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當時林匪石在聽江裴遺說起那場圍剿行動的時候,只是覺得“南風”其人非常剛烈,在明知必死的情況下仍然選擇讓組織發起進攻,那種“舍身成仁”的信念不是什麽人都能具備的,南風無疑是一個英雄。

但是假如江裴遺就是南風本人,那就完全是另外一個更加悲壯的故事了──

命運都對這個人做了什麽?

他寧可犧牲自己的生命,也要堅持剿滅黑鹫這個罄竹難書的犯罪組織,可最後換來的是十多個同事因為他的決定而不幸死在滾石下的淋漓傷痛。

那滋味用“撕心裂肺”不足以形容。

怪不得江裴遺的身上總有一種難以接近的孤冷的氣質,林匪石扪心自問,這種事如果發生在他的身上,以他的心态都不一定能夠走的出來。

江裴遺……

在沉默了許久之後,江裴遺終于開口說了第一句話,語調非常平板冷淡:“你利用趙德國的時候,就知道我會在今天出現──這又是你做的一個局?你的目的是什麽?”

“不,當時我并沒有想到那麽多,我只是覺得,以你的性格,在大路不好走的情況下,或許會選擇劍走偏鋒,比如威逼利誘,策反我選中的目标,”锟铻蔚藍色的瞳孔一瞬不瞬地望着江裴遺的雙眼,溫和地笑着說:“現在看起來,我還是足夠了解你的,畢竟束手就擒可不是你的性格啊。”

──這個锟铻的假笑好像是畫在臉上的,可以跟林匪石湊成一對“微笑姐妹花”了,不過這毒枭的笑一點都不賞心悅目,是“笑裏藏刀”的笑法,只讓人覺得不寒而栗。

江裴遺無動于衷地陳述:“從塔步村開始,藏在背後的黃雀一直是你,是你指使苗成仁用箭毒木殺死邊樹全,你知道我會暗自調查塔步村,借警方的手幫你解決了在重光市最強大的對手。”

“然後你又殺了苗成仁,不留下活口,故意将他的屍體送到警察的眼皮底下,誘導我們将他們兩個人的死聯系起來,想到有另一方勢力插手。”

“最後你在毒品市場放出消息,明目張膽地出現在警方的視野之中,你猜到我會假裝成買家來接近你,于是将計就計,制造了倉庫的那一場大火。”

“──是的。”锟铻就這樣當着滿屋刑警的面堂而皇之地承認了他所犯下的種種罪行,然後頓了一下,意猶未盡似的惋惜道:“不過我機關算盡,到頭來居然還是讓那一群警察跑了,真是遺憾,否則我就能看到一年之前那一場盛典的重演了。”

林匪石:“……”

滿屋子的警察沒有一個敢率先動手的,他們先是被“江隊就是南風”這個重磅炸彈驚的神魂出竅,又聽着江裴遺冷靜地盤點锟铻的種種罪行,簡直是目瞪口呆,所有人的後脊都出了一層冷汗──這種被人從頭發絲算計到腳後跟的感覺真是讓人渾身悚然!

锟铻含笑看着江裴遺,問:“你還有什麽想問的嗎?”

江裴遺的嘴唇輕輕一動:“這句話我問你才對,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麽想說的嗎?”

锟铻不急不緩道:“想到可能會在今天見到你──所以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回來了。”

“還有,你知道的,我最恨背叛我的的人。”锟铻用含笑的語調說着,忽然向窗邊走了一步。

江裴遺臉色驀然一變,條件反射般沖上前,然而锟铻的動作比他更快,只聽“嘩啦”一聲碎響,锟铻身後的玻璃全數裂開,他居然瞬間從二樓破窗而出──

锟铻縱身一躍,在半空中轉身向人群開了一槍,子彈從黑洞洞的槍口旋轉沖出,“砰”地一聲震耳欲聾,他的身影在所有人眼中下墜,神乎其技般正好落在一輛慢速經過的車頂上,然後徒手從車窗翻進了後車座,那沒有車牌的豐田卡羅拉陡然加速,鳴笛嚣張地揚長而去!

這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從锟铻毫無征兆地跳窗開始,到連人帶車消失的無影無蹤,不到五秒鐘的時間!

林匪石怔了一瞬,難以置信地緩緩轉過頭,趙德國死不瞑目地躺在地上,額頭破開了一個血洞,鮮紅滾燙的血液和白花花的腦漿一起流了出來。

老蕭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翻窗就要從二樓往下跳:“追!”

