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孟寧青沒什麽大事, 只是額前有些擦傷,是振波太強一時間才讓她暈了過去。

她這樣毫發無傷的,很難不去想陸嘉澤現在的情況。

醫院已經人滿為患, 仍舊不停的有人送過來, 她起來不再占着資源便想往手術室走。邊走邊向櫻桃了解着情況。

那個橫梁掉下來的挺有眼力見, 剛好和桌子形成一個夾角,讓他們得以躲在這個空隙下面,但陸嘉澤胳膊和腿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斷裂骨折。

她到時陸嘉澤的經紀人還在外面等,錄制時其他人都在戶外,到都沒受什麽傷, 教室裏面的人也都轉移有素,這麽多人,竟然也只有陸嘉澤還在救治。

是因為她。

孟寧青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個什麽情緒,很陌生, 只覺得胸口悶悶地堵的不像話。四周全是壓抑的哭泣聲和痛苦的低|吟聲,壓的她更加喘不過氣來。

她走出醫院, 找了個安靜的地方。說是安靜, 但處處都是斷壁殘垣, 透出一股灰敗之氣。

手機早已經不知道丢到了哪, 剛剛問過櫻桃, 這場地震讓本就不穩定的信號徹底消失了。但她知道外界一定第一時間知道了這裏地震的事情, 謝時予聯系不到她, 一定急壞了。

旁邊就有個急壞的,地下扔了不下十個煙頭,拿着手機不停的按啊按的, 煙就那麽點着也不抽的暴殄天物的勾着人。

“能給我一根麽?”孟寧青本就心裏悶悶的, 這會兒被引起, 忍不住的問。

那大哥已經急到對着手機自顧自的罵了,忽然聽見聲音還愣了下,爽快的将煙遞給了她一根,附帶着打火機。

“謝了。”孟寧青揚起嘴角說着。

她挺狼狽的,頭發散亂了幾縷,她也沒管就這樣随意別到耳後,素淨的小臉額角有些擦傷,讓她看上去多了幾分柔美,可她長得本就豔麗帶有攻擊性,這樣的打扮極具視覺沖擊。

尤其是這樣大方的一笑,多了幾分豪爽,像是朵富麗堂皇的牡丹。

看的大哥一愣,又覺得有點眼熟,剛想說點什麽,人已經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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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寧青找了個挺安靜的地方,靜靜地抽着煙。

其實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抽過了,以前壓力大、沒靈感的時候都會抽上幾根,但真是奇怪,自從和謝時予确認在一起後,她好像已經不需要這些了。

在紛繁複雜的情緒中,她忽然笑了下,目光帶着慢慢沉靜下來的柔和。

再次擡眸時,那一瞬間,她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多少震到了頭有點後遺症啊。

那人,就一聲西裝,風塵補補的站在自己的面前。

身後的斷壁殘垣,顯得他那樣的不真實,可又好像,那廢墟都又重新喚起了生機。

她下意識地将手指的煙藏到身後,悄悄熄滅,扔掉了。

其實他從來沒管過自己抽煙這事,但不知道為什麽就這樣做了,做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她上前,想看看這人是不是自己臆想出來的,沒想到她還沒動,便落入了一個溫暖且有力的懷抱裏。

唔,是真的,不是腦袋出了問題産生的幻覺。

謝時予抱的她很緊,本來訂好的航班停了,他想了些辦法才過來。路上不停的打着電話,聽到的永遠都是無法接通的機械音。

他知道是斷了信號,可是那冰冷的聲音越聽就越讓人如墜深淵。

無數可能在他腦子裏不停的冒出來,無論人傷了還是殘了,怎麽都好,只要人還在就行。

那個最可怕的可能,甚至都不敢在腦子裏出現。

這個設想,他不敢去想。

不敢去想沒有孟寧青會怎麽辦。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喜歡孟寧青,很喜歡,但是直到今天他才知道,自己有多喜歡她。

