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五章

“對不起……”我的引子眼中忽然泛上淚花。

我只是出于好奇詢問了一下出久的個性，沒想到引子會露出這樣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怎麽了？”引子突如其來的反應讓我有些無措，我不明白我剛才的話有什麽問題。

——難道是出久出了什麽事？

我不禁想起了我小時候的剛發現個性的情況，由于我的個性是噴火，所以在還沒學會控制個性之前經常無意識的噴出火焰，把房間燒了好幾回。

可出久的房間早就被我全部換成了抗火的材質，而我也叮囑過引子，所以即使出久的個性繼承了我的火焰，應該也不會造成什麽危害才對。

“出久他……沒有個性……”引子緩緩說道。

“什麽？”我下意識的重複。引子的話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我甚至都沒反應過來她話裏的意思。

引子低泣着解釋道：“前幾天已經去醫院檢查過了，出久他是無個性。”

我這才明白了“沒有個性”的意思，心中滿是驚訝。

盡管目前世界上還有兩三成的人是無個性，可我從小到大都沒怎麽接觸過無個性的人，從上了雄英之後，我所接觸的全都是具有個性的英雄與敵人。

“無個性”這個詞彙對我而言太過遙遠，完全就是一個平面化的概念，我怎麽也沒想到有一天我的兒子居然會是無個性。

我不得不說，我有些受打擊。或許在幾十年前，無個性算不上什麽，但在這個時代，無個性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等同于是殘疾。如果說過去的世界是個看臉的世界，那麽現在毫無疑問是個看個性的世界。

這是社會的畸形，卻也是無可避免的現實。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我的個性太弱小了，所以出久才會遺傳不到個性。”引子自責地道歉。

我能理解她心中的愧疚與自責，因為我也同樣生出了這樣的情緒，是我們做父母的沒能把好的基因傳給孩子。

我攬住引子，讓她靠在我的懷裏，輕輕撫着她的後背，“如果你有錯的話，那我也一定有錯，是我們對不起出久。”

“久君，我到底該怎麽辦，出久他那麽崇拜歐爾麥特，那麽想成為英雄，可是……”

——沒有個性是不可能成為英雄的。

我們深知這一點，因此，我們自責的不只是沒把個性遺傳給出久，更是毀滅了出久的夢想。

我甚至有些後悔讓出久早早地崇拜上英雄，是我的影響讓出久産生了夢想，卻也是我讓出久失去了實現夢想的能力。

一想到出久提起英雄時的那種目光，我就自責不已。

可我明白，一味的自責是沒有任何用處的，我是這個家的一家之主，引子和出久都陷于一種負面情緒之中，如果連我陷進去，那出久的未來就真的毀了。

我必須做點什麽。我絞盡腦汁思考着，努力想着怎樣讓引子擺脫這種情緒。

“別哭，也許還有機會……”沉吟片刻之後，我緩緩開口。

引子聞言擡起頭，期盼地看着我。我明白這時候我說的話會成為引子和出久的希望。

“雖然所有的職業英雄都具備個性，但具有強大的個性并不是成為英雄的唯一條件。武力、智力、善良、堅毅、勤奮、努力……很多時候，個性對一個一個英雄來說反倒是其次的存在。”

“引子你應該也看過雄英的體育祭，其中弱個性的學生也不少，可這并不代表他們很弱。”我想起了我的幾名同學，還有很多出色的人才。

“即使是治愈系個性的人，也同樣有着能擊敗敵人的武力。那也是他們的個性嗎？不，那是他們自己鍛煉出來的結果，與個性無關。”

“個性只是一方面的天賦，但一個人要成功卻不能僅靠天賦。我們的兒子或許比別人少了一方面的優勢，可我相信他在其他方面不會比那些有個性的人遜色。”

我看着引子，嚴肅而認真道：“引子，相信出久，我們的孩子絕不會在這裏絆倒。”

引子微愣片刻，半晌，她用力地點點頭，“我相信出久。”

同樣的話，我在事後也對出久說了。我看着出久空洞的雙眼一點點恢複神采，心中酸澀不已。

“爸爸，就算沒有個性，我也能變得很厲害嗎？我想變得像咔醬還有歐爾麥特那樣厲害！”出久抓住我的手，急切地問道。

“嗯，只要出久肯努力，就一定可以的。”

