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聶槐安把從羽林軍手中接到的太子名帖遞給了魏崇英。
魏崇英面無表情地盯着這張純金的名帖,臉上表情晦暗難明。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動怒了。
聶槐安對此感到的更多是疑惑,“我怎麽會收到這個?”
青冥和宣麟二人亦是臉色陰沉,青冥道:“有人替你投了帖子。”
“就算如此,就這麽巧讓太子拿到了寫着我名字的帖子?”聶槐安不解,“這是能被人為操控的?”
宣麟也覺得奇怪,“是啊,就算有人真的替槐安投了帖子,在上千近萬的帖子裏想讓太子拿到槐安的那份,這根本不可能。”
青冥盯着魏崇英手中的純金名帖,“可槐安确實受邀。”
魏崇英随手将純金名帖扔到桌上,“安兒不能去。”
聶槐安:“可是……”
“沒有可是,我不該帶着你留在帝京,讓你卷進這種事裏沒有一點好處。”魏崇英搖搖頭,不同意聶槐安赴宴東宮。
聶槐安:“師兄,這只是一場宴席,太子也在,不會有危險的。”
魏崇英蹙眉看着他,“安兒想去?”
“太子既然說要宴請三百人,那十月初十那天到場的賓客就該有三百人。”聶槐安道:“師兄,那可是太子,受邀不去可是不敬儲君之罪。”
魏崇英面色更冷,他怎會不知,不過是怎麽也放心不了聶槐安獨自一人前往東宮赴宴。
“那日金吾和羽林也會在東宮,先不說會不會真有人敢在東宮起事,就算萬一真有什麽,自保的能力我還是有的。”聶槐安說着對魏崇英笑了笑,“師兄,我可是玄機宮的聶槐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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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崇英一時既欣慰又難過。
聶槐安是他一手帶大的孩子,此前不管他是離家出走離開樞陽山,還是遇到了自己喜歡的人,在魏崇英的眼裏他還是那個就那麽點大。第一次見他時就躲在他父親的腿後,只敢露出小半個腦袋偷偷看他的孩子。
對于聶槐安,他有無比深重的責任感與愛護之心。而直到這一刻,魏崇英才深切感受到,他已經長大了,不是孩子了,不是非要在自己的羽翼下才能周全的人。
他遇到了很多不一樣的人,也感受到了廣闊的天地,他不是手無縛雞之力,他是玄機宮的煙雨劍聶槐安,他最寶貝,也最引以為傲的師弟。
聶槐安等了一會兒也沒聽見魏崇英說話,疑惑道:“師兄?”
魏崇英很輕地嘆了口氣,伸手把聶槐安抱進懷裏,一言不發。
十月初十。
這一天的東宮前所未有的熱鬧,各式各樣華貴的馬車從大門處排起了長長的隊伍,玄機宮的馬車赫然在列。
‘長安樂,百世歡’宴席受邀的三百人中,不乏有帝京的官家弟子,除此外還有尋常的百姓和習武之人打扮的江湖中人。
前者多坐着馬車,後者則是徒步而行。
東宮守衛極其森嚴,要想進這東宮的大門,光是驗身就不止三重關卡,也正因如此,隊伍前進速度才會如此的緩慢。
魏崇英的臉沉了一路,眼看着東宮嚴格至苛刻的驗身才勉強安心了一些。
他放下馬車的車窗簾子,道:“照這個速度還要一個時辰。”
聶槐安點點頭。
出去轉了一圈回來的青冥和宣麟沒進馬車,只站在車窗外向魏崇英彙報情況。
“三十二環塢的韓濤少主就在前面,除此外還有乘風樓的樓主和漠北千邛派掌門。”
“韓濤也在?”魏崇英沒想到韓濤竟然也收到了邀請,想着怎麽也要有個人在裏面照應一下聶槐安,遂跳下馬車往前走去找韓濤。
宣麟跟着一起去了,青冥留下。
韓濤的馬車已經很靠近東宮大門。
魏崇英的突然出現顯然讓韓濤吓了一跳。
“魏兄?!你怎會在這?”
