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1)

即便是江裴遺這種冷血冷情的人也不得不承認,林匪石是完美無瑕的那種“一枝獨秀”,好像主神在創造他的時候格外偏心,什麽好都加在他身上了,估計世界上很難有人會讨厭林匪石,智商高、情商高,顏值還特別能打,性格又好的沒譜,除了經常不務正業,其他的地方挑不出一點毛病。

他與人交往的時候也是進退有度,分寸拿捏地恰到好處,即便問一些隐私性的問題,也不會讓人有被冒犯的不适感。

林匪石的眼裏飄着兩朵盛開的桃花,頂着讓人臉紅心跳的臉跟江裴遺對視了好一會兒,才忽然想起什麽似的蹙了下眉,嘀咕道:“說起來,我年前的時候可能見過锟铻一次。”

江裴遺倏然睜大了眼:“什麽時候?”

“你應該記得,上次你帶我去商場買衣服,我跟你提過好像有人在看我們,但是當時我只是覺得不對勁,并沒有發現哪裏異常,”林匪石緩緩道,“後來出門的時候,我在門口對面的路上看到了一輛黑色轎車,那個司機好像是在看我們,但是那輛車馬上就頭也不回地開走了,我沒往心裏去。”

江裴遺:“車牌號你還記得嗎?”

林匪石冷靜跟他對視,又分外無辜地眨了眨眼。

江裴遺:“……”

哦,看來是不記得了。

“我又不像你似的過目不忘,人的記憶總共就那麽多,要規劃資源合理利用,”林匪石好像覺得有點丢人,就鼓了一下臉腮,用豐富的理論知識辯解道:“腦袋裏空空的,才會被快樂填滿,腦袋裏裝了太多往事,快樂就無處安放。”

江裴遺:“……”

有理有據,無法反駁。

林匪石問:“那你現在有什麽打算?”

江裴遺罕見地猶豫了片刻,然後好像征求意見似的說:“我想跟苗珍談一談,但是現在是不是不太合适?”

林匪石想了想:“你是想讓她提供一些關于……強奸犯的信息?”

江裴遺點頭:“嗯,以我的了解,锟铻比較擅長‘就地取材’,我感覺這些人應該是在本地有過犯罪前科的,說不定能找到什麽蛛絲馬跡。”

但是讓一個遭受過強暴的女孩兒回想起這些痛苦的往事,未免有些太不人道,江裴遺的共情能力基本上是零,不是很擅長處理這種事。

林匪石立刻明白他的意思,腰往桌子上一靠,溫聲說:“我去跟她交流一下吧,但是我不能保證她會同意,你可以跟李思傑談一談,反正現在趙德國都死了,也沒人能威脅他什麽。”

“嗯。”

兩人當場兵分兩路,又分別空手而歸,苗珍直接拒絕了林匪石的要求,表示馬上就要離開重光市這個充滿噩夢回憶的地方,而李思傑雖然願意配合調查,但是沒有提供出任何有價值的線索,就連對當時那幾個接觸他的人的長相描述也是模棱兩可──總之,是沒有得到新的情報。

不過在看守所裏那個通風報信的叛徒被逮住了,也不算是白忙活一場,但是這人繼承了趙德國“死鴨子嘴硬”的陋習,那嘴皮子好像用“哥倆好”死死黏住了,就從來沒分過家。

趙德國的案子由此而止,逃之夭夭的锟铻也沒有再浮出水面。

林匪石給郭啓明打了個視頻電話,抱着枕頭盤腿坐在沙發上:“郭廳,江裴遺的身份您怎麽從來都沒告訴過我啊?”

郭啓明道:“他不是自己跟你說了嗎?”

林匪石看他旁邊沒人,就直接說了:“我是說南風的身份,您別說你也不知道啊。”

“……你怎麽知道他是南風?”郭啓明明顯怔了一下,老頭子反應非常快,語氣嚴肅地問:“你們跟锟铻交過手了?”