“別追了。”江裴遺伸手拉住了他,輕輕咬牙道,“他早有準備,我們的車追不上的。”

旁邊有個開了空槍的刑警用力錘了下牆,忍不住罵了一句:“媽的!這都讓他跑了!”

──只有江裴遺知道這其實是很正常的事,锟铻曾經不止一次地從槍林彈雨的火力線中死裏逃生,身為一個被七八個國家聯合通緝的大毒枭,走到哪兒都被當地警方追捕,首先最精通的一門學問就是“逃跑”。

老蕭看着地上趙德國的屍體,征求江裴遺的意見:“江隊,這個人怎麽處理?”

趙德國半個腦瓜都沒了,肯定是怎麽都沒救了,江裴遺閉了一下眼,低聲道:“帶回市局吧。”

“媽的,這個锟铻實在是太猖狂了!根本沒把我們警察放在眼裏!”

“算了,人都跑了,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走吧走吧。”

──直到這時林匪石才開口說了第一句話,語氣複雜地簡直有些難過了,他靠在江裴遺的身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話音輕聲地說:“……你就是南風?”

在場所有人都是不知道江裴遺真實身份的,只是聽說這位副隊長是從省廳調過來的精英,或許有什麽背景,但是這幾個資深刑警都知道“南風”這個為邊境緝毒立下不世之功的功勳卧底!

“嗯。”江裴遺輕微扯了扯嘴角,明顯不想在這個時候說起他的身份,呼出一口氣道:“锟铻早就安排好了後路,這就是每天在刀尖上舔血的亡命之徒的精敏,想抓住他難如登天……以後我們會經常跟這個人打交道的。”

林匪石想跟他說一些話,但是這個地方明顯不是說話的場所,就跟着一行人回了市局。

老蕭這幫人的存在,就連公安局局長何風都不知道,是相當隐秘的一股勢力,江裴遺并不打算在這個時候就讓他們浮出水面,把趙德國的屍體送回市局,他們就分道揚镳了。

林匪石這時再回想那句“也許會吧”,就更明白了江裴遺的感受,他覺得很心疼這個人,江裴遺身上同時具備着“堅硬”與“脆弱”兩種品質,像一塊無暇的寶石,棱角尖銳,又過剛易折。

回到辦公室,兩個人都沉默着一言不發,繞是林匪石這種無話不說的人,都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許久他才聲音有些低啞地問:“你就是南風……當時為什麽不告訴我?”

江裴遺不是那種将傷痛訴說地人盡皆知,以用來博取同情的人,他向來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即便千瘡百孔也不動聲色,語氣平淡又平靜地回答:“當時我墜崖之後,行動組的人聯系不到我,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他們都以為我死了,第一時間上報的消息就是‘南風犧牲’,後來在全軍撤退的時候,他們開車路過懸崖下,才發現我的身體被壓在草叢裏。”

“後來經過省裏讨論決定,為了我的安危着想,并沒有改變南風犧牲的話風──因為他們怕有人來報複南風,畢竟……”江裴遺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略微蒼涼地說:“黑鹫的殘餘黨羽恨我入骨,恨不能把我挫骨揚灰,其他毒枭也畏懼南風的名號,欲殺之而後快,不如就讓他死了。”

要有多麽習慣回憶,才能在這個時候說的這樣輕描淡寫,林匪石心髒一陣酸澀,忍不住說:“你向指揮中心發出‘行動繼續’的消息,就沒有想過你的後路嗎?”

──你不想能夠看到湛藍的天空嗎?你就不想活着走出來嗎?你不想脫下經年僞裝的沉重外衣、穿上意氣風發的警服重見天日嗎?

“有時候看似在你面前的是兩條路,但往往你是沒有選擇的,我只能一直向前走。”江裴遺靜了片刻,垂着眼輕聲說,“……個人的生命是微不足道的,跟黑鹫一起埋葬在牛角山間,死後靈魂回歸華夏大地,大概就是我能做出的最後貢獻了。”

林匪石想了想,皺起眉問:“你的身份是怎麽暴露的?”

