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鐘将軍與雍穆帝姬可歌可泣的傳說
松竹猶豫了下,還是聽了蕭玖的話,安排好後回了軍營。
蕭玖稍稍冷靜了下,獨自順着那個洞下到了地下。
這洞不似人為修建,倒像是天然形成。
洞中的地上有蜿蜒的血線,定然是鐘朔的,蕭玖不由慶幸自己帶足了藥物。
他順着血跡往前走,卻沒找到鐘朔。
血跡又斷了。
鐘朔滾落沙丘時意識是清醒的,只是正巧撞到了那石頭的缺口處才掉了下去,他受傷頗重,洞口是爬不上去了,只能自己捆了肩頭的傷口,往前走去找別的出路。
走了兩步,他發現這是個天然的石洞,前邊似有水聲,他怕上去後黃沙掩了這處洞口,便返回去撕了塊衣裳的下擺裹在石頭上扔在入口處,想着待會兒若是有人尋來看見這片衣料下來便是,不想黃沙沒掩住這處洞口,卻把他留下的标識給蓋住了,搜尋的人才沒找着他。
石洞整個成狹長形,往前似乎走不到頭,越到黃昏時分天越冷,傷口的痛感越來越輕,鐘朔在洞中深處找到了一個小水潭,卻沒看到出路,正準備返回再想辦法,卻因失血過多暈了過去。
鐘朔醒來時發現身上的傷口都做了簡略的包紮,他猛然一驚,坐起來便看到他身邊坐滿了圍着篝火取暖的胡人,而他被丢在角落處,身旁放了一壺清水。
四周入眼是茫茫的沙漠,蒼穹高懸,他身上被蓋了一條充滿奇異香味的厚毯子來抗寒,那些胡人見他醒了便開始用胡語竊竊私語,鐘朔聽不懂,只能茫然又戒備地看向他們。
過了半晌,似乎是商量好了,看着像是領頭的過來蹲到他身邊,開口是純正的漢話,“你是長華的将軍,是不是?”
很明顯,鐘朔的铠甲還穿在身上,明晃晃就是臨邺人。
“是。”鐘朔的手往被子裏探,卻摸了個空,腰間的百辟不見了。
鐘朔不動聲色,等着那胡人大漢繼續說話。
“你別摸了,你的劍在這裏。”對方遞過來一把染了血的劍,看來是沒有惡意。
鐘朔接過劍,跟他道謝:“多謝,不知此處是何方?”
大漢道:“是羌胡。”
鐘朔:“……羌胡的哪裏?”
“羌胡的東部,你受傷暈在我們商隊的一條密道裏,今日我們從那邊走,救了你。”他所說的密道,便是那個天然的石洞了。
原來是一個商隊,方才夜幕重,鐘朔剛醒還沒看清,此時再看,裏面也有些漢人臉孔,只是不知為何,并不與鐘朔攀談,連交流也是讓那領頭人來。
不論如何,蕭玖說過,羌胡中只有商隊會有長華人,看來自己暫時還算安全,離臨邺也不算太遠。
“救命之恩,多謝。”沙漠夜晚太冷,鐘朔哈着白氣鄭重道謝,從自己袖子裏摸出了之前蕭玖給他塞的一塊金子給他。
蕭玖總說在外邊須得帶夠錢,是以鐘朔的所有衣服裏都被塞了錢,以備不時之需,沒想到如今真派上用場了。
大漢也不跟他客氣,接了便道:“你們長華人就是禮節多,麻煩,我們救你也是順手,你是長華的将軍,我們這次是去臨邺,可以帶着你,但是你傷好了就離開,自己找別的路走,別給我們惹麻煩。”
長華與羌胡開戰,損失最重的就是這些商人,他們肯順手搭救已經是非常良善了,鐘朔心裏明白,便道:“多謝您,過兩天我便走。”
“嗯。”
那胡人便遞給了鐘朔一壺酒,讓他暖暖身,而後轉去跟自己的同伴說話,也不理會鐘朔了。
那是一壺烈酒,鐘朔只喝了一口,便感覺火辣辣地一直燒到喉管裏,他擡頭順了順氣,餘光裏看到隊伍中的漢人似乎是有意避着他的目光,把臉都隐藏在鬥篷的一片陰影裏,根本看不清楚。
若只是長華人,倒不必如此,且他們根本沒有把自己交給羌胡皇室的打算,商人重利,此中必有蹊跷。
往常他與蕭玖在一處總是蕭玖與人說話,鐘朔不擅言辭,也就識相地不去問東問西徒惹懷疑,只是擡頭看着天上的星象,确定自己的位置。
關于這商隊中人的身份身份,他隐隐有了些猜測。
鐘朔身上傷重,倒是商隊中似乎是有會醫術的人,用的藥也是很有效的,鐘朔年紀輕,便好得快,他跟着這隊人一路向東往臨邺走,等到傷口不再因活動而裂開時也可以下地走走,四處看看大漠風光。
只是可惜,蕭玖沒見過。
他生死未蔔,無法發信,現在蕭玖一定很擔憂,也不知軍中諸事他能不能自己打點好。
這日他坐在運貨物的車上,一言不發地盯着前邊的馬蹄子,默默出神。
這段時日他倒是一直很老實,沒惹什麽麻煩,也沒什麽來追殺他的人,他又有錢,商隊上下對他頗為滿意,商隊的領頭倒是難得與他攀談。
“哎,我們相識這麽久,倒不知道将軍姓名,不知如何稱呼?”
