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中秋夜宴,一地雞毛

蕭玖讓那宮人稍候,自去更衣,出來時見鐘朔也已收拾停當,正在等他。

鐘朔道:“情勢不明,臣與殿下同去。”

蕭玖怎麽可能不知道宮裏什麽情形,他斟酌了下,道:“也好,走吧。”

宮裏的人駕車自然是快的,因隆德帝的吩咐又急,沒一會兒便進了宮。

兩人跟着帶路的宮人一路行至紫宸殿,剛進大殿,便聽得吵吵嚷嚷之聲。

中秋皇家宴會,皇族宗親皆在,個個都正襟危坐,太後坐在鳳位上,隆德帝一臉怒容,沈貴妃哭哭啼啼坐在一旁,發髻甚至有些散亂。

隆德帝見蕭玖進來後,劈頭蓋臉就是一句:“雍穆,莊靜言說你陷害于她,你可認?”

蕭玖看了一眼跪在他腳邊被綁着手腳的莊靜,平靜道:“父皇不如先告訴雍穆發生了何事再冤枉雍穆不遲。”

“雍穆!”

蕭玖還是道:“還請父皇告知發生了何事。”

此時莊靜擡頭去看他,蕭玖居高臨下與她對視一眼,她心虛地錯開視線,卻看到了他身旁的鐘朔。

莊靜瞬間瞪大了眼睛,臉上滿是絕望的神色。

蕭玖眯了眯眼睛,只聽隆德帝随意指了個宮女道:“你,去告知雍穆帝姬!”

那宮女連忙到蕭玖身旁,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

原來今夜紫宸殿有一個小宮女穿過梅林時聽得有異常響動,便壯着膽子向前走了幾步,卻見一女子抱着一個男人的背在說些什麽,那宮女年紀小,沒見過此等情形,當即便吓着了,驚呼聲引來了附近巡邏的侍衛,天色漸暗,什麽都看不清,侍衛以為是哪個宮的女官私會外男,便直接上手捆了那兩個人,而後才去禀的皇帝。

若真是女官也就罷了,可偏偏将人帶到明亮處才發現竟是莊靜帝姬。

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帝姬被逮到與旁人私會,簡直是聞所未聞,侍衛總管一時沒看住,這事便層層地傳到隆德帝耳朵裏去了。

隆德帝雖驚怒倒也還記得皇家顏面,迅速秘密處死了見到此事的宮人,奈何不知是哪個嘴巴大的,溜進大殿一喊,今夜在場的宗親全部知道了這樁事,丢人丢遍了整個皇族,隆德帝無法,只得将莊靜連同那男子一同綁至大殿上審問,還封鎖了紫宸殿,只進不出。

莊靜被綁時口中還不停喊着鐘朔的名字,待看清那男子面容後方才如同受了驚吓一般,老實被綁了。

那男子身份也查了出來,乃是劉妃宮中的一個太監,今夜趁宮中無人,便換了衣服溜出來與帝姬私會,這下,任沈貴妃如何哭求也沒用了,隆德帝面子上一時過不去便要杖斃了莊靜與那太監,不想莊靜竟大喊道是蕭玖陷害她,才有了宣蕭玖進宮這事。

宮女交代好後退了回去,蕭玖笑道:“所以父皇忙不疊找兒臣頂罪來了?”

他話音一落,隆德帝一口氣哽在胸口,當即又要發怒,卻被太後止住了。

太後雖不理後宮之事多年,到底做了多年皇後,處理這樣的事情最得心應手,今夜在殿上看了全出,心裏也有一些明白。

太後先叫人把沈貴妃扶了下去,又對蕭玖道:“雍穆,莫氣你父皇了,先掰扯了你與莊靜。”

蕭玖這才收了氣焰,問跪着的莊靜:“本宮今夜告病,正在夫家賞月,不知皇妹如何斷定是本宮陷害了你?且說出來與諸位宗親評判一二?”

莊靜在原地哆嗦,她不能說原是約了誰的,若說出來,雍穆定不會饒她,可如果就這麽認了她與那太監的奸情,今日定是死路一條,到如今境地,沈貴妃也救不了她。

莊靜咬咬牙,幹脆道:“是雍穆,以鐘朔名義約兒臣至梅林,陷害于兒臣!”

此話一出,宗親嘩然,隆德帝道:“為何以鐘朔名義約你?”

莊靜道:“父皇恕罪!莊靜對驸馬動了心思,莊靜有罪!可皇姐她不該利用莊靜的心思,如此陷害兒臣!”

隆德帝道:“雍穆,可有此事?”

蕭玖漫不經心:“皇妹說得好,只是,皇妹來說說,本宮何時得知你的心思,從何人處得知?本宮又為何要如此陷害于你?僅僅是看不得你對驸馬的愛慕?你一個帝姬不顧規矩體統,一口一個心思挂在嘴邊,可還有半點體面?”

事已至此,莊靜嘴硬道:“皇姐想必自有皇姐的法子,且皇姐對莊靜如何自己心裏清楚,今日若不是皇姐容不得莊靜,莊靜也不至于就說了出來!”

蕭玖道:“皇妹打得好算盤,你與太監私通,卻來拉本宮下水?”