江裴遺靜了許久,開口的時候聲音沒有任何起伏:“我不知道。在行動的前一天下午,锟铻還邀請我跟他一起去山下的罂粟園采摘,那時候他對我深信不疑,行動當天我的身份突然曝光于黑鹫所有人的眼前──直到今天我還在回想,那天我到底做錯了什麽,讓锟铻認定我就是南風。”

“又或許是他從來沒有相信過我,早就把我監控起來,發現我跟行動組通風報信了。”江裴遺淡淡道。

聽到江裴遺這樣雲淡風輕地說起從前,想起郭啓明說的那句“他不惜命啊”,林匪石有一瞬間的如鲠在喉。

“……有些話我很早之前就想跟你說,但是一直沒有找到合适的機會。”

林匪石起身輕輕端起江裴遺低垂的下巴,一雙桃花眼幾乎是在逼視着他,字句清晰地說:“江隊,不要總是妄自菲薄,沒有誰的生命是微不足道的,就連一顆最渺小的塵埃都有它存在的價值,更何況是有血有肉的人。”

江裴遺清澈烏黑的眼底倒映着林匪石俊美無雙的臉,聽着他一字一句溫柔道:──

“這個世界上永遠不會缺少想要擁抱你的人,他們一直在別處等着你凱旋歸來──我們的手心有相同的生命線,你可以不怕死,但也要學會貪生。”

【倒V結束】

江裴遺是從來不畏懼死亡的,對生命也并沒多少敬畏之情,他要生則生、要死則死。

這跟他的生長環境也有很大的關系,江家人都是一身烈骨,世代相傳,江裴遺從小就被灌輸“戰死沙場是至高無上的榮耀”的堅定信念,許久之前便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對于江裴遺而言,事無不可舍棄,并沒有什麽可以讓他“貪生”的理由。

江裴遺有些疲憊地輕嘆道:“能活下來的時候沒有人會選擇主動走向死亡,但凡舍生取義,都是因為走投無路了……生死不由己,還談什麽退路呢。”

林匪石忽然一本正經地說:“我覺得你可以向锟铻學習一下。”

江裴遺聽到這個名字就蹙起了眉心,擡起眼問:“跟他學什麽?”

“──逃跑的正确姿勢,我覺得他完全可以抵擋八國聯軍的炮火,”林匪石道,“我以前對黑鹫這個組織是有所耳聞的,跑路第一、販毒第二,全東南亞的警察都拿他沒轍,你跟他近距離接觸過那麽多年,就沒學到一點明哲保身的道理嗎?”

江裴遺冷淡地說:“他逃跑的路都是其他人頭破血流給他開拓出來的,腳下墊着無數血肉屍骨……那樣的路我走不起。”

“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了,反正,”林匪石認真看着他說:“如果以後你出了什麽事,我會很傷心的。”

聽到這句話,江裴遺臉上的表情可以說是冰冷的,他沉默良久,輕輕歪了一下頭,下巴從林匪石的手指上移開,又低下頭去,胳膊撐在分開的雙腿上,久久一言不發。

林匪石從他烏黑而沉默的發旋間讀出一種無聲的抗拒。

──他不喜歡這樣。

林匪石心裏突然冒出一個念頭,就像夏日的花園裏無由來地刮起一陣陰沉的狂風,将美麗的薔薇花架吹的搖搖欲墜,他想:江裴遺不喜歡有人這樣關心他,不喜歡有人為他擔心、為他傷心。

他最好一直死生自由,這世界之大,不會有誰因為他的死亡而過度緬懷,如此一來,他就可以不給自己留一絲後路地“一直往前走”了。

“……我在黑鹫這麽多年,曾經見過許多卧底的優秀警察,在身份暴露之後死于非命,有些甚至就死在我的眼前,可我什麽都做不到。”江裴遺的聲音輕微而嘶啞,他說的極為費力緩慢,像是第一次這樣掏心挖肺地向旁人講述那暗無天日的歲月,甚至是鮮血淋漓的,“那些歇斯底裏的片段時常在我眼前回溯……我不能逃跑,為那些犧牲的英靈,為我父母親人,為我自己。”

江裴遺的語氣幾乎是顫抖的:“……我不敢貪生。”

林匪石:“……”

江裴遺閉上眼,锟铻的聲音有如夢魇般在他的耳邊響起:

“阿州,我聽老龍說,他們那邊剛剛查出了一個警察的卧底,要不要跟我過去看看?”面容文雅的毒枭信步走到他的身邊,笑意盎然地問。

“哦。”阿州無可無不可地應了一聲,摘下藍牙耳機,從沙發上站起身,跟锟铻一起走向刑房。

──還沒有進門,就能聽到從鐵網的縫隙中傳出讓人膽戰心驚的利器敲擊皮肉的聲音,在鋪天蓋地的謾罵聲中,還夾雜着一絲瀕死的、非常微弱的痛苦呻吟。

锟铻和阿州推開鐵網走進刑房,撲面而來一股濃郁的腐爛與血腥的氣息,鋼鞭、鐵棍上都是刺眼的鮮紅,半盆鹽水晃蕩在腳邊,濺出了濕潤的痕跡。

阿州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個警察。

那卧底的眼睛向外流着血,半張臉都被強堿性的毒液腐爛了,他渾身赤裸着匍匐在地上,能看到皮膚的地方都是血紅的鞭痕,看不到皮膚的地方就是森森的白骨,更讓人悚然的是這個警察到現在居然還沒有死,他遍體鱗傷的胸膛微弱起伏着,還在艱難地呼吸──天底下再也沒有任何恐怖片能夠比此情此景更觸目驚心,看一眼都覺得窒息。

阿州僵住了似的站在原地,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男人。

“這個人叫杜桓,29歲,元淩省公安廳在兩年前派來的卧底,往上爬的确實挺快的,老龍手裏的二把手,再過兩年,可能就能頂替老龍的位置了,真是可惜。”锟铻走到杜寒的身邊,不急不緩地蹲下來,帶着笑意輕輕地說:“我知道,你們公安還有最後一張王牌──南風是誰?”

杜桓這個時候已經看不見也聽不見了,對外界的感知器官基本上全都被毀壞,只能感覺到一股陰冷如毒蛇般的氣息在他的耳邊萦繞,他忍着渾身刺骨的劇痛,從支離破碎的唇齒間吐出一口鮮血,噴到了锟铻的臉上!

“媽的!”

老龍像一條忠心護主的野狗,一腳碾到了杜桓的頭上,“砰”的一聲巨響,阿州的瞳孔随着這一聲猛地一縮!

锟铻用手下人忙不疊遞來的濕巾擦了一下臉,居然也沒有大發雷霆的意思,只是搖頭對阿州道:“這就是我讨厭條子的地方,一點都不知道變通,自以為多麽傲氣無雙,只給我們多添點樂趣罷了。”

阿州抱臂斜靠在牆上,目光沉郁,冷冷地譏諷道:“我一點都不能明白你們這些所謂的‘樂趣’,我覺得非常、非常吵,而且下作。”

在黑鹫鮮少有人敢對他這麽說話,锟铻不由挑了一下眉。

“我敬佩所有鐵骨铮铮的英雄,不因為立場不同而改變。”阿州眉目如霜,冰冷地說:“一朝狗仗人勢而已,以多欺少、落井下石,有什麽可得意的。”

滿屋子的毒販因為他含沙射影的一番話變了臉色。

锟铻望着阿州秀麗又森寒的臉龐,忽然忍不住開懷大笑:“算了,既然阿州都這麽說了,老龍,給他個痛快吧。”

老龍的眉間帶着一道疤,顯得格外兇神惡煞,但是面對锟铻的時候永遠是畢恭畢敬的,最忠心耿耿的走狗似的,把這人的話奉為神谕:“那這個人屍體……”

“他們警察不是總有句話說‘青山處處埋胸骨’,就直接扔到山上吧,”锟铻轉着一串佛珠,漫不經心道:“天上盤旋的老鷹都餓了。”

“是!”

老龍兩手捧住杜桓的頭,用力向右一擰,“咔嚓”一聲骨骼錯位的脆響,撞在牆上似乎都有回聲,這位寧死不屈的年輕警察就這麽慘烈又壯烈地結束了一生。

阿州無動于衷地看着他們用麻袋将屍體裝起來,拖在地上走了出去,拉出了一道長長的血痕。

他從始至終都是面無表情的,态度甚至是漠不關心、冷而又淡的──只有一絲鮮紅的血跡從他握緊的指縫間滲了出來,無聲無息、不為人知。

毒枭轉眼望着他,居然有些讨好的意味:“阿州,現在你滿意了嗎?”

