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太陽還沒落山,徐丹楓就離開了。
魏崇英陪着聶槐安一起吃了晚飯,随後獨自一人出門去見在帝京的朋友,把青冥和玄機宮弟子都留在魏宅看護聶槐安。
聶槐安等青葵準備好浴桶和熱水後洗了個澡,上了望閣。
青葵本是要陪同一起,可惜沒被聶槐安同意,只能候在樓下。
望閣裏有一面牆上打通了一個巨大的月亮門,門兩側挂着帷幔,帝京入夜後華燈璀璨的夜景透過這扇月亮門就可以望見。
聶槐安是看不見的,他只是穿着幹淨的裏襯默默坐在軟榻上,身子的右邊,月亮門後就是耀眼的帝京。
聶槐安說不清楚為什麽自己要待在這裏,他并沒有那麽喜歡這個地方。
只是他腦子裏來回盤旋着徐丹楓的話。
如果司珩知道了他是不是也會來?或許他早就已經在這了?
如果他在這裏,他會知道他和師兄他們已經來到了帝京,他如果知道了,會來見他的。
聶槐安沒來由地覺得,沒來由地堅定,哪怕他得出結論的一切依據都在如果上。
腦中思緒紛亂,東一塊西一塊,想到哪兒補到哪兒,拼湊出思念。
他太想司珩了。
他發現他此前的人生裏,從未有過如此想念一個人的時候,這是甘之如饴的“折磨”。
第一個晚上,聶槐安在望閣坐到子時,司珩沒有出現。
次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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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就有人來拜訪魏崇英。
花廳裏坐了幾個與他相識多年的朋友。
這些朋友都認識聶槐安,在帝京看到他也不覺驚訝。
之前魏崇英到處找他的動靜可不小,此時見到人了不免戲谑聶槐安幾句。
“你可知你差點把你師兄給急壞了。”
“真是大了,都學會離家出走了,雖然我小時候也沒少幹這種事,但是槐安啊,你就不要這麽做了,你是沒瞧見你師兄急成什麽樣了。”
說話的兩人是在座與魏崇英關系親近的,其一為七星劍唯一的傳人,宋照星。另一人則是江南赫赫有名的三十二環塢少主韓濤。
聶槐安沒想到這兩人也來了帝京,聽見他們開自己玩笑也不生氣,只是笑了笑。
聶槐安話不多這二人是知道的,于是關切了幾句後注意力就回到和魏崇英的談話上。
聶槐安陪着坐了一會兒,果然聽到了他們談起黃金牡丹。
宋照星和韓濤了解魏崇英,來之前兩人就斷言魏崇英不是為了黃金牡丹而來,此時談起知道他們來帝京是因為徐丹楓要來,面露果然。
“我就知道徐先生不會錯過這樣的熱鬧。”
魏崇英坐在主位上,聞言淡淡地瞥了他們兩人一眼,“你們兩人不也是?”
“嘿嘿。”韓濤刷地打開手中的折扇,掩面笑,“魏兄你是知道我們的,這種熱鬧我們兩怎麽能不湊?”
宋照星也啧啧兩聲附和,“太子設宴東宮,欲展黃金牡丹,這宴席上保不齊還有‘長安樂,百世歡’,這種事我和韓兄要是錯過了,必将抱憾終身。”
聶槐安抿了抿唇角,低頭掩去一絲笑意。
下一秒他忽然聽見韓濤說,“可不止我們,魏兄可知江湖上有多少人來了這帝京?連一向神出鬼沒的陰山鬼宴都來了,太子殿下不愧是一國儲君,一場宴席晟楚江湖驟起風浪。我要是看見宴主司珩和蓮燈姬乾我想我都不會驚訝的。”
宋照星:“這兩人指不定早就來了,要知道西南的‘姬蟲仙’可是姬乾祖父,黃金牡丹有多罕見?這東西上一次現世時我還沒出生,他怎麽可能不來?”