“嗯,我們定到他的位置,帶了一隊人抓他,不過讓他跑了。”林匪石微笑道,“我感覺這些身懷絕技的毒枭都是蜘蛛俠附體,說跳樓就當場跳樓,飛檐走壁一點都不帶猶豫的。”

郭啓明問:“他跳樓了?”

林匪石道:“從二樓跳窗了。”

郭啓明頓時嗤之以鼻:“這不是個人就能跳?”

林匪石:“……”

四體不勤的林支隊長真的有被冒犯到。

他面不改色地轉移話題:“您都不提前跟我打聲招呼,當時聽到江裴遺的身份,我都沒反應過來。”

郭啓明嘆息道:“南風的身份,這是省裏高度保密的消息,除非江裴遺本人自己開口,否則我們任何人透露出去是嚴重違紀的,再說了,你的真實身份不也沒告訴他麽,你倆就算是扯平了。”

林匪石“唔”了一聲,有意無意地道:“我聽江裴遺說,他身份暴露地似乎非常突然,您知道那時候的情況嗎?”

郭啓明聞言稍微停頓片刻,整理了一下語言:“那場行動我是全程跟進的,當時指揮車收到南風發來的繼續行動的信號,我們對他暴露的消息完全不知情,以為沒有任何異常,選擇了按照原計劃行動,但是公安部在黑鹫內部除了南風一個深藏不露的卧底,還發展了幾個線人,是他及時通知我們南風身份暴露并且锟铻在山頂埋下了炸藥,讓大部隊馬上撤退下山。”

“我們這才知道南風發出那條消息,就沒打算活着出來,在山體崩塌過後,老邱他們帶人收割戰場,黑鹫的黨羽基本上全軍覆沒,我們在山上搜了一個下午都沒有找到南風,锟铻也跟他一起下落不明。”

“後來在下山撤退的時候,我們在一個斷崖底下發現了江裴遺,那時候他已經快不行了,馬上送到醫院進行搶救,三天三夜都沒脫離危險期。醫生說這個人的內傷其實并不是非常嚴重,只是在墜崖之前可能遭受了強烈的心理打擊,求生的意志非常微弱,所以才醒不過來。”

說到這裏,郭啓明明顯頓了一會兒,大概是不太好受,林匪石的心頭也浮起難以形容的滋味──江裴遺當時根本不知道大部隊收到消息及時撤退了,仍然以為因為他的決定而害死了難以計數的優秀警察。

那時候的南風恐怕是心如死灰,想要跟随同事們一起埋葬在牛角山下了。

撕心裂肺。

“再後來,我們從首都軍校把他的妹妹接了過來,在病床面前陪着,江裴遺才對外界刺激開始有了反應,但是醒來之後精神狀态一直不好,應激反應相當嚴重……跟你說句實話吧,看他那時候的狀态,我都沒想到他能恢複成現在這樣,所以當初派你們兩個來重光市的時候,才讓你處處多照顧他。”

林匪石說:“我覺得我們江隊已經很好了。”

郭啓明卻是嘆了口氣,語氣有些滄桑地說:“江裴遺他是在我眼皮底下長大的,小時候他開心的時候也會笑、難過了也會哭,跟別人家的小孩兒一樣問大人要糖吃,不像現在……”

──不像現在,待人冷淡疏離,不喜形于色,又常常拒人于千裏之外。

由于有了先入為主的印象,林匪石有點想象不出江裴遺那時的樣子,但那肆無忌憚的少年一定是非常美好的,一如從山谷間升起的朝陽,可以在金色的田野間赤足奔跑。

只不過現在光芒萬丈的金烏落下,換成了一輪皎潔的明月照亮一方蒼穹,冰冷孤寂,卻依然澄淨完美。

跟郭啓明打完電話,林匪石看了一眼時間,現在才晚上七點,距離睡覺時間還有兩個小時,心想反正閑着也是閑着,喂了一下小青蛙,就穿着長袖絲綢睡衣去了隔壁江裴遺的家。

江裴遺噠噠噠踩着人字拖,端着手機給他開門,林匪石還沒說話,就聽到一句“歡迎來到王者榮耀”的語音。

這時候天氣明顯轉暖,江裴遺在家裏就穿了一件松松垮垮的白色背心,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膚,他低着頭操作角色往前走,看也沒看林匪石:“進來吧。”

林匪石瞅了一眼手機屏幕,感到非常震驚:“你居然會打游戲?”

