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他是怎麽!這麽理直氣壯!理所當然的!
“你讓我吃我就吃?”孟寧青強忍着才沒在這麽多人面前掀桌。
謝時予奇怪的看着她, 不知道她這突如其來的脾氣是怎麽回事,“你不是愛吃?”
對啊對啊!
知道我愛吃還全部夾走,孟寧青知道這是他骨子裏的小惡劣又起來了。
夾走完發現不合胃口, 才又給她, 免得被人發現他堂堂謝總是個亂剩東西毫無餐桌禮儀的人——雖然他一下子将魚全部夾到自己碗裏, 也已經沒什麽禮儀了。
孟寧青冷巴巴道:“忽然就不愛吃了。”
這話裏像是夾着機關槍,謝時予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旁邊的男人依舊和人聊着天。
天啦,你是怎麽好意思和人家說話的,人家可是會上交全部資産并且給老婆剝蝦的好男人诶。
而你, 只是只狗。
孟寧青愣了下,驚覺發現自己怎麽會做這麽奇怪的對比。
人家對老婆當然要好了,她和謝時予又不是,甚至他們都不是情侶關系。
孟寧青忽然就有些興致缺缺, 是那種明明胸口聚了氣,剛要撒出去卻恍然發現師出無名, 連帶着生氣都變得好笑。
謝時予看着身邊蔫巴巴的人, 眉心及不可察的輕皺了下。
孟寧青沒什麽胃口, 放眼一桌子菜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吃什麽。這時, 侍應生端了一份蟹黃包進來, 放到了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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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下意識擡頭, 看向謝時予。
謝時予垂眸淡淡看她, “也忽然不愛吃了麽?”
“……”
就很陰陽怪氣!
他憑什麽陰陽怪氣的!
但是,人是鐵飯是鋼,沒理由委屈了自己的胃。
她只是輕瞪了謝時予一眼, 便夾起面前的包子小小咬開了一個口, 鮮美的湯汁瞬間湧出來。她一邊用勺子托住灌湯包, 一邊慢慢地吸着有些微燙的湯汁。鮮美回甜,肉也很緊實彈滑,一口下去像是把一切不快樂都給撫平了。
謝時予看着旁邊小口小口吃東西的人,眉梢挑了挑。
孟寧青一口氣吃了三個蟹黃包,一邊吃就一邊跟面前的一桌子食物和解,似乎都變得可愛鮮香了起來。
松鼠桂魚做錯了什麽呢?
它只不過是被一只狗給搶走了,不問人家魚的意願不說,發現和自己想的不一樣,又無情退回。
魚多可憐吶。
孟寧青決定拯救這條被嫌棄的小魚,是謝時予的觜不識貨,魚一定是條好魚。
不就是他剩下的嘛,他們又有什麽沒有交換過。
孟寧青瞬間坦然,夾了一塊魚肉放進自己碗裏,挑刺時發現沒有。
咦,她剛剛沒夾魚肚子的那塊肉吧?
她壓下心中的疑惑,将魚肉放進嘴裏嘗了嘗。
魚被炸的很焦脆,酸甜兩種味道被調和的非常适中,交相輝映又誰都沒壓過誰。
孟寧青腦子裏忽然閃過一個不太恰當的形容詞來——琴瑟和鳴、高山流水。
啊啊啊啊!也太好吃了吧!
謝時予那個狗嘴果然是不懂美食的,只會吐出象牙來。
謝時予看着旁邊把魚都吃完的人,眼尾舒了舒。
孟寧青吃飽喝足,她是個挺知足常樂的人,回去的路上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
那點不開心全被她抛到了腦後。
在半睡半醒間,她掙紮着醒過來,怕等會就忘了,問謝時予,“剛剛那條是什麽魚啊?”
謝時予原本在看文件,聽到她這話輕掀了下眼皮,眼中有些松散的得意,剛想開口,就聽孟寧青繼續說:“沒刺诶。”
下次她也買這種魚吃。
謝時予打量着她的神情,想判斷,她是故意這樣問裝不知道,還是認真的。
他看着面前的人,一雙幹淨澄澈的眼睛帶着些期待的看着他。
謝時予忽然就有點悶氣,她似乎真的不知道,是認真的在詢問這是條什麽“神奇”的魚。
他單手松了松領帶,難得耐心道:“你猜它為什麽叫‘松鼠桂魚?’”