“有件事要拜托你幫忙。”說着魏崇英進了他的馬車,“安兒也收到了太子的名帖。”
韓濤聞言一愣,“誰遞的帖子?”
魏崇英搖頭,“不知道,事關東宮,我即便想查也無處下手。”
韓濤擰着眉,“不管這人是誰,他為什麽要槐安去?”
魏崇英沒回答,他直直看着韓濤,“安兒入東宮赴宴之事我阻止不了了,他眼睛看不見,你在裏頭幫我多照顧他。”
韓濤正了正神色,“你放心,我會的。”
一個時辰後。
玄機宮的馬車終于來到了東宮大門外。
一身廣袖玄衣,腰系玉佩的聶槐安在青冥和宣麟一左一右地攙扶下緩緩走下步凳。
他平時少有穿成這樣的時候,莊重得他有些不自在。
按規矩,沒有收到太子名帖的連東宮大門外的石階都不容踏入,青冥和宣麟就被直接攔下了。
好在東宮護衛看聶槐安是個瞎子,沒有為難他,自己扶着聶槐安走上長長的石階。
到了大門外,聶槐安拿出了那張純金的名帖,驗過名帖後東宮的人會将其收回,然後就是兩重嚴格至極的搜身。
宴席上不允許帶兵器利器,連發簪珠釵都不可。
聶槐安來時就已經猜到了會搜身,因此他什麽都沒有帶,連頭發都是用發帶系着的。
在順利過了搜身的關卡後,他由東宮護衛迎去宴席。
東宮氣氛肅穆,聶槐安到了宴席上也聽不見人說話,他只能聽到很多的呼吸聲,或重或輕,期間沒有人敢走動。
聶槐安也默默坐在位置上,他能感覺到周圍有不少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多是探究。
他這身衣服已經能說明他的身份。
整個晟楚能把雲氣紋用金絲繡在衣服上,還繡得這般大氣磅礴的除了玄機宮外還能有誰?
加上是個瞎子,知道的人瞬間就能猜到他是聶槐安。
消息靈通的都知道魏崇英和聶槐安在帝京,卻沒想到聶槐安會出現在這。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
聶槐安忽然聽見了厚重古樸的鐘聲,然後是周圍所有人起身的動靜。
猜到大概是太子來了,聶槐安便也跟着站起來,與宴席上的衆人一同拜見太子。
“免禮。”
聶槐安聽見太子的聲音略一挑眉,傳聞太子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聽聲音果然十分年輕。
太子落座後,宴席上的衆人才能坐下。
然後聶槐安就聽見一個太監的聲音,“開宴。”
聶槐安坐着沒動,所有人都等着太子先動了筷子後才敢拿起筷子。
聶槐安連面前的桌子擺了幾道菜都不知道,他能聞見菜肴的香氣,也能聞到果酒的甜香,卻沒辦法拿起筷子,端起酒杯。
于是他只能默默坐在位置上,聽宴席上歌舞的樂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聶槐安忽然注意到身邊的人莫名安靜了下來,與此同時,有個腳步聲緩緩朝他走來,停在他面前。
聶槐安擡起頭一臉莫名。
“你就是聶槐安吧?”
這個聲音……
聶槐安心下一驚,連忙起身作揖,“回太子殿下的話,是的。”
“我聽說過你。”太子的聲音溫和清冽,并不居高臨下,“傳聞玄機宮的煙雨劍法,你是瞎了眼睛後才學的,了不起。”
聶槐安心底十分茫然,“謝太子殿下贊譽。”
“這宴席上的菜肴你可用得慣?我看你好像沒吃什麽。”
“回太子殿下的話……我看不見,吃不了。”
“原來如此,來福,你幫幫聶公子。”
說罷太子留下個小太監,轉身走了。
聶槐安茫然地坐下,叫來福的小太監跪在他桌旁給他布菜,他拿着筷子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十分疑惑,太子怎麽會知道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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