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從黃麟走的那一天開始,潭風生就變了。

白天照常去上課,和同學說說笑笑,看起來沒什麽異常。可一到晚上,就會拉上朋友去喝酒,喝到醉才罷休。

趙淳喻白天很忙,上完課就得跑去計算機系。随着對計算機知識的加深,他也感受到了其中的趣味。

不再是為了幫李老板做網頁,他開始認真鑽研起來。從電腦內部結構,到軟件,編程。金融系裏他沒幾個相熟的朋友,計算機系倒是多了好幾個。

喜歡搗鼓計算機的,大多都有點內向。內向的性格不适合社交,但和趙淳喻這種沉默寡言的性子,反而很合拍。

他們會一起探讨系統,網絡和未來的信息化社會,這些聊不完的想法,也在潛移默化地改變着趙淳喻對未來事業發展的規劃。

自從那次他把潭風生送回家,潭風生就再也沒有主動給他開過門了。

只要潭風生還保持清醒,就絕對不會讓趙淳喻踏進他的家門。

好在,潭風生幾乎日日“不清醒”。

等他喝多了酒,劉遣自然會給趙淳喻打電話,讓他背潭風生回家。

潭風生喝多了不叫不鬧,除了吐就是睡。趙淳喻給他脫衣服,擦臉擦手,看潭風生睡下了,他就拿着鑰匙出了門。

在門口找了一家配鑰匙的店,配了兩把鑰匙,又去超市買了點菜。

回到家,趙淳喻去卧室裏看了一眼潭風生,睡得很熟。

茶幾上放着兩個空碗,是趙淳喻給潭風生準備的早飯。收拾好碗筷,趙淳喻走進廚房,一邊做飯一邊看書。

第二天一早,趙淳喻把早飯端上茶幾,一個人看着新聞吃完了早飯。

臨走前敲了敲卧室的房門,說道:“我去學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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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日子周而複始,一晃就到了國慶節。

夏天一去不複返,天氣逐漸變冷,趙淳喻将趙父的骨灰送去了殡儀館長期寄存,一年幾百塊。

家裏的房子雖然舊,但有兩個屋子,一廚一衛一陽臺,很快就租了出去。租房子的是一對從外地來湘市工作的夫妻,帶着兩個孩子。

房租一個月兩千五,押一付三,直接打到了他的賬上。趙淳喻看着賬戶上的餘額,打算湊到一萬五,就去還一波錢。

國慶節,在其他同學盡情享受節日的時候,趙淳喻開始了國慶打工套餐。

上午去景區當導游兼職,室友給他介紹了一個不需要導游證的小旅行社。

外國游客多,他連介紹,帶買票,一條龍服務。票是旅行社批的,可以賺其中的差價。

經過一個月的鍛煉,他英語水平有所增長,但僅限于課本裏有的內容,說起別的,立馬就暴露了蹩腳的英語口音,還弄出過不少笑話。

趙淳喻不怕人家笑話,他厚着臉皮跟游客交談,有熱情的游客,還會矯正他的發音。既能賺錢,還能學英語,怎麽想怎麽賺了。

本來招他的人還怕他話太少冷場,結果趙淳喻很細致,提前準備了講解的內容,一個海洋館,他從外面建築就開始講,嘴巴一直沒停下來。

一圈游覽下來,外國客人還給了他小費。上午幹完,趙淳喻下午直奔李老板處,跟着黑色轎車去“挖金”。

這話還是李老板說的:“你說我們這行,不就是挖金嗎?”

趙淳喻抽着煙,點頭笑了笑。

李老板的兒子在外地上班,一年也回不來幾趟,跟趙淳喻接觸久了,全當自家孩子看待。

“小趙,你這導游的活好幹嗎?”

說好幹,也不是那麽好幹,他要不是會外語,人家也不要他。

“還可以,挺有意思。”

“對了,你有空把駕照學了,我打算再買輛車,咱倆晚上就能分頭跑,多跑幾個地。”

趙淳喻也有此意,潭風生經常開着車去喝酒,喝完了酒只能第二天去取,趙淳喻還怕他酒駕。

算了算手頭上的餘錢,先還一萬,剩下的再攢。

十月七號,趙淳喻結束了李老板這兒的活,又幫他看了看電腦,殺殺病毒。

李老板不愧是成年男性,經常會上網尋找一些顏色網站,很容易就把電腦弄死機了。

回宿舍洗了個澡,國慶節六人的寝室只有兩個人在,趙淳喻跟他打了聲招呼。

住在他下鋪的張曉在床上打了個哈欠,道:“今天還去你叔叔那陪床?”

趙淳喻:“對,過兩天做手術,還得一些日子。”

背着書包走出校門,趙淳喻拿出手機給劉遣打電話。

劉遣很快接通:“完事了就趕緊過來。”

趙淳喻:“在哪兒?”

“在潭風生第二個家,零下五度!”