孟寧青眼睛眨了下,像是懂了,“啊——”
謝時予總是漫不經心地眸子裏竟然有了幾分期待。
然後他就聽孟寧青嗓音清脆的說:“所以它是改良版桂魚?”
謝時予:“……”
這一刻他确認,這個姑娘是真沒看到。
飯局上,他看着她眼巴巴的看着人盤子裏剝好的大蝦,恨不得撲上去替人家吃,看上去可憐巴巴的。
他知道相對于蝦,她其實更愛吃魚,只不過魚刺挑起來更加麻煩。
謝時予其實是個很有耐心的人,只不過要看對什麽事,他其實并不怕一些繁瑣而又精密的事,只看這事有沒有意義。
如果當初不是謝元洲那家夥快他一步先回了家,他或許可能去讀個機械制造也不一定。
于是,他便邊和人聊着,邊細細挑着嫩肉裏的刺。
但是不知道這姑娘又忽然發什麽脾氣,挑好了給她又說不愛吃了。
整個人看上去也有點蔫,他以為她是沒食欲,便給叫了蟹黃包。沒想到吃了幾個,人就又活蹦亂跳起來,轉頭開始吃着魚。
小姑娘的善變,倒也透着幾分可愛。
但他是個商人,向來不做毫無收益的事。可也做慣了上位者,做不出因為一點小事就去邀功的事。
這太低級,有的事,得當事人自己察覺,細枝末節裏慢慢體會享受,才有意思。
謝時予眸色黯了黯,有些啞然。
卻也沒多放在心上。
這就像是某種投資,投資總會面臨失敗的風險。只不過……
他看了眼身邊又昏昏欲睡的人,眼底閃過了一絲無奈。
可真是個,沒法預判的小姑娘。
車子在瀾汀公館外停穩
謝時予打開自己這邊的車門,熟練地繞到孟寧青這邊,正準備打開車門把她抱出來,沒想到人自己從車中走了下來。
孟寧青其實一直在淺眠,車一停就醒了,她看着站在門外的人愣了下,以為是要給自己開門。
這突如其來的紳士是怎麽回事?
孟寧青悄悄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随後兩人并肩而行。
兩個人換好鞋,一前一後的上了樓。
換衣服時,連帽領口在下巴上輕拽了下,衛衣脫下來的同時脖子一涼,她下意識低頭,便見項鏈貼着自己胸口往下落。
在掉地下之前,她伸手接住,發現不知怎麽在連接處竟然斷了。
孟寧青眉頭輕皺了下。
謝時予洗澡出來,便見人還蹲在衣帽間裏,不知道在鼓搗些什麽。
“幹什麽呢?”他好笑的問。
她只穿着件了件稠白的晨袍,蹲在那裏像一朵小蘑菇。
小蘑菇手裏家當還挺齊全,又是螺絲刀又是小鉗子的,大約是太過認真沒精力理他,謝時予自己探身看了看,發現這是正在修項鏈。
“壞了就去換一條。”他漫不經心的說着。
孟寧青指尖頓了頓,這種位置的斷鏈拿去售後也很難修好,只會重新幫她換條鏈子。
到底不能再算是之前的這條。
她有點不情願,可卻也沒辦法,将項鏈放到一邊去了浴室。
謝時予看着躺在桌子上的項鏈眸子深了深。
這條項鏈要說多珍貴,其實也算不上,不過是謝時予當年送給她的第一份禮物。
謝時予是個多細致入微的人呢,即使是送人禮物也是非常妥帖映襯的,那個時候大概是礙于她還是個在校學生,太珠光寶氣的過于招搖戴起來不合适,便送給了她一條很精致又不失青春少女的項鏈。
你看,即使只是兩個人都心知肚明的關系,他也如此細致妥帖,所以和他接觸過的女生,或多或少都會有種被深愛的錯覺。
被他本就紳士風流的外表吸引後的心更加跳的無法控制,可再深入試探才發現,原來這一切不過是自己編織的、或者說被他這個待人接物方式迷惑的假象。
如果不談感情,和謝時予相處無疑是非常非常舒服的。
對人大方溫柔,也不吝啬一些浮于表面的縱容。可再往深了接觸,就會看到他的那些被隐藏很好但還是會偶爾冒出來的小惡劣,以及溫柔縱容下所代表的漫不經心的不在意。
孟寧青自認自己是堅定地無神論者,而且活得還算現實,不信什麽量子力學冥冥之中的預示那一套,可是沉甸甸的劇本和斷掉的項鏈一起壓過來,還是讓她有點走神。
這麽一點點的心不在焉就造成了,她洗完澡以後才發現,自己竟然忘了帶換洗的衣服。
她看着挂在一旁的晨袍果斷開口,“謝時予。”
怎麽可以穿髒了的衣服,她豈不是白洗了。
她等了幾秒沒動靜,打開浴室的門探出一個小腦袋,音量提高了幾分,“謝時予?”
