變就變,剛剛還晴空萬裏這會忽然風起,雨緊随其後的便來。
有風順着沒關緊的門漏進來,孟寧青下意識地緊了緊身上的毛衣。
謝時予又出了張牌,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專門壓他的下家喬嘉言。他又出了張牌,在喬嘉言被壓制的沒脾氣時,随手将搭在椅背上的衣服拿下來。
孟寧青對剛剛喬嘉言那個态度,看的來氣,此時正觀戰着見他處處被壓制覺得解氣呢,腿上忽然就這麽一沉。
一件黑色風衣就這樣被扔到了她的腿上。
幹嘛?孟寧青擡頭無聲詢問着謝時予,見不得她安穩的待着,非要給她找點事做麽?
椅背挂的好好地,都要扔給自己?
孟寧青知道,這是他的小惡劣又出來了——戲耍她。
謝時予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孟寧青氣的想直接把衣服給他扔回去,但是看在謝時予也算是間接幫自己出氣,欺負喬嘉言的份上,還是忍了。
默默地幫他抱着他的衣服。
衣服壓在腿上,多少有點擋風,就是這東西和自己今天的穿衣風格實在是不搭,好好地慵懶仙女風因為多了他這件衣服,變得不倫不類。
但算了,反正她也不是靠穿搭吃飯的,反正這裏也不會有人偷拍。
叮叮咚咚聲伴着雨聲傳來,木質的地板踩上去的聲音很特別,清脆中又帶着些沉悶,吱吱呀呀的像是在訴說一段古舊的故事。
蘇曉桐拖着行李箱走下來,她個子不算高,一米六左右,身材也偏瘦弱單薄,一個20寸的行李箱都拖動的有些艱難。
但她卻連吭都沒吭一聲,嘴抿成了一條直線,像是全身都在用力。
來的時候,行李箱這種東西全是喬嘉言搬上車,到了名宿又有應侍幫忙,全程都沒用她動過手。
不過是兩天的光景……
棋牌室在大堂左側內間,但之前謝時予怕孟寧青找不到,便将門開着。他打開的門,便沒有人敢關,以至于後面孟寧青進來,都沒有人提起這事。
——在不知道大佬明确用意下,靜觀其變就是最保險的。
不然一個不小心做錯,得罪了謝時予,也就不用想跻身燕城上流圈了,永遠只能在第二梯隊、甚至連第二梯隊乃至整個燕城除名。
這個視角下,棋牌室的人可以看到外面,但是外面的人是不需要路過這裏的,各自分落在大堂兩側,泾渭分明。
蘇曉桐始終自己拖拽着行李箱往前走着,自始至終只留給他們一個背影。
她這是要就這麽走了?
外面還下着雨啊!
就在蘇曉桐手已經碰到了旋轉門,就當孟寧青忍不住要對着喬嘉言喊:你啞巴了麽!
一直在旁張彩飛揚打牌的喬嘉言終于擡眸,看着她這邊半拖着調子問:“你幹嘛去啊?”
“我去哪兒,跟你有關系麽?是我什麽人啊,就要管我。”
蘇曉桐聲音淡淡,平靜的将同樣的話還給他。
喬嘉言輕點了下頭,好聲好氣的含笑道:“是這個理,可你人是我帶來的,我總得對你負責吧。外面下這麽大雨,你要是出事,我不好交代。”
孟寧青聽麻了,有這樣哄人的麽?!
這樣看起來,忽然覺得謝時予還不錯,還知道買個藍寶石哄她呢。
再看看這位。
蘇曉桐忽然仰起頭,對着門口處的攝像頭說:“我蘇曉桐,從此以後,無論婚喪還是嫁娶,都跟喬嘉言無關。”
她這話,字字擲地有聲,說完,偌大的大堂和棋牌娛樂室的空氣竟像是被抽幹了一樣,安靜到近乎真空。
“這樣你放心了吧,喬先生?”
