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 “我死了？”眼前的場景，不論天流音怎麽想她也不覺得這會是在人間。

劃船的少女沒有回頭，她聲音低沉，回答在河道上空回蕩着，“你早就死了，在六年前。”

“那這裏是哪裏？”

“三途川，所有亡者的歸宿。”少女手中的槳不知疲倦地搖動着，木質地結構相互摩擦發出了吱呀聲。“亡靈在這裏等待着最終的結果，或是重新轉世，或者是永堕地獄受到懲罰。”

天流音發覺自己竟然一點也不害怕，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靜，“我會收到懲罰是嗎？”

“不會，但是你錯過了轉世的機會。”此時少女終于是轉過身來，天流音發現對方的年紀比自己還要小一些，穿着一身黑底繪滿花朵的小袖和服，少女膚色蒼白，一頭黑色的長發散在身後，黑與白交織着，最引人矚目的還是她的眼睛瞳色是紅色的。

就像這漫天遍野的彼岸花一樣。

“轉世的機會？”

“你在轉世前夕被詛咒召喚回了人間。”

“那……我以後要呆在這裏嗎？”

“是的。”

少女放下手中的槳，踩着木屐邁着優雅的步伐朝天流音走來。“我叫愛，閻魔愛。”

“你好，我是天流音。”

“我知道你的名字。”閻魔愛的臉上始終沒有露出表情，她的一舉一動不免得讓天流音有些害怕，她不知道眼前這個女孩子到底是不是人，到底會對她做些什麽。

見到對方朝自己走來，她忍不住想要後退，可她發現自己已經到了船的盡頭，實在是無路可退。

她壯着膽子問了一句：“你到底是什麽人？”

“我是地獄少女，專門負責清洗人間的仇恨，我和生者進行交易，幫他們懲罰他們憎恨的對象，作為代價他們死後只能留在這裏。”

“那你是來接我去地獄的嗎？”

“是的，從你回歸人間的那一刻我就開始觀察你了。”閻魔愛蹲下來，視線與天流音保持平行，“我很想問你一個問題。”

“你想問什麽？”

“你為什麽要自殺呢？”

天流音低下頭，“我……不想再害人了。”只要自己還活着，三年級三班的同學就會有生命危險。

閻魔愛好像讀懂了天流音的想法，說：“是為了那個叫北川的男生嗎？”

“你……”天流音連忙擡起頭，緊張之下她忘記了內心的恐懼，竟然伸手抓住了閻魔愛的手：“你不要傷害北川同學，好不好？”

“你喜歡他嗎？”

天流音則是猶豫起來，“他……是個好人。”

“你要知道這本來不是你的錯，詛咒将你喚醒，你也是無知者，為什麽不好好珍惜活着的機會，卻要死去呢？”

“可是……我不屬于那裏啊。”天流音慘笑着，眼裏透着難以言喻的悲哀，“我沒有親人，唯一的朋友因為我而死了，難道我要繼續待下去，看着那些同學因為我而死去嗎？”

閻魔愛則是搖搖頭，“你不應該浪費這次機會的。地獄有無數亡魂為了活着願意付出一切代價，你卻這麽放棄了。”

天流音卻堅持說：“如果代價不是別人的死亡的話，我也不會放棄的！”

“可你還有希望保護的人不是嗎？”

天流音說不出話來了。

是的，如果她還能會去的話，她想再見見渡部爺爺，倫子婆婆還有……北川同學。

仿佛是聽到了她內心的呼喚，閻魔愛忽然說：“你想再回去看看嗎？”

“回去？”

“是的，我可以把你再送回去，這次不再是一個被召喚的死者，而是一個真實的人，你可以做完一切你想做的事情。”

“那我需要付出什麽代價？”

“我要你與我結下契約，一旦你再回到這裏，你要接替我的位置。在這期間你不可以以自殺的形式回來，明白嗎？”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閻魔愛沒有回答她，“你難道不想再回去看看？重新用一種方式？”

“我很想。”天流音低聲回答。

“那就這樣吧。”她手中的鈴铛一響，天流音發現自己的胸口位置多了一個黑色的标記，“我們已經結下了契約，你可以再過一生，記住，千萬不可以自尋了斷。”

“我明白了。我還可以保留我原來的記憶嗎”

“如果你希望的話。”閻魔愛手一揮，“下次再見希望你能給我帶來一個不一樣的你。”

這是天流音聽到了最後一句話。

再度醒來，她的頭疼痛無比，一時間無數記憶灌注進她的大腦，她響起了所有的事情，不光是天流婆婆又或者是渡部爺爺，倫子婆婆這一切都是幻覺。

至始至終只有她一個人。

只有她一個人才可以看見這兩個人，事實上兩位老人在幾年前也已經去世了。

因為沒有後人，所以天流音繼承了他們的所有遺産。

她醒來時已經在倫子婆婆的房間裏了，房間不再像以前那樣幹淨整潔，而是布滿灰塵，在角落裏她發現倫子婆婆的遺照，照片中的她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慈祥。

她不明白閻魔愛這麽做到底是為了什麽，既然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為什麽還要讓自己回來。

她已經什麽都沒有了。

不過……

幸好，幸好自己的死可以破除三年級三班的災厄，不會再有人受到傷害了。

天流音想到這裏，心情緊張的砰砰直跳，她想去見見北川，想看看北川的情況好不好，她很想告訴北川，災厄結束了，大家都安全了。

她迫不及待的出了門，她不知道今天的具體日期，可是一踏出家門，眼前的一切都給她無限的熟悉感。

同樣是無數人穿着黑色喪服朝着她家後面走去，她随着人流慢慢走着，最後來到了北川家。

北川家大門敞開着，門口站着兩個接待來客的中年人，二人眼睛發紅，明顯是哭過。

這是……怎麽回事？

難道自己回到了自殺的那一天，今天還是北川的哥哥的頭七？

心裏忽然有了不祥的預感。

天流音的腳就像釘在了原地，一動不動的，她不敢再上前。

她聽見後面傳來祭拜者的竊竊私語。

“這北川家也真是多災多難啊。”

“是啊，凜一多麽好的孩子就這麽沒了。”

“兄弟兩個走的時間這麽緊湊，換做誰都受不了吧？哎…………”

天流音一直以為人真正的絕望會選擇死亡，可是到現在她才明白，真正的絕望是連死亡都無法解決的深淵。

北川……死了？?