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這一夜趙淳喻睡得并不踏實,斷斷續續地嗚咽聲從屋內傳出,可他什麽也做不了。

潭風生需要的人不是他,也不需要他的關懷和慰藉。

迷迷糊糊眯到五點多,趙淳喻起身刷牙洗臉,去早市買了半只雞和半斤面條,雞肉加一把枸杞熬成湯,用雞湯來下面條。

等雞湯的功夫,他拿出英語書,看着窗外默讀。

做好了飯,他敲了敲潭風生的房門,裏面沒有任何回應。

手放在門把手上停留了半晌,趙淳喻還是放下了。

找出便簽給潭風生寫了一句留言,讓他醒來用雞湯下點面條,嫌麻煩的話,也可以泡點米飯吃。

直到趙淳喻出發,潭風生也沒有露臉出來看一眼。

上午課結束,趙淳喻便匆匆趕去了計算機系。他讓李老板等他幾天,眼看着時間流逝,他必須得抓緊時間去學習。

對于門外漢的他來說,想要學習做網頁,得先學習HTML,div等基礎,光啃書還好,有些不懂的東西,他只能去計算機系找教授問。

有個姓馬的教授總能在自己的課上看到趙淳喻,剛開始還以為是自己的學生。趙淳喻找他問過幾次後,才知道是金融系的。

馬教授很欣賞趙淳喻的求學熱情,只不過他不了解,趙淳喻之所以這麽認真,主要就是為了那幾百塊錢。

按照馬教授的話來說,想要做個成熟的網頁,起碼要學兩個月,但如果是粗制濫造的死網頁,那就簡單多了。

趙淳喻一聽,心裏踏實了不少。他不要好的,死網頁就行,以後學習一點改一點,早晚能讓它起死回生。

在圖書館奮戰了三個多小時,趙淳喻終于弄出來了一個雛形。只能打開頁面,剩下啥都沒有,點擊也不會出現新的頁面,因為他還不會。

拿着半成品,趙淳喻就去找了李老板。李老板還以為趙淳喻得花小半個月,沒想到效率這麽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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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頁面,有名稱,有電話,還有機器的照片和趙淳喻編的客戶反饋。

“可以啊,小趙!靠譜!”

趙淳喻真擔不起這聲誇贊,他掏出手帕擦了擦額頭,就見李老板去點擊頁面中的公司故事,點了幾下,什麽都沒出來。

“怎麽沒有呢?我還想看看咱們公司有什麽故事。”

說實話,就連他這個老板,都不知道公司有啥故事可講。

趙淳喻不慌不忙地道:“時間太緊,先給您做個版面看一下,接下來逐步完善,大約得花兩個月。”

他花兩個月去學,再慢慢給他趕出來。

李老板不懂這些,他今天就已經很滿意了,笑着道:“不着急,慢慢做,對了,還要我提供些什麽嗎?”

趙淳喻:“需要一些我們施工時的照片,機器的型號和介紹,最好把李叔您的照片也放上去,增加可信度。再來就是買域名,就像門牌號一樣,但現在不着急。”

“這都是小事,咱們今天就照幾張,小趙啊,大學生可真是不一樣,有本事!你也跟你計算機系的同學好好學學,以後肯定能用得上。”

趙淳喻應了一聲,心想:哪兒等到以後,現在就用上了。

李老板叼出一根煙,煙盒沖向趙淳喻:“抽不?”

趙淳喻發現了,不管是烤串店老板,還是臺球廳老板,都有給人分煙的習慣。

他抽出一根,說了句謝謝。

李老板抽着煙,眯着眼睛道:“你那個同學,會修電腦嗎?以後修電腦,我找他不就行了嗎?”

趙淳喻一口煙差點嗆到,他清了清嗓子,說道:“……以後應該會學到。”

“那太好了,你跟他說說,等他學會了,我以後就照顧他生意!”

趙淳喻抿了抿嘴唇,沒想到幾句話,又給自己找了個活。

所以說,人不能撒謊,撒一個謊,為了不露餡,就得一直撒下去。

李老板又跟趙淳喻閑聊了幾句,拿出錢包,抽了兩張大鈔,說道:“這個先拿給你同學,等他全都做完了,我再補全。”

接過兩張百元大鈔,趙淳喻點頭道謝。

趙淳喻從高中起就開始掙外快,高考後更是過了一段靠體力連軸轉的日子,他還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用知識賺到了錢。

二百,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但對他來說,這二百塊錢就像是給他打開了一扇窗,讓他看到了一個嶄新的世界。

一個他可以用智慧,把錢掙了的世界。

抽完了這根煙,趙淳喻搬上工具,繼續跟李老板出去解決各個家庭的廁所管道問題去了。

晚上是他們這行的黃金時間段,因為人們陸續下班,才有時間去收拾自家的爛攤子。

忙到快十點,趙淳喻洗幹淨手,騎着電動自行車回了自己家。

身上蹭到了不少髒東西,他就不回宿舍了,省得熏到別人。

回家換了身衣服,他給潭風生打了個電話,不出所料的沒有接通。

看了眼時間,趙淳喻開始收拾房間。他打算把房子盡快租出去,增加一份收入。

房子放在那裏,只會産生損耗,只有租出去,實現變現,才有固定資産的價值。

收拾好房間,趙淳喻将換洗衣物裝進書包,騎車趕到了潭風生家的樓下。

敲了幾下門,無人應答。趙淳喻也習慣了,坐到了樓道的臺階上,一邊看書一邊等潭風生給他開門。

結果剛看了兩頁,手機鈴聲就響了。

來電人顯示是劉遣,趙淳喻按下接通,電話裏就傳來了刺耳的音樂聲,喧鬧的人聲與躁動的音樂,顯然劉遣不是在KTV就是在酒吧。

将手機稍稍拿遠,話筒另一頭的劉遣扯着嗓子吼道:“趙淳喻嗎?”