他一路忐忑一路惴惴不安,輾轉了幾個小時,直到冷靜。甚至想着,如果真的到了最壞的結果,那他就叫自己還在環游世界的老頭子回來,繼續重操舊業吧。

要是怕自己歲數大了實在不行,那就趕緊培養謝元洲,反正謝元洲聰明,培養個十年怎麽也能培養出來。

亂七八糟的想法接踵而出,也做了最壞的打算,這個時候他反而有條不紊了。

直到他站在這裏,看到了擡起頭,目光有些茫然的人,一顆心反而覺得不真實,有點飄。

但又不敢真的用力抱她,不知道她是個什麽情況。

很多人車禍或者摔一跤,剛開始沒事,可之後才會不行。

謝時予不知道她這是已經檢查完了,還是當自己沒事悄悄地跑了出來,啞着聲問:“醫生讓你走了麽?”

“醫生都沒空管我。”

她醒來的時候是在走廊的床位上的,醫生早就檢查完了,什麽事都沒有,就讓她自己在這醒,忙着去救下一個了。

謝時予聽她這麽說,心一緊,抱着她的手都僵住了,生怕一動她,她哪個血管就爆了。

孟寧青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只覺得大起大落的情緒不真實,想多抱抱他。

“你別動。”謝時予聲音很緊,把人固定着。

“幹嘛?”孟寧青奇怪的看着他,又往他懷裏蹭了蹭。

謝時予真是怕了她,急道:“你沒看出事故的人看着沒事,第二天就不行的?你老實點。”

孟寧青覺得這一個自己像是個易燃易爆的煤氣罐似的,解釋完,謝時予才徹底松了口氣。

連陸嘉澤救的自己也說了,但沒多說兩個人之間的關系。

她還是不放心,兩個人便又回了手術室外等。

這也沒什麽能坐的地方,就連平時的座位上都是在輸液的人,謝時予将西裝外套脫下來放到地上,讓她将就着坐,“渴麽?”

他看着她有些起皮的唇,“你坐會兒,我去找點水來。”

不提還好,一問孟寧青才想起自己渴得要命。

她就在這和櫻桃坐在一起等着,櫻桃開始不好意思,孟寧青皺了皺眉,分了她一半位置,“衣服而已,你幹嘛?”

謝時予又不差這麽一件。

話是這麽說啊,可這多少有點私密,櫻桃看着自家滿不在乎的老板,忽然有點同情謝總。

又過了十幾分鐘,陸嘉澤終于出來,大概是麻藥還沒過,整個人躺在那看上去可憐兮兮的,原本清清亮亮總是陽光活力的眼睛裏,無精打采的帶着虛弱。

但還是認出了孟寧青,困頓的目光裏多了幾分精神,聲音帶着幾分啞和含混不清,“姐,你……”

他說話很費勁,幾乎一字一頓,聽着氣若游絲的,雖然知道是麻藥的影響,但聽着還是可憐。

孟寧青再怎麽樣,也動了恻隐之心,主動接過話來,聲音都比之前軟了,也沒再去糾正他什麽稱呼,“我沒事,你好好休息吧。”

陸嘉澤有些如釋重負,便又想睡過去,被旁邊的護士給叫醒了,可幾乎在睜開眼就又要合上。

孟寧青看不下去,走過去說:“陸嘉澤,你要睡過去,會變傻的。”

這句話竟然格外的有威懾力,陸小少爺大概是接受不了自己變成個傻子,強撐着抵抗着藥物帶來的睡意。

謝時予還真就拿了幾瓶水回來,這裏的水管全斷了,超市雜貨鋪什麽的應該也亂成了一團掩埋在了廢墟中,不知道他是怎麽弄來的。

孟寧青喝着,又給櫻桃和其他人分了分,大家都很狼狽,又是驚吓又是勞累的身心俱疲。

謝時予将她散發的頭發捋了捋,指腹輕劃過她額頭,有點癢。

“怎麽樣,還可以走麽?”他柔聲問着。

這裏亂糟糟的,實在不适合也沒地方休息,快點帶她離開才是主要的,可又擔心她身體會受不了。

孟寧青知道他的意思,可是陸嘉澤要是醒來發現誰都不在,怕是會哭吧。

她輕抿了下唇,問:“可以是可以,就是,嗯……能帶上陸嘉澤麽?”