魏崇英默默聽他二人說,抿了口茶水後才緩緩道:“東宮守衛森嚴,太子護衛是由帝京守衛共同擔任的,陛下疼愛太子,年前就已破例為東宮再添羽林,如今的東宮可謂是銅牆鐵壁,就算他設宴欲展黃金牡丹,你們又怎麽可能進得去呢。”
“正因如此,太子才大大方方地展。”
魏崇英興趣不大,“噢?”
韓濤:“太子在十月初十設宴,一是為了紀念晟楚先祖皇帝,而二才是最重要的,與民同樂。這四個字最重要的一點便是這‘與’和‘同’二字,他要是關起門來展,那叫自己樂。”
聶槐安聽得眉頭一挑,“所以東宮能随便進?”
“那倒也不是,得先遞帖子,太子打算用抓阄的方式,宴請三百人。”
聶槐安從未聽過如此随心所欲的方式,不免有些感慨。
韓濤嘆氣:“我們幾個都已經遞了帖子,有沒有這個榮幸就看命了。”
宋照星一口飲盡了茶盞裏的茶湯,道:“可以預見的是,那晚的宴席必然是在金吾和羽林的重重包圍下。”
聶槐安:“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太子這麽做陛下不會不高興?”
韓濤搖頭感嘆:“太子是陛下最寵愛的孩子,別說就是在東宮設宴,太子要月亮陛下也只會讓人準備梯子。”
入夜後,明月高挂。
聶槐安一如昨夜,換了身幹淨的裏襯獨自一人走上望閣。
與昨夜不同的是,這次他沒有坐在軟榻上,而是走出了那扇月亮門。
十月的帝京晚風正涼,他穿得裏襯又薄,沒有多添哪怕一件衣服,就這麽單薄地站在外面,任自己的臉和手被風吹得冰涼。
過了一會兒,他忽然往前走了幾步,扶着面前的欄杆,擡腳預備站上去。
突然一個黑影閃過,轉眼就出現在了他的身後,伸手穩穩地扶住了聶槐安纖瘦的腰身,把人從欄杆上抱下來,抱回屋子裏。
聶槐安坐在軟榻上,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牢牢揪住眼前人的頭發,很用力,像怕人又跑了似的,嘴唇抿得緊緊的。
司珩也不掙紮,把軟榻上搭着的薄毯扯開抱住被風吹得渾身冰涼的聶槐安。
聶槐安不肯配合,用力掙紮推拒。
司珩一言不發,避開他的動作,把人牢牢地用薄毯裹起來。
聶槐安抓起他的手腕張嘴就咬。
但他沒舍得太用力,只咬出一點牙印就松開了。
司珩靜靜地望着他,擡手替他理了理有些淩亂的發絲。
聶槐安問他,“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
司珩沒說話。
聶槐安眼圈有點發紅,他把自己的額頭抵在了司珩的臉頰上,聲音帶點哭腔的低啞,委屈藏也藏不住,“司珩……”
司珩眉頭微微蹙起,“怎麽了?”
“……你喜不喜歡我?”
司珩瞳孔微微一縮,眼底情緒波濤洶湧。
他沒說話,只是擡手輕輕撫摸懷裏人細嫩柔軟的臉頰,愛不釋手般地撫摸。
聶槐安稍稍平複了下情緒,聲音嗡嗡的,“你說,喜不喜歡?”
“何止是喜歡……”司珩聲音艱澀,有些粗糙的拇指輕輕按了按聶槐安的嘴唇。
聶槐安一下直起身,蹙着眉,“這算什麽回答?”
司珩目光貪婪又克制,一寸寸描摹聶槐安的五官,想被蠱惑了一般,低低說出幾個字,“喜歡……非常喜歡。”
聶槐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害羞地低下頭,呼吸都急促了幾分,無意識地擰着自己的手指,“……我也是。”
司珩瞳孔驟然緊縮,呼吸在這一刻被他無意識地放到最輕,輕得像怕驚擾了眼前人。
望閣一瞬間變得極其安靜,靜得聶槐安只能聽見自己越來越大聲的心跳。
半晌,他狠狠鼓足了勇氣,擡起頭,“我說,我也是,我也喜歡你,非常喜……”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盡數被司珩的唇舌吞沒,獨屬于司珩一人的氣息鋪天蓋地地襲來,他無處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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