這種時候,自然是編個假名來敷衍一番,鐘朔脫口而出,“我姓鐘,鐘蕭。”
大漢笑道:“鐘姓,倒是不常聽見。”
西邊的行伍中,确實沒有姓鐘的大将,鐘朔也知道這個,所以放心大膽地說了真名,對方自然不知他是誰。
“是了,在軍中混口飯吃罷了,不知大哥如何稱呼?”
“我的本名太長,你記我漢名便可,我叫張拾,在家排行第十的意思。”張拾倒很痛快。
“張大哥。”
“哎,鐘兄弟,雖說你這姓不常見,但有一個人,我知道,也是你們鐘家的人,是條漢子!”
鐘朔難得有些興趣,便問:“不知是何人,能讓大哥敬佩?”
“說來你也許知道,便是你們長華當朝的帝姬驸馬,鐘北寧。”
車轱辘聲呀呀作響,身旁其他人說話的聲音被鐘朔自動忽略。
“……為何?”
“這說起來,還得說你們長華的雍穆帝姬。”
“鐘蕭願聞其詳。”
“唉,說來話長,前方是個驿站,不如我們進去歇息一番,吃些茶,我再與你細細說來?”
這商隊中的人都不愛說話,估計張拾是憋得狠了,好歹是有個鐘朔能聽他說話,自然得趁他走之前說個夠本。
前方确實是有個驿站,且看起來并不小。
對于沙漠中走商的人來說,驿站是很重要的一處物資補給點,就是不說話也是要進去的,鐘朔自然答應。
一行人便往前方驿站去。
驿站似乎是胡人經營的,外觀上看來多有些羌胡房子的意思。
進得大門,鐘朔才發現其中別有洞天。
莺歌燕舞,好不熱鬧。
他竟然忘了,商隊中都是男人……
再看張拾,泰然自若,且熟練地找小二說話,看來是來過多次的了。
一起進來的人都找了桌子坐下看臺上歌舞,只有張拾,一直在跟小二說什麽話,小二連連擺手,連張拾拿出來的錢也不要。
鐘朔坐在角落裏,注意着張拾的神态,似乎有些憤懑,倒不知為何。
等他過來坐下,鐘朔給他倒了杯茶遞過去,模仿着蕭玖平時的語氣,随口道:“大哥,我看着這兒是個好地方,就是有點,”他壓低聲音,“店大欺客。”
張拾渾然不覺,“是個好地方,也不是店大欺客,就是今日不巧,來了貴客。”
“貴客?”
“是啊,說是個大商隊包了這兒,進來的人只能喝茶歇腳,幹不了別的。”張拾渾身難受,“你說兄弟們忙活一趟,就指着這兒快活快活,這些人,聽說還是長華人,年節也不過跑這兒一擲千金來了。”
長華人……
可能是蕭玖來尋他,也可能不是。
“不過他們明日便走了,咱們多停一天,也行,就是得小聲點兒,說是樓上的客人看歌舞,受不了吵。”張拾指指鐘朔頭上。
可巧,他們的座位便在通往二樓的樓梯一側,驿站的二層正好在他們頭頂,從上頭看下來即可看到臺上歌舞,和鐘朔的後腦勺。
恰好,在不确定對方是誰之前,鐘朔也不想貿然露臉。
“怪不得今日這麽安生。”坐在張拾旁邊的男人道。
“罷了罷了,随他們去吧,也許有點來頭,咱們還是小心着點兒,別得罪人。”
臺上的胡姬滿身配飾叮當作響地跳着舞,下邊兒有人穿插着送些瓜果茶水之類,小二忙着給各個桌子的人上菜上酒。
挺熱鬧的。
鐘朔看着自己杯中的酒,有些惆悵,說起來自己也是個失蹤的人,如此驕奢淫逸,不妥,對不起蕭玖。
“哎,鐘兄弟,我跟你繼續說你們雍穆帝姬。”
張拾一口悶了酒,拿着根筷子,敲了敲酒杯,“我有個朋友,前幾年進過你們京城,曾見過雍穆帝姬當街縱馬,活活踏死了個人!”
鐘朔:???
“就是因為人擋了道兒,眼皮子也不眨地就踩死了去,臨死眼都沒閉上,我那個朋友就在旁邊,差點被一同踩死。”張拾心有餘悸,仿佛差點兒喪命馬蹄的人是他一樣,“再說這驸馬,便是跟兄弟你一個姓的了,鐘家的鐘北寧,在北邊兒可是有名氣!這些年,我走南闖北的,也有所耳聞,你說說,好好一個小将軍,前途無量,就這麽折了!”
“可惜啊!你說是不是,老李?”
張拾往嘴裏塞着肉,問他對面的老李。
“是。”老李也是個明白人,他道:“敢娶雍穆帝姬,便是一條漢子。”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有事,今天三更,明天不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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