主要是轉移一個病號多少有點麻煩,這裏畢竟不是燕城,她不确定謝時予能不能聯系上人。

謝時予看了她一眼,沒有什麽異議,畢竟人是為了她才受的傷,是要好好感謝的。

他點頭,“你在這等我會兒。”

孟寧青便安心的靠在身後的牆上等着,好像有他在,什麽事都可以搞定,她不用在擔心任何事。

精神松懈下來,便是無盡的疲憊。她閉目養神着,半睡半醒間聽着櫻桃說要去衛生間,她點了點頭,便又繼續休息着。

忽然,溫柔的觸感在額上掃過,像是四月的風,溫溫柔柔的沁人心脾。

她下意識地睜開了眼睛,恍惚好奇的眸子瞬間變得冷淡起來。

“陸夫人,令郎轉去病房了,您來錯地方了。”她公事公辦的說着。

馮盈的表情很受傷害,“青青,你別這樣,我是來看你的。他那有他爸爸在,你還好麽?”

“我很好。”孟寧青豎起了全身的利刺,再次無堅不摧,客氣間又帶着拒人于千裏之的清淡,“感謝令郎搭救,産生的一切費用由我全部負責。”

“青青……”馮盈看着她,一時間有些無措,千言萬語又不知道從何處說起,“我知道你怪我當年就把你丢在那兒,可是我沒辦法……我真的沒辦法……”

孟寧青像是搭建了一層銅牆鐵壁,“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麽,我有點頭暈,想休息會兒,就不多招待了。”

送客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馮盈擔心的看着她,想摸摸她額角上的傷又不敢,“醫生怎麽說的?你等等啊,我去叫醫生過來。”

聲音是強撐的鎮定,可已經有了顫音,眼圈都是紅的。

孟寧青被她這個反應徹底激怒了,之前的冷靜淡漠驟然消失,“你現在這樣又是什麽意思?遲來的施舍?還是母愛忽然的泛濫?那你應該去病房找陸嘉澤啊,你來我這幹什麽?”

即使是這樣,眼睛都氣紅了,她還是壓低了聲音,保持着最後的尊嚴。

“我知道你怪我。”馮盈沒她這樣能忍,眼淚啪啪的往下落,“我當初也想過回去找你,可是我……”

“可是你不能讓陸先生知道您之前的過往。”孟寧青看她為難,直接幫她說着,語氣清醒到尖銳直白,“理解。”

馮盈忽然不知道能說什麽了,就這樣被人一語中的說出了內心最深處的東西,“我有悄悄回去看過你的,我就想,那個時候他也有了點小錢,你總歸會過得不錯的……”

不錯,可真是非常不錯。

被全體同學孤立不錯,被喝醉的不知道他爸爸找的第幾任的弟弟半夜摸進房間差點出事也不錯,全都是不錯的。

孟寧青緊緊咬着牙關,忽然覺得這些年的執念都變得毫無意義。她一字一句,幾乎字字泣血的問:“所以你現在又來幹什麽?”

馮盈啞着聲音說:“我想補償你……”

“不用了。”孟寧青的聲音越發的冷靜,“我現在有家人,他才是我更想依賴的人,我已經不需要你了。”

這不僅僅是三歲想要的糖在十三歲得到那樣的簡單。

馮盈看出她決絕的态度,完全不想交流的樣子,到底是礙于她的身體,輕聲說:“那我先走,你好好休息。”

“以後也不用再來了。”孟寧青淡聲說着,“我們的緣分,在那年的游樂園就斷了。”

馮盈全身一震,張了張嘴,但最終什麽也沒說,只是無力的看着她,淚珠像是連成了線的往下落。

她聽着高跟鞋聲漸漸地消失,像是自己一半的力氣都被帶走了,卸力般的靠在冷硬的牆上。

可下一秒,卻又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裏,像是可以為她抵擋一切的風雨。

“你都聽到了?”她頭埋在他懷裏,悶聲悶氣的說。

“嗯。”謝時予輕揉着她的頭,“之前也多少猜到了一點。”

孟寧青吸了吸鼻子,不知道是說給謝時予還是自己聽,“我才不要原諒她。”