阿州眼也不擡地走了。江裴遺的臉上蒼白無血,嘴唇都是泛白的,皮膚毛細血管顯出蒼藍的顏色,眉骨高聳,下颌線折角分明,從林匪石居高臨下的角度看過去,他的副隊長近乎有些形銷骨立的味道。

江裴遺的骨架不如平常男性那樣寬大,甚至是過于單薄的,卻強硬地有如堅不可摧的頑石,他的靈魂似乎能夠頂起雷霆萬鈞的重量,讓人想起直立在狂風驟雨中的雪松。

──我不能逃跑,我不敢貪生。

林匪石像是簡直被這兩句話直直地捅了一刀,把他滿口的大道理都戳回了肚子裏,噎的他心肝肺都在疼,悶聲不吭了半天,才憋出了一句:“我只是……只是覺得,你還年輕,未來的路還有很長,我也希望你可以一直勇敢地往前走,既然塵埃落定,就不要再回頭看了。”

江裴遺困倦地搓了一下臉,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低聲道:“其實我的精神狀态一直不太好,當時從醫院醒過來,省裏派心理專家對我進行治療,接受了三個多月的心理疏導才解除了‘應激性危險狀态’,你可能不太清楚,從犯罪組織裏卧底回來的警察,由于長年處于僞裝、防備、高度緊繃和自我封閉的狀态,都會有或多或少的‘後遺症’。”

江裴遺喉結滑動了一下,緩聲說:“那九年裏,我接觸的都是陰溝裏的老鼠,長年活動在地下,基本上完全和正常的社會隔絕起來,脫節的時間太長,很難再次融入進去,也很難再信任誰,現在有一定的情感缺失症狀。”

“所以我讨厭任何人際往來,我學不會處理一段關系,也不想有誰為我牽腸挂肚。”江裴遺喃喃道,“對我來說,孑然一身就是最好的歸宿了。”

林匪石忽然小聲地問:“那你讨厭我嗎?”

江裴遺有些怔怔地擡起頭,跟林匪石那一雙漂亮、烏黑又深邃的眼睛對視,無端從那雙眼睛裏讀出許多堪稱輕快的回憶出來。

他想起在向陽分局門口初次見面時這人的驚鴻一瞥,後來又在醫院裏無微不至地照顧他,晚上帶着雞湯不請自來,義無反顧地跟他一起沖進火場,穿着好看的衣服在他面前孔雀開屏,理虧的時候仗着好看就耍賴撒嬌,喜歡吃各種甜品零食,活的像個養尊處優的公主,還要分給他睡一半的貝殼床。

許久,江裴遺的眼底閃過一道暗光,輕輕開口:“……不。”

對江裴遺而言,林匪石是一個絕無僅有的例外,他像是漫漫長夜裏的一盞孤燈,冰天雪地裏的一簇花火。

“江隊就是南風啊,我是真的想不到。”

“當時那場行動回來,省裏人都說南風死了,屍體都沒找到,這真是鳳凰涅槃浴火重生──不管怎麽說這個消息絕對保密,誰也別往外傳,萬一給江隊惹麻煩。”

“哎,我以為南風肯定是個鐵血硬漢,咱們江隊這麽文秀的一個人,細皮嫩肉,平時沉默寡言的,怎麽看都不像啊。”

“……要我說,林隊看着更不像同行,以前怎麽不知道省裏還有這麽一號唇紅齒白的美男子,神仙顏值,林隊要是能看上我,讓我去搞基我都可以,原地彎成一盤蚊香!別的不說,反正我是第一個見到能把粉襯衫穿的一點都不娘還這麽有氣質的男人,我好了!”

“說彎就彎!”

“說彎就彎!”

回程途中,老蕭跟幾個同事你一言我一語地讨論着兩個支隊長的八卦,本來嚴肅認真的話題不知不覺歪向了某個不是很正經的領域。

下車的時候,老蕭忽然發現後車座上落下了一件黑色皮衣外套,就招呼其他隊友先走,“江隊的外套還在我車裏,我給他送過去,你們先回去吧。”

他伸手拿過外套,只聽“嘩啦”一聲脆響,不知道什麽東西掉到了地上,老蕭定眼一看,是一串鑰匙。

上面還挂着……小豬佩奇的鑰匙扣。

旁邊有個刑警目光呆滞道:“……我聽說這個江隊是個特別高冷的人。”

老蕭看着粉紅色的小豬佩奇,頓時陷入了沉思。

作者有話要說:

林妹妹的小迷弟們:我好了我好了我好了我好了我好了我好了我好了我好了我好了我好了我好了我好了

江裴遺:“?”

我有林妹妹送的小豬佩奇鑰匙扣,有事嗎?

我的評論區養了一群土撥鼠,每天都在“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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