男人漫不經心地聲音又過了幾秒才傳過來,“有事?”
“幫我拿套睡衣。”她說的毫無心理負擔。
其實剛一起的時候,她也有過幾次忘記拿換洗衣服,那個時候她叫謝時予總是有幾分不好意思,雖然已經做過很多親密的事。
而也是那個時候,她發現了謝時予隐藏在骨子裏的一些小惡劣,明明看出了她羞的紅撲撲的臉,卻不再像平日裏的那般妥帖紳士,故意用着那副漫不經心聽起來十分懶散的聲音問:“只是睡衣麽?內褲不需要?”
“……”
她當時臉瞬間就滾燙起來,咬着唇支吾了半天不說話。
謝時予就站在浴室不遠處的走廊前,背靠着門框,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看着她紅着的臉,看着她輕眨的睫。
她躲在門內,雖然只露出一個腦袋,但卻覺得全身都被看到,變得灼熱滾燙。
“嗯?”也不知過了多久,謝時予嗓子微啞的又問了一遍,“需要麽?”
他的尾音微微上揚,沉沉啞啞的,好像比剛剛那灼熱的目光更加讓人無所适從心尖發顫。
到最後,她也沒說出到底需不需要。
只記得最後她是被謝時予重新清洗了一遍,抱出了浴室,而她整個人幾乎已經失去了知覺,只留一些細細的電流感在腦海中輕輕跳着。
再到後來,她逐漸坦然,而謝時予似乎覺得無趣,也便不再問了。
就像現在這樣。
孟寧青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不太恰當的比喻,這是已經生出了厭倦的老夫老妻感,或許到時劇本的事情完全不需要她再糾結。
不緊不慢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響起。
孟寧青和往常很多次那樣,熟練地伸出一只胳膊來,甚至看都沒看的将柔軟的布料抓了進來。
當她看到手工細縫的紅色旗袍時愣了愣,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有了這麽一件衣服。來不及多想,她及時叫住謝時予,“等一下,拿錯了,這件不是睡衣。”
謝時予懶洋洋的聲音傳來,“麻煩,自己出來換。”
他的聲音聽上去有些遠了,大概是又去了書房。
孟寧青撇了下嘴,大少爺使不使喚的動她不知道,反正二少爺是真難使喚。
她看着手裏的旗袍,還是給自己換上,反正也是幹淨的。
垂墜絲滑的綢緞布,純手工繡的牡丹花點綴着金色花蕊,用細線繡出的花瓣層層交疊,惟妙惟肖的像是真的從腰間綻放出了一朵牡丹來。
細密流暢的走線,像是量身定做一樣嚴絲合縫的貼着她的身體。孟寧青看着鏡中的自己,不是第一次穿旗袍,而且仔細看的話這條和之前節目裏的那條款式似乎都很像,但她眼底還是閃過了一抹驚豔。
未施粉黛的臉,被水汽蒸的微微發紅,像是偷抹了天邊的晚霞,瓷白的臉剛剛做好護膚晶瑩剔透的,在燈光的照射下眸子都好像在閃閃發光。
啊啊啊!這是什麽絕世美女!
孟寧青很自戀的被自己美到了。
剛剛沒注意,等會她要看看這是那家的旗袍,設計師實在是太有審美了。品牌方偶爾會送些衣服過來,她其實穿私服的機會并不多,這件不知道是哪家送來的被她随手挂到了衣帽間。
布料也是絲質稠滑的,和她平日穿的睡衣很像,也難怪謝時予會拿錯。
啊!