喬嘉言過了幾秒才說:“放心了。”
蘇曉桐深吸了一口氣,背影筆挺,嬌小的身形如不遠處的松柏一樣挺拔。在場的人神态各異,或是看熱鬧或是同情,但她始終保持着高昂的頭顱,推開門一步步走出來,維持着自己最後的尊嚴與體面。
民宿外,是用鵝卵石堆砌的蜿蜒小路,一進來就将人瞬間拉到氛圍之中。但是現在,幾乎成了粉碎人驕傲和尊嚴的攪磨機。
單手拖着行李箱在這種路上十分艱難,幾乎寸步難行,可她急需快速離開這裏。蘇曉桐将手裏的傘收起,随後走進漫天雨幕之中,脊背依舊挺直。
孟寧青看着喬嘉言的眼神都要噴火了,可男人依舊眉眼靜靜,端摩着牌面,似乎只有身邊的酒杯和手中的牌才是他值得關心的。
孟寧青冷笑了聲,随後将腿上的大衣扔給謝時予,便起身從前臺拿了把傘便追了出去。
謝時予看着一同步入雨中的人,皺了皺眉。
孟寧青舉着傘幫蘇曉桐擋了擋,她個子高,打起傘來也不費勁。看着越下越大的雨,勸到:“這樣的天不也不好叫車,要不等雨停了再說。”
“我今天,就算是走回去,半路失足摔下去,都不要在這再多呆一分鐘。”蘇曉桐一邊說着,一邊拿打車軟件叫車。
軟件上靜悄悄的,只有指針轉了一圈又一圈,果真如孟寧青說的那樣沒人接單。這裏本來就偏僻,天氣好都不一定有司機跑過來,更不要說現在。
蘇曉桐忽然就崩潰了,眼淚啪的一下掉下來,砸在地上,像是碎掉了的尊嚴。
孟寧青下意識在身上找紙,但沒找到。她其實并不會安慰人,站在這忽然就有些無措。
但好在,蘇曉桐似乎只是想找個情緒宣洩口,自顧自地便開了口。
“你別以為他現在對你好,寵着你縱着你一路把你背到上頂,就怎麽樣,他們這種人哪裏有什麽真情。他之前對我還好呢——”
蘇曉桐輕笑了下,目光有些放空,像是想到了很久前的那場雪。
“大冬天還下着雪呢,我們窩在被子裏看電影,我忽然想吃烤紅薯,就那樣随口說了一句,他大半夜開車繞了整個燕城的給我買。我以為他是真的喜歡我,可你看現在,我不過是因為見他昨天刮破了手吃了消炎藥,又非要喝酒,勸了兩句……”
有一滴雨還是見縫插針的滴到她的頭發上,順着碎發滑落到臉上,她的臉有些蒼白,目光平靜中帶着看透一切的麻木。
“紳士溫柔不過是他們這個圈子的社交法則,一個漂亮的行走面具,千萬別信他們說過的每一句話,做過的每一件事。”蘇曉桐的目光緊緊盯着她,忽然變得很亮,像是過來人的叮咛,更像是對于過去的自己的反思。
就在這時,一輛車忽然開了過來,停在她們面前。
車窗降了一個小縫,露出司機有些不耐煩的臉,再開口時又變得克制禮貌,“是不是尾號3461的客人?”
蘇曉桐一愣,下意識低頭看向手機,沒想到竟然接單了,她點了下頭,嘴角勾起抹僵硬的笑。
難得算是不幸中的萬幸,果然離開喬嘉言一切都開始變好。
聽着司機師傅無意識抱怨着,“也就是你運氣好姑娘,趕上個非要來前面度假村度假的。我要是知道這天忽然這樣,給再多錢我都不來,這不巧了順道接一下你。”
她的運氣果然是變好了吧,蘇曉桐想。
孟寧青目送她離開,兩個人算不上關系多好,但好歹此次熟悉。謝時予他們這波人偶爾聚會,其他人身邊的女伴總是每次都不同,只有她們兩個混了個眼熟,慢慢地也就熟悉了起來。
蘇曉桐和那些女伴、甚至是和她自己都不一樣,很純粹很幹淨,一雙清透的眼睛沒有任何的雜質,今年才大學畢業一年,可這樣澄澈的眸子變得空洞而又麻木。
——因為一個游戲人間的公子哥。
孟寧青嗤笑了下,目光越發的冷靜,好在,她從始至終都沒信過。
“我說,不就輸個牌麽,看你在乎的,牌都讓你給捏變形了。”蕭銳澤打趣着。
“還真是讓謝老二給算對了,我認輸。”喬嘉言笑,随後揮手讓應侍又換了一幅新牌,舉手投足全是優雅從容。
孟寧青回來時,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幕。
“什麽叫‘認輸’,你認不認都已經輸了。”謝時予靠在椅背上,姿态慵懶,漫不經心的糾正他。見到孟寧青進來,向她招了下手,随後起身。
“你來打。”他說完,便十分自然的坐到了孟寧青之前的位子上。
孟寧青輕笑了下,濃密的眼睫半遮住漂亮的眼睛,讓人看不清裏面的情緒,“我可和你們玩不起。”
“有什麽不敢?”他看着她,腿交疊,人往椅背上一仰。眼角微揚帶着恰恰好的笑意,眉梢間盡顯風流公子哥的韻味,理所當然的說,“贏了算你的,輸了算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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