“真的嗎？”出久再度向我确認，他的眼神那麽小心翼翼，又那麽期待，讓人忍不住心疼。

“是真的。”我認真地回複他。

我知道其實我的話有很大的安慰成分，可在此時此刻，我願意和出久一起相信。

之後休假的日子，我除了陪伴引子之外，就在教導出久。當然，出久才四歲，我也不可能讓他進行什麽魔鬼鍛煉，只是一些寓教于樂的學習而已。

我教他識字，教他分析各個英雄的能力和優缺點（當然他現在沒辦法自主分析，僅僅只是懵懂的聽我說而已）鍛煉腦力，還陪他一起玩英雄游戲。

身處社會的我很清楚，無個性的出久要成為英雄的可能性太低了，他必須付出更大的努力，才能獲得那一絲渺小的可能。

身為他的父母，我已經無法遺傳給他個性了，若是再不支持他的夢想，那就太失職了。

出久一如我預期的那樣，保持着和過去一樣的笑容成長起來，

一年、兩年、三年……出久的笑容和努力讓我幾乎忘了這個世界對無個性的看法。

直到那次，我突發奇想想去看看出久在學校裏的表現。總是錯過出久家長會的我對此非常好奇，便挑了出久最後一節課的時候去了學校，等課程結束正好還能接出久一起回家。

那是堂體育課，我貓在操場邊的一棵樹上觀察着這群小蘿蔔頭。

老師先讓他們分組，我看着出久向一個奶黃色頭發的孩子提出了組隊的邀請。

我猜測這便是出久口中的咔醬，全名好像是叫做爆豪勝己，是這一帶小有名氣的天才，長得和我見過的的爆豪夫人非常像，只是很奇怪出久從來不帶他到家裏玩。

“哇，無個性的廢物又來了。”站在爆豪身邊的一個長翅膀的男孩惡劣的說道。

“走開走開，我們才不會和你組隊呢，肯定會被拖後腿的。”另一個頭上長角的男孩朝着出久嫌棄地擺擺手。

出久的神情黯淡了一些，卻還是期待地看着那個叫爆豪的孩子。

但爆豪甚至沒有轉過臉正眼看他，毫不留情地說道：“不要。和廢物組隊的話會影響我的成績的。”

“就是就是，爆豪，我們先去老師那邊吧。”他身邊的男孩簇擁着着爆豪離開。

看到出久被孤立，那些孩子遠遠地嘲笑他，我頓時怒從心起，熾熱的火焰呼吸噴灑出，一下子點燃了我面前的樹枝。盡管我立刻熄滅了樹枝上的火，可心頭的火卻越來越旺盛。

就像星座說和血型說一樣，在個性盛行的現在也衍生出了一種個性說，據說火系個性的人性格都比較暴躁。這多多少少是有點道理的，起碼我學生時代性格的确比較沖動，後來經歷的多了才漸漸沉穩起來。

然而此時此刻，怒火中燒的我真想沖出去好好教訓那幾個孩子。

我終究是克制住了，那畢竟只是幾個孩子。

我去找了出久的班主任說了這件事，希望老師能出面教導一下那幾個孩子。

“綠谷先生太誇張啦，只是孩子們之間的不愉快而已，爆豪他們又沒動手，不至于上升到什麽校園暴力的地步，再說了綠谷同學也确實是無個性啊。”老師輕描淡寫地說着，言語之間仿佛覺得那些侮辱性的話沒有任何問題。

“這是典型的校園冷暴力。”

“只是幾個心直口快的小孩子，哪裏有什麽冷暴力，我看他們平時玩得挺好的，說不定其實是綠谷同學做錯了什麽呢，綠谷先生真的想多了。”

老師的态度毫無疑問惹惱了我，我也從這個老師身上窺見了出久平時到底處于什麽環境之中。

我轉身離去，因為我怕再待一秒就會忍不住把拳頭貼到這個老師的臉上。

我通過其他渠道了解了一下出久平時在學校的情況，越是了解我也越是憤怒。

在和出久回家的路上，我猶豫了許久出聲問道：“今天過得怎麽樣？”

我原以為出久會向我哭訴他遭受排擠和辱罵的事情，沒想到出久半點沒提，“和平時一樣，不過今天體育課上咔醬超級厲害的，老師還說咔醬的表現比別的班的同學還好……”

他不斷贊美着那個爆豪，就像平時一樣。如果不是我今天親眼看到了，我估計也會和平時一樣以為他們是好朋友。

我停下腳步，“那出久怎麽不邀請爆豪君帶到家裏來玩怎麽樣？”

出久的臉上露出了自卑的神色，支支吾吾道：“不了，咔醬平時忙着訓練呢。”

看着他的神情，聯系到今天看到的畫面，我幾乎能想到出久對爆豪發起邀請的時候遭受了怎樣的回複。

我也能看得出來，出久對爆豪充滿了憧憬，但這并不意味着爆豪就能随意諷刺出久。

我接觸過爆豪夫婦，那對夫妻自身的教養很好，很難想象他們的孩子竟然會對別的孩子冷暴力。

而且也不止爆豪，還有那些同樣辱罵或冷眼旁觀的孩子，以及這些的漠視老師……

我知道他們只是孩子，可是這并不代表他們永遠是孩子。如果沒有人教育，我想這種情況會一直延續下去。

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出久繼續處在這種環境之中。每年因為校園暴力或者冷暴力自殺的孩子都不在少數，尤其在日本，校園暴力導致的自殺率更是一個令人驚心動魄的數字，而那些施暴者往往不會受到什麽牽連，畢竟“他們只是孩子”。

