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宴席過半後。
聶槐安聽周圍的動靜,猜測大概是有什麽東西被送了上來。
那東西似乎很沉,要很多人才能擡得動。
太子立于石階之上,俯瞰底下宴席,朗聲道:“今夜,我在此設宴款待三百人,一是為了紀念先祖皇帝,二,便是為了薩哈宗的‘長安樂,百世歡’。”
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都牢牢盯着那巨大的酒缸。
兩個太監踩着高凳打開酒缸的封口,其中一個太監正把一根由青玉所制的長勺伸進酒缸裏。
不一會兒,那根青玉勺就舀出了一只金燦燦的東西,耀眼得驚人。
約莫有孩童的拳頭一半大,肉嘟嘟圓鼓鼓的,正微微蠕動,明顯是活物。
也在這時,一股濃郁得叫人如癡如醉的花香酒香飄滿了宴席。
連一開始排斥用蟲釀酒的聶槐安這時表情也慢慢變得沉醉。
太子滿意地掃視衆人的神态,三百人無一例外,均是一副沉迷在美夢中的恍惚。
有個太監拿出一把巨大的扇子,在酒缸口輕輕扇了扇,離得近些的,一滴酒都沒嘗直接就趴下了,兩頰酡紅。
聶槐安坐得遠些,腦子昏昏沉沉的,身體發軟,連筷子都拿不動。
他明明一滴酒都沒有喝,臉卻粉粉的,好像徹底喝醉了。
小太監離得他近,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看,鼻孔裏與其他太監和守衛一樣,塞了一小團沾了特制藥水的棉花。
聶槐安覺得頭暈得緊,天旋地轉的,趴在桌上嘟嘟囔囔地喊着一個人的名字,“司珩,司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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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眼神示意酒缸旁的太監把黃金牡丹放回酒缸并封好,一旁的太監點上一炷香計時。
香才燃了一小截,十幾聲悶響炸出煙塵四起。
衆人的頭頂忽然從天而降落下幾十個黑影,離太子最近的一個不過十幾米的距離,黑衣蒙面,身形魁梧得不像晟楚人。
太子近衛反應極快,瞬間便組成人牆護衛太子,為首一人飛身躍出,揮刀取其首級。
宴席上三百人都醉得人事不省,對于突然出現的刺客與混亂渾然不覺。
聶槐安身邊的小太監早就被吓跑了,護衛東宮的金吾和羽林正和這些黑衣蒙面的刺客厮殺,整個東宮忽然之間陷入極致的混亂。
聶槐安還趴在桌上,他的位置離太子和酒缸比較遠,沒有受到波及。
他還暈暈乎乎地叫着司珩的名字,就被人從身後一把抱進懷裏。
“安兒。”
聶槐安聽見熟悉的聲音人也沒醒,像喝醉似的傻笑了兩聲,臉頰貼在柔軟冰涼的衣衫上蹭了蹭,“司珩,司珩……”
司珩緊緊抱着聶槐安,望着遠處的混亂,不難看出這些刺客的目的并不是太子,而是那裝着黃金牡丹的酒缸。
宴席上的三百人包括聶槐安在內全都或倒或趴,更有倒黴的被羽林和刺客之間的打鬥波及,人被踢翻老遠。
司珩抱着聶槐安躲在暗處,懷裏的人一直模模糊糊地叫着他的名字。
眼看着那根計時用的香已經燃了一小半,聶槐安座位周圍的人忽然醒了。
就像宿醉的人睡醒一樣,一臉今夕何夕的茫然,等他們意識到發生了什麽,臉上表情頓時慌張起來,起身就跑。
司珩見宴席上的三百人逐漸醒了一小半,這才放心地抱着聶槐安離開東宮。
玄機宮的馬車一直候在東宮外的巷道裏。
東宮裏的動靜魏崇英等人自然聽得見,可還沒等他們硬闖進去,遠遠地就看見有個人正往這兒來。
司珩抱着聶槐安穩穩落地,懷裏的人稍微醒了一些卻還沒完全清醒,但是力氣恢複了不少,兩條手臂正緊緊圈着他的脖頸。
魏崇英擔心地問:“安兒怎麽了?”
“醉了。”
司珩剛說完,他懷裏抱着的人就嘿嘿傻笑着用臉頰蹭他的臉,“司珩,司珩……”
感覺到右臉上細嫩光滑的觸感,司珩表情柔和下來,“黃金牡丹所釀的酒比我想的要厲害。”
“安兒喝了?”魏崇英問。
司珩道:“沒有,只是聞到了。”
“只是聞到了就醉成這樣?”魏崇英疑惑地問。
“嗯,也正因此,招來了不該來的人。”
魏崇英視線一轉望向東宮,“是什麽人?”
“不是晟楚人,應該是來自比北疆更遠的地方。”
兩人談話間,聶槐安已經完全貼在了司珩身上,臉埋得緊緊的,他師兄想看看他的臉都難。
魏崇英蹙着眉頭,上前一步想從司珩懷裏接走聶槐安,“好了安兒,跟師兄回去。”
聶槐安不肯松手,帶着明顯醉了的模糊語氣,“我不要。”
魏崇英心裏很不是滋味,莫名有種孩子是水潑出去了的感覺,“你是不要師兄還是不要回去?”
他這話一出一旁的青冥和宣麟都驚了。
聶槐安沒說話,他就像睡着了般,窩在司珩脖頸裏沒了動靜。
魏崇英又好氣又好笑,什麽也沒說,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身率先朝巷道裏的馬車走去。
回到魏宅,司珩這次光明正大地走進了聶槐安的院子。
他将聶槐安放在床榻上,青葵沒敢跟着進去,只好去廚房給聶槐安燒水。
因為聶槐安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已經把人放下的司珩只好随着他,沒掙開,俯身沒起來。
比起在東宮時,這會兒聶槐安其實已經清醒了許多,能想起自己是誰,也知道自己回來了。
但他想不起來為什麽自己會忽然變成這樣。
“司珩……”
“嗯?”
“我這是怎麽了?”聶槐安聲音悶悶的,“我是喝醉了嗎?”
“不是,是因為黃金牡丹。”
“這蟲……這麽厲害?”
“嗯。”說着司珩抱着聶槐安坐起身,這個姿勢下聶槐安只能是坐在他的腿上。
“安兒,讓我看看。”司珩輕捏着聶槐安的一點下巴,仔細看他的臉色,“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聶槐安想了想,“沒力氣。”
“想喝水嗎?”
“不想。”
司珩不聽,想去給他倒杯水,被聶槐安察覺按住了手,“不許動。”
司珩只好作罷。
“你怎麽會在東宮?”聶槐安問。
“找你。”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你還在馬車裏我就知道了。”司珩淡淡道:“實在放心不下,就跟着進去看看了。”
聶槐安嘴角抿出一抹笑,随後像想起什麽般話鋒一轉,“東宮出什麽事了?”
“有人意圖在宴席上強搶黃金牡丹。”
“得手了嗎?”聶槐安問。
“沒有。”
“是什麽人要搶?”
司珩沒直接回答,他問:“安兒知道北疆再往北是什麽地方嗎?”
聶槐安想了想,不怎麽确定,“……北陽?”
“嗯。”司珩沒忍住親了親聶槐安,“我沒猜錯的話那些人都是北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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