好像應該感謝一下謝時予,要不是因為他,自己要到什麽時候才能發現這個漂亮的衣服吧。
讓美麗的衣服蒙塵,是非常罪過的事。
她在鏡子裏又來來回回轉着圈圈的照,過了會兒才發現自己真是被自己美的昏過去,在這個小鏡子裏看沒去衣帽間。
這裏的小鏡子完全影響了美貌的發揮。
啊啊啊這裏都這麽漂亮了,衣帽間的大鏡子專門的打光燈,得美成什麽樣子啊。
她打開浴室門,幾乎是小跑着回了衣帽間。
燈光的照射下,沒有絲毫色差的豔麗正紅襯的她皮膚白皙似雪,垂墜貼合的上好綢緞讓她本就纖細的腰身顯得更加不盈一握。
側邊開衩,讓她修長的緊實的腿露出最完美的比例,長一點顯得風情短一點又會顯得過于保守,這樣恰到好處的剪裁讓她介于妩媚與雍容華貴之間。
孟寧青實在忍不住,拿起手機拍了幾張,對着鏡子坐着各種姿勢,凹了不少的造型。
她的身材并不單薄,纖細卻不羸弱,該有肉得地方一點都不含糊,在這極具合身且修身的衣服下,一些動作就會顯得極具誘惑。
起初不覺,拍着拍着,忽然在鏡子裏看到男人就站在不遠處,也透過鏡子在看她。
孟寧青忽地就有些不好意思,卻不願承認,轉過頭去強壯鎮定的問他,“好看麽?”
謝時予的視線從鏡子輾轉到她的身上,眸子有些發沉,“好看。”
孟寧青微愣,以為他不會順着她心意說,畢竟他骨子裏是真的好惡劣,好喜歡看她生氣或者是興興的時候潑一點冷水。
“……”她唇微張了幾秒,眼睛輕眨了下,才臉有些發燙的說,“算你有眼光。”
好在,她從浴室出來,臉上的溫度就沒下去,不過一定會被發現她的臉在慢慢發紅。
孟寧青将這歸結于,一定是狗男人太不愛贊美人,才讓她一時間有些不自在。
謝時予站在這裏,她好像也不像剛剛自己那樣拍拍拍的自在。反正剛剛也已經欣賞夠了,等哪天化了妝請人來做個頭發,在穿着它拍幾張雜志來收藏。
想着,便走到旁邊專門放睡衣的地方,想那一套再去浴室換下來。
大概是受這個顏色的影響,她手指劃過一排舒适柔軟的睡衣,最後在一條紅絲綢睡裙上停了下來,還未來得及動,就聽男人的聲音在身後忽然響起。
“要換下來麽?”
“嗯……”孟寧青才開口,便感覺背後貼上了一具溫暖的胸膛,她嗓子忽地有些發幹,未說出來的話直接啞在了嗓子裏。
“需不需要我幫你。”
孟寧青感受到他說話時,胸腔的微微震動,以及若有似無溫熱的鼻息噴灑在她的耳後。
有些發癢,她下意識地輕縮了下脖子,覺得有一道電流順着脊背一路向下。
她一時間好像失去了說話的能力,而男人似乎也并不需要她的回答,只是出于紳士的詢問。
但具體怎麽做,那似乎被他排除了紳士範疇裏。
腰間的牡丹花落了水,被澆灌的綻放的愈發燦爛。
這樣綢順的衣服偏偏不上它滑下來,似落非落的挂在身上,有種搖搖欲墜的驚心動魄。
等身的寬大落地鏡,明晃晃調色最還原本色的燈光。孟寧青神色有些迷離的,看着那朵牡丹花綻放了一次又一次。
……
她被抱回床上,潋滟着水色的眸子裏全是茫然,她眼角都被逼出了紅,身上的旗袍身下的床單全是最絲滑的綢緞布料,同樣滑的肌膚沒有一點摩擦力,腿無力的滑下來又被人無情的撈起。
“謝時予……”她嗓子好啞,聲音小的幾乎連自己都聽不到。
“嗯。”男人卻聽到了,眸子有些發深的看着她,沉聲應着。
她明知道他的意思,卻愈發的惡劣,讓她将沒力氣說的話全都壓在了嗓子眼。她越開口,他就越過分。
只得無力的看着他的眸子,這一刻,她忽然有種他眼中全是她的錯覺。
這幾天孟寧青哪都沒去,就窩在家裏将那個劇本從頭到尾翻了兩遍。
初讀驚豔,再讀是深深融于其中,是那種心跳加速像是全身血液都沸騰的興奮和快樂。
她這是第一次遇到,這樣讓她喜歡的劇本。
可她不知道自己在遲疑什麽,遲一點或早一點離開,又有什麽區別呢?
以至于,當初拿到劇本就應該毫不猶豫的答應,亦或者到看完劇本就應該打的電話,到現在一周過去了還遲遲未打。
不過有些事,不是你逃避豫猶不決就可以的。
電話在手邊響起,孟寧青看着來電顯上的名字時,覺得死神的鐮刀懸在了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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