“好,不原諒。”謝時予聲音低柔的,像是哄小孩似的,“我們青青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謝時予還是安排了人,給陸嘉澤連夜轉回到了燕城。

陸家自然也是有這個能力的,不過到底是才到這裏,不如他來的快。

謝時予一切都安排的十分周到,話也說的體面,公事公辦的像是完全不知道彼此關系一樣。

從始至終,孟寧青都沒再出面,陸夫人多次想問,都被謝時予打太極的給轉移了話題。

之後孟寧青便在家裏修身養性,期間馮盈又找過她兩次,但?蒊都被她拒絕了。

她覺得兩個人之間已經沒什麽好說的了,陸嘉澤也來找過她,她倒是同意了。

當時陸嘉澤還在家養着,她本來想換個地方,卻又覺得陸嘉澤這胳膊腿的,實在是……

陸嘉澤倒是也沒讓她為難,上來便說着,家裏人都不在,就他和阿姨在,主要是實在是無聊。

孟寧青知道這話實在是假的不行,他在圈內人緣便不錯,這樣的性格在哪裏都不會缺朋友的。但她還是過去了,無論是出于什麽感情,她都應該去看看他。

沒想到陸嘉澤還真不是客氣,他是真的拒絕了所有人的看望,不為別的,就是覺得這樣太沒形象了,他接受不了。

孟寧青實在是不敢茍同,“你包袱倒是挺重。”

又問:“那怎麽就叫我來了呢?”

“你又不是外人,你是我姐啊。”他自然的說道。

說的孟寧青有些不自在的僵愣住,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口,沒說話。

咖啡還是陸嘉澤親自泡的,看來小少爺平時挺會享受,味道不錯。

陸嘉澤卻不打算就讓她這樣含糊過去,輕聲又随意的說:“喂,你們兩個的事別拉上我啊,你還真不打算理我了?”

孟寧青真是拿他這股“理直氣壯、本該如此”的勁兒沒辦法,怎麽說呢,在這之前,她就覺得這小孩挺有意思,真拿弟弟看的。

誰知道,還就真的是。

可能緣分這個詞,有的時候真不能不信。

他說完,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故意伸了伸他那還沒好利索的腿。

她無聲輕嘆了口氣,無奈道:“理。”

就這樣,他們各交各的,陸嘉澤別看平時咋咋呼呼,但其實挺靠譜的,從未在她面前說過別的。

孟寧青最近又接了個劇。

是一部關于校園暴力的校園戲。

其實關姐最初拿到劇本的時候,還糾結了一段時間,但她有個直覺,這部電影如果拍好,孟寧青可能真的會扶搖直上再上一個階梯。

所以她還是将劇本給了孟寧青,讓她自己決定。

孟寧青拿到劇本,就趴在沙發上看,看的入迷,連謝時予給她打電話都沒發現。

謝時予以為她出去玩了,直到回到家,發現人就在客廳,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都沒發現,仍在那翻着劇本。

“怎麽不開燈?”他奇怪的問着,同時将燈打開。

孟寧青這才從劇本中回過神來,其實她已經看完有大半個小時了,只是情緒一直沒出來。

謝時予走過去,看着她眼圈有些發紅,低頭輕掃了眼她懷裏的東西。擡手習慣性的揉了揉她的頭,“怎麽了?”

孟寧青搖了搖頭,“看劇本太專注了。”

然後,她忽然笑了下,眼中像是耀眼的太陽一般明亮堅定,“之後的幾個月,你就自己獨守空房吧,我要進組啦!”

謝時予支持她的一切決定,也相信她有能力去應付。

不過在進組之前,她要先把他“應付”好。

第二天,孟寧青睡到中午才醒過來,告訴了關姐自己的決定。

但就是後悔,後悔她那麽早就告訴謝時予,她揉着有些酸痛的腰,知道在進組之前,她怕是不用想睡個好覺了。

整部電影磨了七個月才徹底殺青。

謝時予特地空出了十多天的假期,帶她出去玩。

“你總看我幹什麽?”孟寧青趴在傘下,看着不遠處的海浪去了又來。

謝時予輕挑了下眉,“不許看麽?”