江裴遺擡起眼皮:“我為什麽不能會打游戲?”

林匪石坐在他旁邊看他操作,還是覺得有點驚訝:“以前沒怎麽見你玩過?”

“這賽季剛開始,打一下排位。”

林匪石聽不懂他說什麽,就不出聲地看着他玩兒。

這一盤江裴遺玩的是中路法師,清線比對面的法師快,跟打野一起幫上路抓了幾次射手,順帶還搶了對面一條龍,前期就直接把對面的節奏打崩了,直接從中路推到高地,他的隊友也很會玩,16-3的大比分無痛推了水晶,還拿了團隊的MVP。

林匪石在一旁看的躍躍欲試,也有點想玩,但是他向來是個操作領域的神級手殘,瘋狂白給的那種,只适合玩飛花令這種古典文藝氣息的游戲。

想了想,他感覺江裴遺不出意外應該是條粗壯的大腿,就軟綿綿地說:“江隊,我想跟你一起玩。”

江裴遺挑起眼角:“你以前玩過嗎?”

“……沒有。”

“那你下載app吧,我小號借給你。”

林匪石:“好噠!”

他光速下載游戲,更新解壓一氣呵成,用江裴遺的小號登錄,問:“我用什麽英雄啊,這些技能我還不清楚……”

江裴遺想了想:“有個現在很适合你的英雄,你去商城買一個,輔助界面裏的,叫‘瑤’。”

林匪石打開商城,瑤是個粉紅色的女性英雄,設定是雲夢澤的小鹿女,原畫還挺可愛的。

“這個怎麽玩啊?”

江裴遺淡淡道:“4級之後騎我就行了。”

林匪石:“……”

是他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林匪石半信半疑地用金幣把英雄買回來,江裴遺用大號拉他打匹配,兩分鐘後,兩個人的手機一起響起了“歡迎來到王者榮耀”的聲音。

兩人在沙發上頭對着頭排排坐。

林匪石操作着角色跟着江裴遺,好奇地問:“你玩的是什麽,你為什麽會飛啊?”

“雲中君,小鳥。”

林匪石不知道在官方設定裏瑤跟雲中君是一對cp,半知不解地“哦”了一聲,跟他一起打野區的小怪物。

江裴遺升到4級,越塔殺了一波對面上單,順路把對面的野區清理幹淨,發現林匪石跟法師在中路,都快走到對面防禦塔裏了,開口提醒他:“往後站一點,進了紅域範圍,防禦塔會打你。”

林匪石就往後挪了一下,然後開始在原地轉圈,“我現在才三級,什麽時候能四級啊?”

江裴遺看了一眼他的經驗條:“馬上了。”

江裴遺剛說完,林匪石就看到了升級提示,4級就可以開大招了,他點了一下,發現自己的小鹿女飛到了雲中君的頭上,給他加了一個血條的護盾。

江裴遺帶着他飛走了,道:“現在你在我頭上,不需要自己操控角色,看到對面的人,就用1技能和2技能。”

林匪石:“好的!”