看了眼時間,今天還算早,趙淳喻決定坐公交車。

到了地方,酒吧的迎賓都認識他了,笑着道:“在卡座5。”

趙淳喻點了下頭,穿過喧鬧的過道,最裏面就是卡座五。

擡眼望去,潭風生的左手邊正坐着一個男人,男人戴着眼鏡,說話的時候會微微往潭風生的方向靠。

兩個男人坐得近很正常,但這個男人的右手總會若有若無地擦過潭風生的腿,就很微妙了。

趙淳喻打量了年輕男人兩眼,眯了下眼,這個男人,長得有幾分像“黃麟”。

劉遣則是坐得遠遠的,也不喝酒,偶爾古怪地回頭看兩眼。

趙淳喻走近,劉遣立馬就站了起來,快步把趙淳喻拉到一旁,在他耳邊道:“我跟你說,我覺得那個娘們唧唧的男的不對勁。”

趙淳喻看向潭風生,而潭風生好像根本沒看到他,舉着杯和旁邊的男人喝酒,不知說到了什麽,還笑了起來。

趙淳喻:“怎麽不對勁?”

劉遣皺了皺眉頭,有些別扭地說道:“我覺得,他可能是那個。”

趙淳喻收回視線:“哪個?”

“就是那個,二椅子,好那口的。”

二椅子,形容不男不女,性向很不明朗的一類人。

趙淳喻:“潭風生什麽時候認識的?”

說到這事,劉遣就憋不住了:“可別提了,他現在啊,就是不往好道混了,男的,女的,全都能摟一塊去!這男的昨天就來了,我一看就不對勁,當機立斷坐在他倆中間,這男的站起來的時候突然一倒,一下子親我臉上了,這他媽的,給我惡心完了!”

所以今天死活不往他倆的地方靠了,怕被“誤傷”。

“你說說,潭風生這是怎麽了?”

潭風生仿佛整個人都壞掉了,沒有追求,沒有目标,一天天的混,什麽都不在乎,也什麽都不強求。

劉遣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說道:“我今天得早點回宿舍,明天早上有早課,你看差不多就把他帶回去吧。”

趙淳喻:“好,放心,你注意安全。”

劉遣回座位上取了自己的東西,跟潭風生打了聲招呼就走了。趙淳喻走過去坐下,潭風生全當沒看見他,倒是他旁邊的男子沖趙淳喻點了點頭。

“你今天打算喝到幾點?”

潭風生充耳不聞,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從玻璃桌上拿過骰子,跟旁邊的男人玩了起來。

兩人喝得熱火朝天,借着冰桶的遮掩,絲毫沒看到旁邊的趙淳喻打開了威士忌的瓶蓋,直接給兩人兌滿,沒加一點蘇打水,完全純飲。

果然,沒出半個小時,兩人都喝高了。

趙淳喻看差不多了,也不顧潭風生的拒絕,直接把他背到了肩膀上。

潭風生氣憤地吼道:“你把我放下!”

趙淳喻也學他,全當沒聽見,對一旁的男人說了一句:“離他遠點,他有病。”

喝懵了的男人眨了眨眼:“什麽病?”

趙淳喻沉默地望了他幾秒,低聲道:“你見過誰傾家蕩産,天天買醉,來者不拒?”

男人熏熏然的臉色瞬間變白,是啊,什麽人能這麽作?肯定是沒有幾天好活了啊!

那是什麽病?

結果全憑他自己想象了。

潭風生則是直接炸了,一雙腿在空中亂踢,吼道:“你才有病!趙淳喻,你信不信我吐你腦袋上?”

趙淳喻往上颠了颠他,左手還不忘幫他拿起錢包和手機,毫不在意地道:“吐吧,吐完了熏你一路。”

把拼命掙紮的潭風生塞進出租車,車子一動,潭風生就老實了。酒勁兒上湧,他真有點想吐了。

車子開到一半,潭風生用力拍了拍趙淳喻,鼓着腮幫子,顯然是挺不住了。

“師傅,麻煩停車。”

司機皺眉看了一眼,催促道:“下車去吐!”

扶着潭風生走到路旁的花壇,潭風生彎下身子,一個反嘔,“哇”地一聲就吐了,直接把晚飯都吐了出來。

倚着趙淳喻緩了一會,潭風生還是不住的幹嘔,擺手說不想上車。

司機等得不耐煩了,說道:“你把帳給我結了吧。”

離家還有二公裏,趙淳喻想了想,給司機結了賬,出租車一腳油門就開走了。

趙淳喻讓潭風生在原地等着,他跑出一段距離,終于買到了一瓶礦泉水。回來的時候潭風生已經躺到了地上,還好沒躺在自己的嘔吐物上。

趙淳喻跑得有些喘,深呼吸幾次,調整了一下呼吸,他蹲下身将潭風生扶了起來,潭風生微微張開眼,看到是趙淳喻,嘴巴無聲地動了動。

“來,漱漱口。”

等潭風生漱幹淨口,趙淳喻把礦泉水揣兜,重新背上他,繼續向前走。

淩晨的街道上幾乎沒有行人,大道上駛過寥寥幾輛車。夜燈散發着微弱的燈光,将夜晚都染成了橘紅色。

“趙淳喻。”

潭風生眯着眼睛小聲叫道。

“嗯,我在。”

“你……到底是怎麽回事?”

沒有尊嚴的嗎?

“你知道是怎麽回事。”

潭風生吐空了胃袋,頭腦也清醒了不少,聞言笑了笑。

趙淳喻看着前方空無一人的街道,慢慢地說道:“下次別去了,你要是想喝酒,就在家喝,我給你做幾道菜。”

潭風生支起眼皮:“什麽菜?”

趙淳喻頓了頓:“現在還是別說了,大魚大肉的太油膩,怕你聽了想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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