我考慮讓出久轉學，但很快放棄了這個念頭，因為我無法保證無個性的出久在新的環境不會遭受歧視。

我思考了整整一夜，最終我撥通了一個電話。

我沒什麽資格去教育那些孩子，卻不代表沒有人能教育他們。

很快，折寺市立國小便得到了一個通知，一位小有名氣的職業英雄願意和學校聯動開展一項社會實踐活動，希望能培養出更多具有英雄品質的孩子。

在職業英雄泛濫的現在，确實會有一些英雄到學校裏來演講做活動，因此這個提案很快就被通過了。

活動是自願參加的，但對孩子們來說這種活動就像春秋游一樣令人期待，家長們也覺得挺好，紛紛簽下了同意書。

活動當天，孩子們興高采烈地坐上大巴，來到了一家以治療精神疾病為主的綜合醫院。

那名職業英雄有着精神系的個性，英雄名正是“醫生”，是我雄英時的同學，這次的實踐活動就是我拜托他弄的，而我也會一直在暗中觀察。

活動的大致內容就是讓孩子們體驗下照顧病人救助傷者，這也正是英雄活動必備的內容。

孩子們自由分了組，被安排進了一間間病房，由該病房的護士監護他們。

活力十足的孩子們給消沉的病人們帶去了不少歡笑，同樣的，那些病人也給孩子們帶來了不少正好。

爆豪小組被分配到的病房裏是一位小姐姐，看着也就十三四歲的年紀。

“好漂亮的小姐姐啊，是得了什麽病呀？”男孩們好奇地打量着病床上的女孩子。

病床上的女孩神情木讷，一旁的護士小姐解答道：“水谷小姐是因為校園暴力割腕自殺，被搶救過來之後一直留院觀察。”

幾個男孩吓了一跳，“自殺？這麽漂亮的小姐姐怎麽會被欺負。”

護士小姐耐心地解釋道：“水谷小姐來自大阪地區，因為長得漂亮，又帶着大阪腔，還是弱個性，所以就被班上的女同學嫉妒欺淩，編造了一些對她不好的謠言，所以才自殺的。”

“只是謠言而已……不至于自殺吧？”其中一個男孩嘀咕道。

護士小姐有點生氣，“一次兩次是沒什麽，可要是天天被人辱罵，被排擠，被指指點點，誰受得了？這明明就是那些欺淩者的錯，你們不知道水谷小姐剛送來的時候是什麽樣，差點就沒救過來。那些欺淩者卻沒一個道歉的，一直說的‘我怎麽知道她會自殺’、‘又不是我叫她去自殺的，她在自己家自殺的，和我有什麽關系’、‘本來就是弱個性說兩句怎麽了，反正大家都這麽說’，簡直氣死我了。”

“好像是有點過分，那她們後來怎麽樣了？”這個年紀的小孩子總是懷抱着有些英雄情結的，自然看不慣做壞事的人。

護士小姐憤憤道，“什麽事都沒有！”

“怎麽會？”

“她們年紀小，又沒有直接證據，到最後只能不了了之。”

崇尚正義的孩子們也義憤填胸起來，和護士小姐一起聲讨着那些施暴者。

再後面的事情我并沒有看下去，不過我想我的目的應該達到了。

孩子的行為最沒分寸，在他們看在自己只是說上兩句，卻從來不知道這兩句話對聽到人有多大的影響。那個叫爆豪的孩子我了解過，是個以英雄為目标的天才，自尊心很強，通常來說他不會去做那些壞事，但前提是他知道那是壞事。

對出久的冷暴力對他來說可能根本不是事，從小被捧着長大的他從未體會過那種感受，也從未想過他的話會造成什麽後果，而我就是要讓他知道，他說出的話會害死一個人。

我想我的計劃應該成功了，因為在集合的時候我看到那幾個孩子在對出久出聲嘲諷之前停了下來，生硬地轉移了話題。

出久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麽，在我接他回家的時候發現他的心情明顯好了不少。

“玩得很開心嗎？”

“嗯，爸爸我跟你說，我今天見到了一個好漂亮的大姐姐，超級溫柔的。”

“沒有打擾人家吧？”

“沒有沒有，是護士姐姐帶我過去的，那個大姐姐還說讓我下次再去玩。不過不知道那個大姐姐到底得了什麽病，明明看起來很健康卻好像住在醫院裏很久了。”

“大姐姐叫什麽名字啊，下次爸爸再帶你去醫院看她。”

“唔，門牌上的字好複雜我不認識，不過我聽護士姐姐叫她‘轟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