對面的野區剛剛被江裴遺刷了一半,基本上沒剩什麽東西了,敵方打野發現野區被偷了,就帶着輔助還有法師一起抱團入侵江裴遺的野區,對面射手看到情況也一起跟來了。

林匪石雖然不會操作,但是游戲全局意識很好,看到小地圖上有紅色圖标出現,就提醒道:“對面的人好像來了。”

江裴遺:“看到了。”

林匪石以為他要走,沒想到雲中君在外圍轉了兩圈,趁着對面打怪抱團的時機,直接飛過去打了一波巨額傷害,林匪石在他頭頂上下不來,簡直是被逼上梁山,只能用技能幫他一起打,然後就聽到了“Doublekill”“TribleKill”“UltraKill”──雲中君一波四殺,絲血逃生,帶着他的瑤回家補狀态去了。

林匪石:“……”

中單法師救駕姍姍來遲,連個助攻都沒蹭到,只能在屏幕上打字:“666666!”

江裴遺這盤打野的節奏帶的非常好,生動形象地诠釋了什麽叫“對面野區都是我家的”,一條龍都沒讓對面打野搶到,6分鐘的時候經濟就已經領先7000多了。

對面打野忍不住了,在公屏上罵:“一個鳥人帶個老婆,在王者峽谷裏無惡不作!”

林匪石想了想,打字回複:“我家小鳥超棒的!”“今天的會議就到這裏,散會。”

何風局長應上級要求,臨時召開了一個比老太太裹腳布還要冗長的領導會議,會議成員們各自分工明确──隔壁老王帶頭在桌子底下開黑,特警隊的一把手在微信小程序上玩鬥地主,江裴遺帶着耳機聽歌,林匪石趴在桌子上睡覺。

這何風本來以為剛正不阿的江裴遺是他的“風紀委員”,沒想到也混入敵營跟“自由散漫”惡勢力狼狽為奸起來──

開黑四人組端着手機往外走:“那邊有個人!我盒子那裏!”

“看見了看見了!”老王端着一把M4一頓突突,收了人頭的同時離開了會議室。

江裴遺摘下耳機,推了一下旁邊與世無争的睡神:“走了。”

林匪石睡覺的時候,軟的跟條無骨動物似的,被他往右邊一推,整個身子就向右邊歪了過去,長長的睫毛一顫,半醒不醒地“唔”了一聲。

江裴遺跟他接觸半年,抓包他上班睡覺無數次,深知林匪石困死鬼投胎的尿性──這人為了多迷糊兩分鐘什麽沒節操的話都說得出來,在他當着何風的面哼哼唧唧之前,把人連拖帶抱地弄出了會議室。

何風:“……”

簡直豈有此理!

他當時怎麽會覺得這懶掉毛的睡神是沙洲派來的奸細?

林匪石整個人都挂在江裴遺的身上,無精打采地搓了下眼皮,小聲商量:“江隊,想回去睡覺。”

江裴遺盯了他片刻,發現他眼皮底下居然有點黑眼圈,低聲問:“昨晚沒睡好?”

林匪石點點頭,含糊不清地嘀咕:“嗯……我是用非人的意志力才從被窩裏爬起來的。”

趙德國的案子結束,刑偵支隊現在也沒什麽事,而且林匪石平時基本上不扛大梁,他是負責“貌美如花”的吉祥物,每天都閑散地很。

江裴遺把林匪石送回辦公室,拉上窗簾讓他休息,然後去後院的操場跑步去了。

直到中午吃完飯,江裴遺都沒見到他的人影,給他從食堂帶了午飯,回去發現辦公室裏居然也沒人,旁邊的祁連看他在樓層裏上上下下的,就問:“江副,你找林隊嗎?”

江裴遺:“嗯。”

祁連道:“他剛剛好像去隔壁特警大隊找格子玩了。”

“格子”是一條四歲大的拉布拉多警犬,上次搜救任務回來的時候,剛好被林匪石撞見了,差點兒被某位愛狗人士當場摸禿了毛。

江裴遺拎着盒飯找過去,烈日陽光下,那年輕男人的身形格外明亮耀眼。

林匪石坐在訓練場的草坪上,格子撲在他的懷裏,白金色的皮毛亮的反光,拉布拉多用毛茸茸的腦袋去蹭他的臉,擺針似的尾巴搖來晃去,明顯非常粘他──果然“愛美之心連狗都有”,林支隊的個人魅力居然已經可以跨越物種的鴻溝了!

