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自打姬乾落入魏崇英之手,每天每夜擡頭不見低頭見的,越是接觸這個男人心裏越覺得不妙。
他的思緒太靈敏了,早在與聶槐安擦肩而過的那一日他就知道他們要離開西南,知道這點後他哪裏都不再考慮,直直朝着霧山前進。
姬乾不知道他這直覺從哪來的竟然真的歪打正着,暫時想不到對策就只能祈禱司珩他們一切順利,盡快找到霜白梅鹿的角然後趁早避開。
眼看長寧已經近在眼前,姬乾越發焦灼,就怕萬一真碰上了事态會朝無法控制的方向發展,以司珩的脾性,一言不合只怕要落個兩敗俱傷的下場。
馬車進入長寧後,姬乾一顆心就提着,直到馬車穩穩停在一間客棧外。
魏崇英領着他從馬車上下來,一只精瘦健壯的黑狗跑到他身邊一米處蹲下。
客棧的上空,盤旋的蒼鷹忽然旋轉地往下飛,然後落在了馬車的車廂頂上,引起一陣驚呼聲。
兩人幾乎是剛一露面就吸引了周圍所有人的視線。
玄機宮在晟楚可謂家喻戶曉,很多人都認得那身繡着金絲雲氣紋的玄色衣衫。
平時偶爾也能看見一兩個玄機宮弟子,但像今天這樣,一次出現十餘個還帶着輛華貴馬車的就不多見了。
很多人都有就看個熱鬧的心理,一時間客棧周圍有意無意地站了不少人。
整間客棧都被玄機宮弟子填滿了,姬乾和宣麟青冥一間,二人擔負起了看好他的責任。
期間青葵偷偷來過,他實在擔心聶槐安,路上就一直想找機會問問他,可惜姬乾一直被魏崇英親自看着,到了長寧時才讓他找到機會。
見面前少年憂心自家公子憂心得整個人都瘦了一圈,無精打采的,姬乾勉強好心告訴他,“阿珩待你家公子比待我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還好。”
言下之意就是聶槐安在司珩那裏待遇比我還好,安心吧。
青葵低頭抿唇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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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乾是沒可能再多說什麽安慰一個孩子的,轉頭閉眼假寐不再理會。
入夜後,他就從宣麟那裏聽說了沈家走水和沈春風萬華失蹤的消息。
整件事從頭到尾都有不少疑點,姬乾卻毫不關心。
與姬乾的漠不關心不同,宣麟青冥對此存有諸多猜測,先前在沈家宅院時,兩人與萬華短暫交過手,對萬華的身手有個大致了解。
宣麟:“萬華的劍術爐火純青,一般人根本對付不了他。”
“可他就是不見了,還帶着沈少爺一起。”
姬乾睡姿安詳地平躺在軟塌上,聞言悠悠道:“那就是自己走的。”
青冥轉過頭看他,“那他帶走沈少爺幹什麽?”
“我怎麽知道?”姬乾沒好氣地斜了他一眼。
青冥深深呼吸一口,青葵連忙上前給他順氣。
另一頭,早已離開長寧的司珩與聶槐安二人已經快到霧山的山腳。
霧山山腳下有條溪流,溪水清澈,可見底下礫石。
聶槐安坐在溪流旁的一塊石頭上,問司珩,“這裏真的能找到霜白梅鹿嗎?”
司珩沒說假話騙他,如實道:“不知道。”
“霧山很大。”
“只要它在這就一定能找到。”司珩說完就近找了棵高樹,很輕松就跳到了最高的樹杈上。
聶槐安在樹下等他,期間有幾只小松鼠跑到了他的腳邊,圍着他的腳窸窸窣窣。
沒過一會兒司珩便從樹上跳下來,那幾只松鼠受驚一下散開。
司珩牽起聶槐安熟練地把人背到背上,運起輕功朝着一個方向飛去。
“這是要去哪?”
幾乎是聶槐安話音剛落,司珩就背着他落地了。
略有些兇狠的狗吠聲響起。
聶槐安從司珩背上下來才意識到眼前有一戶人家,他驚訝地問:“竟有人住在霧山?”
“是守山人。”
司珩剛說完,眼前不大的一間小屋裏就走出個年邁的老人。
老人家一看見司珩眼睛一亮。
聶槐安能感覺到有人,但卻沒聽見人說話,等聽到沉悶的腳步聲才意識到這人是個啞巴。
司珩:“好久不見。”
“......”
“尋一味藥。”
“......”
“他是......總之藥是給他尋的。”
聶槐安因為司珩對此人表現出的耐心感到驚訝,面上卻分毫不顯,只問:“你會看手語?”
“不會。”
“那你怎麽知道他想說什麽?”
“猜的。”
“......好的。”
聶槐安原本還不知道為什麽司珩要帶他來找守山人。
直到司珩把他牽進屋子裏,又把他按在一張長條板凳上,然後對守山人道:“叔,我上山尋藥不便帶着他,請你幫我照看他一下,我很快就回來。”
聶槐安不知道守山人是什麽反應,他聽見司珩要走反手就抓住他的衣袖。
司珩沒動,低頭靜靜看着他。
聶槐安有些不太情願,但還是乖乖松了手,“路上小心,早點回來。”
司珩嗯了一聲,轉身離開了。
聶槐安默默坐在椅子上,那個啞巴守山人小心翼翼地靠近聶槐安,把一個什麽東西放在了他手邊。
聶槐安感覺到了他的小心翼翼與善意,右手摸索着去碰他放下的東西,是一個果子。
“謝謝叔。”聶槐安跟着司珩喊守山人叔,低着頭感受到了果子上還殘留的溫度,“我叫聶槐安,槐樹的槐,平安的安,我是司珩的......朋友。”
“......”
聶槐安看不見,自然不可能學司珩去猜守山人的意思,但一直沉默下去他又覺得對人不禮貌,于是只能接着道:“......謝謝叔。”
兩個相差了三十多歲的人,一個看不見,一個說不了話,在一間雖舊但卻收拾得很整潔的屋子裏,隔着大半個屋子對坐。
守山人應該是看出了聶槐安待在他這并不自在,在剛才遞出果子後就沒再靠近他,離得他遠遠的坐在角落的小板凳上。
聶槐安拿着果子,覺得自己一直拿在手裏不吃好像不太好,于是他只猶豫了一下就把果子放進嘴裏咬了一口。
那一刻,聶槐安被這果子酸得渾身一抖,整個人都清醒了幾分。
若是放在以前,果子一口不合心意他就會直接放下不吃了,但現在,他忍着被酸得發軟的牙齒,一口一口,小而艱難地咽下這個他自出生以來吃過的最酸的果子。
也不知過了多久,司珩回來了,還帶回了一袋包子。
他進門見聶槐安手裏還剩一小半的杏子,頓了一下,問:“......這杏不酸?”
聶槐安轉開頭,不想說話也不想理他。
......原來這果子叫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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