“不許。”

這樣的事情發生過很多次,謝時予其實是怕她跟這個人物相處太久,又太過于貼近她的曾經,怕她一時半會而抽離不了。

但看着蹲在一旁,喂烏龜還對着人家小烏龜探出來的腦袋笑的意味深長的人,他覺得人應該沒事。

孟寧青拍完戲,就該幹嘛幹嘛,大家都覺得這部戲能得獎,但她沒多想。

之前,她也幻想過要得獎,要取得成就,才能安撫她永遠漂泊惶惶的內心。

但現在,是一種說不出的松弛感。

每部戲都竭盡所能的做到最好,讓自己不要遺憾就好,成績究竟如何,反而不是那麽在意了。

她不在需要這些虛名去讓自己感到安心,她像是個漂泊的旅人,終于找到了自己的歸處。

不過,她覺得最近,自己這個歸處,好像有點神神秘秘的。

你說要真有哪裏不對吧,也沒有,但是兩個人真的太熟悉親密了,那麽細微的變化,都能察覺的到。

這天,謝時予還是如往常一樣回來,他一邊松着領帶一邊走進來,卻對上了孟寧青略帶審問的目光。

“我怎麽覺得你最近,有點不對勁啊?”

“什麽?”謝時予從善如流,像是想到了什麽,半拖着調子道,“哦,你是說昨天一次就結束了?那還不是因為你哭的太慘,讓我——”

孟寧青沖過去捂住他的嘴,将他的後半句話打斷,并且不解氣的狠狠掐了他一下腰,随後便去吃飯,還十分幼稚的将謝時予的碗收了起來。

餓死你!

謝時予暗自松了口氣。

頒獎這天,孟寧青是以入選最佳女主角的身份去的。

其實,她真的沒想着得獎,畢竟自己還算個新人。這次能夠入選,她便已經感到十分的榮幸了。

但關姐還是讓她準備了一下獲獎感言。

她坐在一種前輩中,仍覺得像是做夢一樣。

莫名得,便想起剛入行的時候,懵懵懂懂還差點被黑心劇組坑騙,最後還是謝時予出手幫她解決的。

那也是他們開始産生羁絆的開始。

時間過得真快啊。

那個時候的她,只是懷着個簡單的想法——

既然你們所有人都看不慣我,那我便要站在最高處,讓你們人人都看的到。

這便是她想當演員的初心,當時她像是和全世界較着勁,帶着滿身的利刺和戾氣,巨強不肯屈服的叫嚣着。

但後來,她大學的同學很平和,逐漸的安撫了她在之前遇到的集體冷暴力,這種戾氣漸漸地被撫平。

那段時間她特別的迷茫,她一直賴以生存的目标,忽然就消失了。

剛好趕上家裏出事,她失去了一切的經濟來源,便又不得不靠此為生。

但是沒想到,她現在竟然可以和業內這麽優秀的前輩們坐在一起,所以直到頒獎人念出她的名字時,她都沒回過神來。

還是一旁的鐘書遙輕輕給了她一個擁抱,帶着前輩對後輩的贊許笑道:“還沒回過神來呢?最佳女主角?快上去,大家都在等你呢。”

衆人含笑的目光齊齊看過來,在雷鳴的掌聲中,孟寧青站了起來,裙擺搖曳一步步的走上領獎臺。

她身後,這部反映校園暴力為題材的影片片段播放着。

主持人念着詞稿,問她有沒有什麽想說的。

孟寧青準備的其實十分的面面俱到,但卻也是冠冕堂皇的,但此刻,她看着下面衣着華麗的業內同行欣慰又贊許的目光,她忽然就不想說了。

她接過話筒,輕抿了下唇,道:“我只是想說,不要去畏懼某個節點所面臨的傷害,這些傷害打不到我們,就會讓我們越來越強大。”

這句話,和她身後,那個穿着校服,身影單薄,目光卻又倔強的少女恰好重合。

像是在印證着她的這句話。

她回到座位上,收到了無數人的恭喜,身旁人的,沒能來現場發消息的。

但等了半天,都沒等到謝時予的。

哼,狗男人又在忙工作。

等到散場前夕,謝時予的電話終于打了過來,“恭喜,我的最佳女主角。”

本來想拿喬的,可醞釀了半天的情緒,卻在聽到他的聲音時,還是破了功。

她還是最想和他分享自己的喜悅,旁的人都不行。

“那你想怎麽恭喜我?”她問。

謝時予低沉的嗓音十分悅耳,“現在出來?”