格子聞到江裴遺的味道,立馬規規矩矩地從林匪石的身上跳下來,狗臉嚴肅地坐在他旁邊,瞪着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跟林匪石一起望着他。

陽光有些刺眼,林匪石擡起頭看着他,微微眯起眼睛,神色比暖風還溫柔,他柔聲問:“江隊,你怎麽過來了?”

江裴遺把飯盒遞給他,淡聲問道:“你中午不吃飯了?”

“感謝投喂!”林匪石伸手接過來,打開蓋子,裏面盛的是炸魚、花菜、排骨和米飯,他就這麽沒形象地坐在地上,拿起筷子,慢悠悠地吃了起來。

格子蹲在一旁眼巴巴地瞅着他,林匪石察覺到它幽怨的小眼神,不由失笑一聲,把幾塊排骨都給它吃了。

時間馬上進五月,江裴遺這時候都開始穿短袖了,林匪石還是穿的長袖──這人一年四季的衣服厚度基本上是差不多的,不因為氣溫變化而轉移。

江裴遺知道他是因為身上有燒傷,不想讓別人看到,所以才總是穿的非常嚴實,他提膝坐到林匪石的旁邊,平靜地問:“最近局裏也沒有什麽事,你不打算去做一下皮膚修複手術嗎?”

林匪石咽下一口米飯,垂眼用筷子将花菜拌進裏面,漫不經心回答:“這個修複手術弄起來很麻煩的,一個地方要動好多次刀子才能恢複地跟原來一樣,要用很長時間,而且手術什麽的還要預約……我現在不是很着急,反正穿在衣服裏面又看不出來,過段時間再說吧。”

“我體質比較偏涼,長年四肢冰涼的,”林匪石用手心在江裴遺的胳膊上輕輕一貼,冰塊似的,“夏天穿長袖也不覺得熱。”

頓了一下,他又說:“再說,锟铻還在暗處虎視眈眈,不一定什麽時候就跳出來興風作浪,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在這邊。”

江裴遺就不再說話了,兩個人一條狗一起坐在草坪上懶洋洋地曬太陽,碧藍的天空上雪白流雲翻湧,柳絮随着微風在半空起伏,飛鳥流星似的劃破天際,間或傳來一聲清越的鳴叫。

浴室裏的水聲緩慢地停了,江裴遺在花灑水流莫名變小的時候就感覺不妙,急忙沖了下滿是洗發水的頭發,但是不幸沒有沖完──

晚上八點半,江裴遺面無表情地披着浴巾,頂着滿頭白色泡沫,敲了敲林匪石家的門。

砰砰砰!

裏面很長時間都沒有人應,但是按理說林匪石這個點不應該睡着了才對,江裴遺回去拿手機,給他打了個電話。

“喂,江副怎麽啦?”

江裴遺努力語氣平靜地敘述:“你在家嗎?我家停水了,頭發還沒沖完。”

林匪石那邊頓了一下,大概是想象出了現在的美好畫面,然後沒心沒肺地“哈哈哈哈”了好一會兒,才喘着氣道:“我出門吃夜宵了,你直接進去就好了,撬門你會的吧!”

江裴遺更加面無表情地挂了電話,默默地再次走回家,從廚房裏拿出一根細鋼絲,兩三下戳開了林匪石家的門,直奔浴室而去。

嘩啦啦的水聲響起,霧氣缭繞的磨砂玻璃門上勾出了一道模糊隐晦的身形,一眼看過去雖然什麽都看不着,但是那細窄的腰段、筆直修長的雙腿,足夠讓人盯着挪不開眼睛──能透視就好了。