莊靜又待說話,殿下卻有人來傳那太監經不住拷打,已然招了。

隆德帝揮手讓帶人上來,不多時一個滿身是血的人被拖了上來,扔在莊靜旁邊。

好好的一個中秋宮宴,演變至如此境地,實在是所料不及,衆宗親膽子大的伸長了脖子看着,生怕錯過了一句話,膽子小的則低着頭不敢說話。

隆德帝看着那一團血糊道:“你知道些什麽,且細細說來,若有半字虛言,即刻處死。”

那太監哆嗦道:“回,回陛下的話,奴才,奴才原是劉妃宮中的,因緣巧合下結識了莊靜帝姬,帝姬待奴才甚好,曾許諾奴才,若有一日出宮建府,必讨了奴才做,做面首,”

“今日,奴才在劉妃娘娘宮中伺候,卻忽然有人傳信讓奴才至紫宸殿梅林處面見莊靜帝姬,奴才便去了,陛下!奴才所言句句屬實,求陛下饒命!”

他說完,莊靜便尖叫起來,“你說謊!你說謊!雍穆,你指使他污蔑本宮!你不得好死!”

鐘朔對她道:“還請殿下慎言。”

莊靜指着他罵道:“鐘朔!本宮哪裏不好!本宮對你一心一意,你竟偏幫着雍穆那賤人害本宮!”

鐘朔還是那句話,“殿下慎言。”

莊靜吼道:“本宮字字深情,你是瞎了嗎?!”

蕭玖挑眉道:“哦?不知皇妹是如何‘字字深情’的?皇妹可是寫了什麽給了驸馬?”

莊靜一句話說漏了,趕忙補救道:“便是方才,本宮未曾寫過什麽。”

蕭玖道:“既然如此,父皇,兒臣……”

他尚未說完,鐘朔便跪下,從袖中取出一封信箋,對隆德帝道:“陛下,此物還請陛下過目!”

隆德帝讓人呈上一看,臉色瞬間鐵青,又傳給了太後看了,太後神色裏也滿是厭惡,皇帝便是想保下莊靜也無能為力了。

太後緩了緩道:“此事便由哀家來做主罷,皇帝你且坐着,”

太後起身,“茲有莊靜帝姬蕭瑜,私通閹人,陷害手足,德行有虧,罰,杖責四十,褫奪帝姬尊位,即日起,軟禁關雎閣,永不得出!”

莊靜愣了一下,使勁掙紮,“為何如此待本宮!本宮沒有錯!本宮沒錯!”

隆德帝怒極,拿起那份信箋甩手扔到了莊靜臉上,“人證物證俱在,你敢說你沒錯?!”他心裏最疼寵的女兒做出此等龌龊之事,叫他情何以堪!

信箋飄落在地,莊靜抓起來一看,赫然是自己的筆跡!

太後問道:“蕭瑜,你可認罪?”

由不得莊靜不認,她若不認,這份信箋落在別人眼裏便是她浪蕩成性,勾引驸馬不成便召宦官亵玩,她若認了,便只是與宦官私通,許還可保得些許聲譽,有朝一日還可放出。

莊靜頹然倒地,被侍衛帶了下去。

此番,前途盡毀。

太後道:“皇帝,哀家乏了,剩下的你來處理,哀家先行回宮,雍穆,你與驸馬也早些出宮罷。”

衆人恭送太後自不必提。

折騰了許久方回了斜玉軒,他們悄悄走,悄悄回,并未驚動到主院那邊。

蕭玖沐浴出來時見鐘朔已打發了惜文,暗道不妙。

果然,鐘朔正心平氣和坐在燈下,擦劍。

蕭玖膽戰心驚地:“北寧早些歇息,大晚上的擦什麽劍。”

鐘朔道:“臣不可晚間擦劍,殿下便可不告知臣,獨自行事麽?”

蕭玖走近他,從他手裏拿過劍,合上劍鞘,無奈道:“原想着是件小事,我自己處理了也便罷了,你好不容易在假中,就不告知你了。”

鐘朔道:“若是臣不拿出那封信,殿下是否還要糾纏許久?”

蕭玖把百辟放在一旁,道:“我想着,還是不牽扯你最好,不想莊靜如同一條瘋狗一般,逮人便咬,還是攀扯上了你。”

鐘朔道:“芫芫,殿上莊靜辱你之時,我是真的動了殺心。”

這還是鐘朔頭一回喚他的乳名。

蕭玖難得溫和下來:“無事,我與莊靜互相辱罵尋常得很,平日向來是我占上風的。”

“可她萬萬不該當着宗親的面辱你。”鐘朔移開視線,不看他。

蕭玖笑道:“左右我什麽樣子那些宗親再清楚不過,讓莊靜說兩句罷了。”

鐘朔悶悶地道:“殿下是很好的,只是他們不知道。”

蕭玖道:“好,你知道我有多好便可,不叫他人知曉,以後我有什麽事一定告知于你。”

鐘朔才放下心,暗暗決定以後一定多盯着他,又意識到兩人過于親近了,向後坐了坐,道:“是,殿下,君臣本該如此的。”

君臣……

蕭玖是想做他的君,可是夫君的“君”,不是君臣的“君”。

鐘朔又解釋道:“今日晨間我在書房的隔間裏,你與惜文未曾發現我,我便聽到了一些,那信也是趁你離開時拿的。”

蕭玖離開書房時将信順手夾到了一本書裏。

蕭玖确實不曾注意到隔間,一時大意了。

感嘆自己自從到了鐘家警覺便降了不少,果然,美色使人怠惰,古人誠不我欺。

蕭玖道:“下次不會了。”下次做幹淨些。

鐘朔不知他心思,還以為他是保證以後不再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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