孟寧青還就真悄悄地溜走了。

此時會場外的人并不算多,他的車子很好認,孟寧青直接鑽了進去。

她眼底還帶着得獎後的喜悅和意氣風發,亮亮的比星星還要耀眼。

“我出來了,禮物呢?”她聲音帶着幾分嬌俏,像是個要糖果吃的小女孩。

謝時予拿出一大捧鮮花,但仍比不讓她的豔麗一二。

孟寧青抱着花,有點不滿,“就這樣?”

真是越來越敷衍了耶。

謝時予沒等她繼續,十分有求生欲的說:“帶你去個地方。”

行吧,在給你一次機會。

天色已經黑沉下來,路上霓虹閃爍着,孟寧青還是覺得有些不真實,“謝時予,我真的得獎了。”

謝時予輕笑着,和她肯定道:“對,所有人都能作證。”

“是的,孟小姐,您真的得獎了。”連前面開車的司機都忍不住搭話。

孟寧青覺得自己有些輕飄飄的,都沒注意謝時予要帶自己去哪兒。

等車子停下,她看着完全陌生的建築,有些茫然。

謝時予打開車門,繞到她這邊,伸手,将她邀請下來。

孟寧青将手交給他,同時問:“你這是帶我來哪兒了?”

“跟我下來。”

他的聲音帶着莫名的蠱惑,讓孟寧青的心髒也不由得跟着越跳越快。

他們才下車,原本漆黑一片的地方頓時間亮起了燈,璀璨夢幻五光十色。

木馬在旋轉,摩天輪閃着令人暈眩的燈光轉動着……

目之所及之處,全都閃爍着童話才有的顏色。

是游樂園,是她從六歲以後,便沒再進入過得地方。

或許是今天的情緒太過激昂,讓她的眼眶忽然不受控制的有些發紅。

“你帶我來游樂園幹什麽?”她的聲音是自己都沒意識到的輕顫。

“我知道三歲想要的糖十三歲得到了,總是差了點什麽。但要是十三歲也沒有得到,這件事就會成為永遠的刺,永遠的遺憾和不甘,每次想起都如鲠在喉。”謝時予磁沉的聲音在這夢幻般的世界裏,是那樣的溫柔動聽。

“我不想,你每次看到別的小朋友去游樂場的時候,總會想起、總會遺憾自己沒有去過游樂場,成為你心裏永遠的刺,別的小朋友有的,我家小朋友也要有。”

孟寧青覺得自己的眼淚快要控制不住了,這個人真過分,自己得獎時明明都控制住了,竟然被他這麽三言兩語的惹得快要決堤了。

“我想填補你的所有遺憾,想去撫平你一路走來的一切傷痛,也想和你去看未來的每一處光景,分享全部的喜悅,承擔人生路上無法避免的坎坷,當然,我會盡量去規避這些坎坷。”

他的聲音輕頓了下,在摩天輪升到最高處,和月亮并肩時。他單膝跪起,拿出一枚鑽戒在。眼中是讓人無法忽視的堅定,“你願意給我這個機會,嫁給我麽?”

在朦胧的月色,和夢幻的霓虹間,他是獨一無二的顏色。

簡直就是在犯規。

她看着面前這個目光灼灼的男人,忽然想到當初她最迷茫的時候,被舍友拉去看他的講座。

她百無聊賴甚至死氣沉沉的,看着前面的人,即使在一群在意氣風發的少年人包圍間,他仍是那樣的光芒萬丈,他說——

人生的路是自己走的,沒有什麽不可能。

或許從那天開始,他們的人生劇本便被捆綁在了一起。

孟寧青向他伸出手,不再有任何的退縮,笑着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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