江裴遺擦着濕漉漉的頭發從浴室出來,林匪石這時候還沒回來,估計不知道又發掘了哪家夜宵店,在那兒吃的醉生夢死呢。

小彩雲趴在茶幾上的水缸裏,駝着龜殼慢吞吞地爬來爬去,江裴遺臨走的時候從廚房喂了它一點生肉,然後把撬開的門重新鎖上了。

第二天江裴遺去上班的時候,發現林匪石居然罕見地比他先到了一步,不過他整個人縮在沙發上,兩條長腿委屈地蜷起來,雙眼緊閉,蓋着一條毯子正在睡覺。

江裴遺不聲不響地盯了林匪石一會兒,覺得他看起來竟然有些憔悴,雖然五官眉目還是那麽好看的養眼,但是眼底下的青黑似乎愈發濃重了。

江裴遺總感覺哪裏不太對勁,心裏浮起幾個古怪的念頭:林匪石昨晚回家了麽?以前困到在辦公室裏呼呼大睡的時候,他前一天晚上都在幹什麽?

他輕輕地蹲到林匪石的身邊,近距離直勾勾地注視着他──林匪石對別人落在他身上的投射反應一直非常敏銳,這種距離就算在他睡覺的時候應該也察覺地到,但是他還是沒醒,只是含含糊糊地叫了聲“江隊”,又昏昏沉沉睡回去了。

江裴遺微不可查地皺了下眉。

林匪石睡到十點多才醒,睡意朦胧地從沙發上抱着被子坐起來,伸着懶腰不停打哈欠。

江裴遺聽到動靜轉頭看他,淡淡地問:“你最近怎麽回事?”

“網瘾青年嘛,”林匪石坐着懵了半分鐘,回過神來心虛地小聲解釋:“……昨天不小心熬夜太晚,打算睡覺的時候發現都淩晨五點多了,就直接跑過來睡了。”

這個解釋沒有什麽問題,但是江裴遺覺得,以林匪石每天都在缺覺的德行,熬夜到五點都不睡覺有點扯淡,指不定是去哪兒鬼混去了,不敢跟他說實話。

林匪石平日裏能閑着絕對不主動工作,工作的時候還見縫插針地偷懶──如果在私企肯定是能硌瞎領導的眼珠子、最先被飛機票的那一戶人。

江裴遺本來是非常、非常讨厭這種工作态度的,但是……什麽事讓林匪石一做,都好像變得有理有據了起來。

中國馳名雙标。

林匪石晚上想吃鴛鴦火鍋,下班回家之後,就拉着江裴遺一起去外面的超市買麻汁蘸料,結果他們兩人徒步走回小區的路上,喜聞樂見地遇到了“當地保護費守護者”。

夜風從遠處山野吹來,蒼穹烏黑如墨,冷冷的月光照在城市角落,江裴遺長身直立站在原地,單手把林匪石護在身後,臉色肉眼可見地一分一分冷了下來。

林匪石看着眼前若幹雞冠猴腦的男人,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感覺有點想笑。

──這群膽大包天的地痞流氓打劫打到“冷面閻王”江副支隊頭上,那慘烈之程度根本不亞于一腳踢到鋼板上把腳指甲蓋都豁裂了,還滋了一地的血。

林匪石在心裏默默為他們點了一根蠟。對面有五個人,都是虎背熊腰的大漢,打林匪石這種弱不禁風的繡花枕頭大概只需要一根手指頭,江裴遺微微偏了一下頭,低聲詢問:“會打架嗎?”

林匪石冷靜跟他對視,非常無辜地睜大了眼睛。

江裴遺:“……”

這人的體能測試是不是就沒及過格?

“我先跟他們文鬥一下,不行你再上去武鬥。”林匪石讪讪地用食指蹭了下鼻尖,小聲地跟他說,“磨嘴皮子我在行。”

江裴遺:“……”

林匪石的別稱可能叫“甜的廢物點心”。

“你倆在那兒頭對着頭嘀嘀咕咕什麽呢!趕緊把值錢的東西都拿出來,沒現金,微信、支付寶、銀行卡轉賬!”搶劫犯嚣張地說。

林匪石聽了不由驚嘆:“支持掃碼嗎?你們搶劫的方式還真是挺與時俱進的!”