“是我。”

“我是劉遣!”

“有來電顯示,我看到了。”

劉遣那頭非常嘈雜,他似乎轉頭對旁邊人說了一句:“別給他喝了!一會兒他媽的吐你身上!”

把電話拿近,劉遣說道:“你來趟零下五度!潭風生喝太多了,估計得吐,我擡不動他。”

聽到這話,趙淳喻連忙站了起來,背上書包就往下跑:“潭風生喝了多少?”

劉遣數了數,大着舌頭道:“洋的啤的數不清了!”

下午,劉遣和同校師生一起去送了黃麟,他以為潭風生沒來,結果一出機場,就看到了站在門口抽煙的潭風生。

胡子刮了,頭發打了發蠟,穿着一套潮牌休閑T恤和長褲,就是眼神裏帶了些落寞。

潭風生拉着他直奔燒烤攤,喝到八點多轉戰酒吧,一直喝到了現在。

以前去酒吧,潭風生身邊總會有個黃麟,潭風生都是淺嘗截止。今天可能是黃麟走了,他一個人太孤單,就開始不停地喝。

潭風生家裏雖然有錢,但他從不顯擺。可今天上來就點了三瓶價格不菲的洋酒,直接坐到了卡座上,誰敬酒都喝,來者不拒,大有把自己喝到死的架勢。

劉遣剛開始還跟着起哄,結果越喝越覺得潭風生不對勁。

潭風生平時潔身自好,有女孩獻殷勤,他從來不搭茬。今天也許是酒喝多了,自制力都泡了水,女生撒嬌往他身上倒,他就那麽接着,摟着人家繼續喝。

女生問他要小費,潭風生二話不說掏出錢包就塞了人家幾百塊錢。

劉遣一看,知道他準是喝多了,連忙搶過他的錢包,阻止他繼續當散財童子。

跑到樓下,趙淳喻把書包挂在電動自行車上,裏面只有換洗衣服,丢了也沒關系。

打了輛車,十五分鐘就到了地方。

趙淳喻走進場,短暫地适應了一下音樂,開始在卡座裏面尋找,很快就看到了他要找的人。

潭風生像爛泥一樣仰躺在沙發上,腿上還坐了一個穿着暴露的女生。

他的衣服下擺不知何時被撩起了一半,女生的長指甲在他的腹肌上畫着圈,半躺在潭風生的懷裏,在他耳邊說着什麽,笑得媚色四起。

劉遣坐在潭風生的右邊,給自己狂灌碳酸水醒酒,眼前突然出現一個黑影,劉遣一擡頭,就看到了趙淳喻。

劉遣一下子就從沙發上蹦了起來,薅着趙淳喻大聲道:“你可算來了!咱倆趕緊把他擡回去!”

左一個女孩,右一個女孩,劉遣連廁所都不敢上,就怕有人把潭風生領跑了。開房是小事,要是升級為嫖|娼,潭風生可就完了!

趙淳喻從玻璃桌上拿起一個濕毛巾,俯下身,給潭風生擦了擦臉,潭風生阖上的眼睛迷茫地睜開,眼神并不聚焦,顯然是喝多了。

躺在潭風生身上的女孩子去拉趙淳喻的手,笑眯眯地道:“你是他的朋友?”

趙淳喻抽回手,淡道:“從他身上下來。”

女孩似乎也喝了不少,她歪了歪頭,沒有下來的打算。

趙淳喻廢話不多說,直接彎腰将女孩抱了起來,女孩驚呼一聲,随即哈哈哈地大笑,趙淳喻将她放到一旁的沙發,坐到了潭風生的旁邊。

空杯子裏裝上冰塊,倒了半瓶蘇打水,趙淳喻摟過潭風生,小口小口地喂他。潭風生什麽都喝,只要是液體,統統往肚子裏灌。

看他喝得差不多了,趙淳喻仰頭把剩下的小半杯蘇打水喝光。

劉遣在一旁道:“他挺沉,我們一人架一個胳膊?”

趙淳喻搖頭:“不用。”

他蹲下身,讓劉遣把潭風生搬到他的背上,潭風生皺着眉頭,看起來很不舒服,但好在沒有掙紮。

趙淳喻側過頭,小聲勸慰:“忍一忍,回家就好了。”

劉遣拿上潭風生的東西,趙淳喻微擡下巴,指着沙發上的女孩子道:“你的熟人?”

劉遣:“我都不認識她!估計是酒吧裏的,服務員認識她,咱們不用管。”

出了酒吧,劉遣招手打了一輛出租車,趙淳喻将潭風生小心翼翼地放進去,自己從另一側上車,讓潭風生躺在他腿上。

劉遣坐上副駕駛,跟司機報了地名。

汽車一動,潭風生就開始不舒服地幹嘔,司機熟練地拿出一次性塑料布,說道:“千萬別讓他吐車上!”

劉遣打開車窗,他也喝了不少,吹吹風舒服一些,他不解地道:“不就是黃哥去留學了嗎?他怎麽弄的像是黃哥去世了似的,喝成這樣!”

趙淳喻心想:還不如去世了,一了百了。

右手兜着塑料布,趙淳喻左手慢慢撫着潭風生的背,以防他随時一個幹嘔,上演氣噴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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