“……”對面的雞冠頭大哥抽了下嘴角。

江裴遺淡聲道:“沒錢。”

“看你穿的人模狗樣的,不像是沒錢的土鼈,”雞冠頭拎住江裴遺的衣領,用手背在他右肩拍了兩下,血淋淋地威脅道:“識相點把錢交出來,不然開刀見血就不好看了!”

江裴遺半垂着眼,幾不可聞道:“随便吧……一群抱團取暖的蛆蟲。”

這句話瞬間激起民憤,對面的人馬上對號入座,頓時就出離憤怒了,惡狗撲食般沖了上來!

雞冠頭一馬當先,擡起一腳橫掃了過去,江裴遺向後一晃,又以驚人的腰力把近乎和地面平行的上半身拉了回來,反手給了他一拳,然後用花裏胡哨的走位牽扯住對面四個人,剩下一個漏網之魚選擇去對付林匪石了。

江裴遺在人群中來回穿梭,以讓人眼花缭亂的速度完美閃避沖他而來的七手八腳,還能游刃有餘地進行反擊,轉眼間就掃腿放倒了一個!

──就這會兒的功夫,林匪石那邊1v1已經快被人逼到牆角沒地方躲了!

“……”江裴遺确實想到林匪石是個動作界的廢柴,但是沒想到廢的這麽讓人望而生畏、望塵莫及,咬牙道:“你這個……戰五渣!”

“我又不是你們警院出身的!”林匪石在左支右绌之餘,死要面子地辯駁:“我以前學的是文學!”

文學!

是個文科生!

講究“以德服人”!

壞人也知道打架要挑軟柿子捏,一看林匪石那邊是個巨大突破口,都一股腦沖了過去!

江裴遺千鈞一發間伸手勾住他的腰,把人往懷裏一帶,林匪石跟着他連續轉了兩個圈,然後他的後背被一股柔軟的力道輕飄飄地一推,往前踉跄幾步,直接從側面脫離了戰場。

林匪石觀望片刻,感覺自己比較适合當一個啦啦隊成員,江副一打五好像也沒什麽問題,就作壁上觀地靠在牆上,眼看着江裴遺馬上要“doublekill”了。

江裴遺下手又快又準,疾風閃電似的,對面雖然被揍的鼻青臉腫,但還是堅定認為自己能人多勢衆,圍着江裴遺一個人打。

江裴遺轉身一腳旋踢,面前一個男人被踹的原地起飛,然後一屁股“咣”地坐到了地上,門牙都被打掉了半顆!

他目光陰沉地抹了一把嘴角,鮮明刺痛的感覺讓他渾身血氣瞬間沖上頭顱,僅有的一點人性被野性吞沒,他雙眼充血、五官扭曲,拎起倒在地上的一條鋼筋,直直向江裴遺掄了過去!

江裴遺這個時候是完全背對他的,正在跟另外兩個人近距離纏鬥,還沒有發現從後面來的偷襲!

林匪石悠閑的神色戛然而止,瞳孔剎那間劇烈縮緊,幾乎是出于下意識地本能反應,像一道殘影般撲了上去,江裴遺聽到身後傳來的動靜,先是條件反射向側面一躲,然後轉過頭去──

──他眼睜睜看着那條堅硬厚重的鋼筋砸中了林匪石瘦削的後背,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悶響,林匪石單薄的身影有一瞬間的凝滞,而後斷了線似的向他倒了過來。

江裴遺:“!”

江裴遺單手接過林匪石的身體,一瞬不停擡腳踢向那人的手腕,那男人從嗓子眼噴出一聲鬼哭狼嚎的慘叫,整條手臂都麻了,直接松開了手,鋼筋還沒落地就被江裴遺接到了手裏!

江裴遺像是一頭被激怒的兇獸,目光冷利如刀鋒,眼珠裏甚至劃過一絲森寒血腥的煞氣,單手握着鋼筋呼然側劈向他的脖頸,“咔!”的一聲脆響,男人無聲無息地倒在了地上。

另外兩個同夥見勢不妙,知道這次是碰到硬骨頭了,連滾帶爬地往外跑,江裴遺眼也不擡,手裏鋼筋飛镖似的扔了出去,在空中呼呼轉了兩圈,準确無誤地擊中一個後腦勺!

江裴遺失聲道:“林匪石!”

林匪石眉頭緊蹙,向來嫣紅的嘴唇此時變成了煞白色,冷汗從額角不斷滴落,後背到尾椎一線碎了似的又麻又痛,穿過皮膚骨骼蔓延到五髒六腑。

他靠在江裴遺身上,從鼻腔裏輕輕地“哼”了一聲,表示自己還能聽見。

江裴遺用手心摸了一下他的後背,脊梁骨附近立竿見影地腫了起來,不知道傷到什麽程度,他直接彎腰把林匪石背起來,擡步往外走,忍不住低聲斥道:“當時那麽危險,我知道後面有人,你撲過來幹什麽?”

以江裴遺的反應速度和移動速度,其實是完全可以躲開那一下的,但是林匪石“推己及人”,覺得自己躲不開,江裴遺應該也不行,一時關心則亂,才不小心挂了彩。

林匪石啞口無言了片刻,忽然在他耳邊小小聲地說:“江隊,你說了以後不會再兇我的。”

這句話有些撒嬌的意思,可對江裴遺來說簡直是一箭穿心的滋味,他瞬間什麽責備的話都說不出來了,沉默了片刻,聲音有些顫抖地問:“……疼嗎?”

林匪石“嗯”了一下,輕輕抽了抽鼻子,睫毛濕潤,閉上眼帶着點鼻音說:“好疼啊。”江裴遺很難形容他現在是什麽感覺,林匪石渾身上下都寫滿了“嬌貴”,平日裏他連句重話都舍不得跟林匪石說,現在卻在他眼皮底下受了這麽嚴重的傷──好像他精心養在玻璃瓶裏的玫瑰花被人輕易踐踏了,又無力、又憤怒、又心疼,他啞聲道:“在附近就有一家私立醫院,很快就到了。”

林匪石兩條胳膊在他胸前交錯,有氣無力地趴在他的背上,眼前疼的一陣黑、一陣白,連帶五髒六腑都抽搐起來。

林匪石實在是太輕了,沒有肉又骨架單薄,背在身上跟沒有這個人似的,江裴遺快步轉過街角,正要繼續往前走,一道刺眼的強光倏然打了過來。

江裴遺腳步一停,從前面黑色轎車上走下來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

──是陰魂不散的锟铻。

林匪石伸手捏了捏江裴遺冰涼的耳垂,輕聲說:“放我下來吧。”

锟铻端詳着這兩個人,關心似的道:“林支隊長這是怎麽了,受傷了嗎?”

江裴遺喉結輕微一滾,安靜地沒有回話,只是直勾勾站在原地,但是趴在他背上的林匪石更清晰感覺到,江裴遺現在整個人都是極度緊繃的,以至于手臂肌肉都在輕微痙攣。

“別擔心。”锟铻看他如臨大敵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好整以暇道:“我現在不會對你們怎麽樣,我想對付一個人,不會借別人的手。”

江裴遺冷冷地看着他,生硬道:“那就別擋路。”

“我本來是想來找你敘舊,不過看到你們好像遇上了一點麻煩,就在這邊等了一會兒,看樣子今天是聊不成了,”锟铻微笑着用皮鞋尖端點了一下車頭,慢條斯理地說:“只要你能走過這輛車,我就不攔你了。”

江裴遺聞言沉默片刻,輕聲對林匪石說:“抱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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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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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